第二章
他在干什么?
季腾宇虽然仍坐在躺椅上,双腿已放到木质地板上,两肘抵着膝盖沉思,不再是优闲半躺的坐姿。
十分钟之前,有个女人软乎乎地趴在他胸前,与他贴得无比亲近,两手还紧紧压住他的嘴,此时他一个人独处,还能感受到她掌心上柔女敕的触感,和那抹混合着纯真和娇艳的肌肤馨香。
“傅翔莉……Lily……”唇间吐出那女人的名字,他摘下墨镜,用力抹了把脸,一向的淡漠似乎龟裂了,掩藏在冷峻表相下的心绪明显波动。
他不应该招惹她。
不应该顺从内心渴望,一直想去亲近。
再次筑起心墙,想把那道曼妙身影逐出心间,脑中却浮现她适才扑过来捂住他嘴巴时的模样,眼睛睁得圆圆的,细眉飞扬,巧挺的鼻子又皱又扭一脸怪相,却依旧是生气勃勃、吸引他眼珠的,一直那样美,美得很骄傲,气势张狂。
她没说话,但“凶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根本是在要挟他,要他绝对不可以发出半点声音,要不……
要不……她会对他做出什么呢?
想着,他嘴角不禁又扬起,下意识伸手往左胸膛上揉压一阵,好像这么做就可以把那股波动的情绪压抑下来。
他接受了她“无声的要挟”,任她捂嘴,任她头也不回地跑开。
他听到她故作轻快地跟上楼来的同伴们说话,不让那些人多逗留,一下子就把人带回楼下拍照。
她不想让别人发现他,他完全能理解,毕竟在商场上他们都是名人,在媒体面前的曝光率并不算低,两人私下还是少牵扯为妙,如果被发现,她还得费力气解释……这些,他都明白。
只是明白归明白,莫名有种落寞蔓延。
阳台另一侧的一道楼梯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没多久,一名西装笔挺的老绅士大叔出现在他身后,恭敬问道:“股东大会已都安排妥当,总裁这一次要出席吗?还是继续将假期休完?”
“照旧。”季腾宇再次抹了把脸,转头瞥了特助大叔一眼。
照旧的意思,就是总裁要如以往每一场鄙东大会那样,亲自上阵与大小鄙东们见面会谈。
季腾宇又说:“可以走了。”
身为盛海国际金控“两朝元老”的特助大叔颔首笑了笑。
“明白。我等会儿联络小趟,让他开车过来接。”略略一顿,他又道:“只是,我看傅小姐他们应该还会再待上一会儿,傅小姐也很有可能会偷偷溜上来找人,总裁要走,不跟傅小姐打声招呼吗?要是让她溜上来没看到人,不知她会多失落,总觉得这样非待客之道啊……”
“靳叔!”
“好好好,非待客之道就非待客之道,我去联络事情,只管公事不管私事。”
季腾宇根本拿眼前这个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靳叔很没辙,被打趣了也反驳不了,就算板着张俊脸,发烫的耳根还是背叛了他。
“咦?”在他起身要离开时,靳叔突然疑惑地哼了声,视线落在他胸前。
季腾宇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看,发现左胸上的衬衫口袋好像有东西掉进去,半截银亮细链子垂在口袋外。
“唔……像是一条女款的项链啊?”靳叔好奇地挑眉,看着季腾宇伸手将那个小东西从左胸口袋里拉出来。
是一条坠着一颗红宝石的项链,宝石设计成玫瑰花的样子,细致无比。
季腾宇知道这条项链的主人是谁。
他刚刚才跟对方“近距离”交手过,她身上小礼服微露香肩,项链将她线条柔润的肩颈衬托得更加白女敕,肌肤彷佛吹弹可破。
看来应该是她扑过来对他“施暴”那个当下,项链不小心被他衣扣勾住,事发突然,她又急着要应付那些上楼找人的朋友,所以才没留意到项链被扯掉。
她很喜欢红玫瑰吧?
他拇指摩挲着那朵雕功精巧的红宝石玫瑰,爱不释手似的。
一旁的靳叔才想问问项链的由来,却见这位年轻大老板着迷般盯着项链,两眼眨都没眨,俊酷的嘴角好像……隐约……依稀……扬起一抹柔软笑意?
最后,项链被他紧紧握住,塞进长裤口袋中,带走。
傅翔莉急得快要发疯。
自从惊觉到母亲留给她的那条红宝石玫瑰项链不见了之后,这一个礼拜以来,她尽避照常上下班,该开会就开会,该跟谁周旋就跟谁周旋,工作上表现一如往常,私底下却急到想抓头发兼撞墙。
在庄园别墅彩排婚礼的那天,她匆忙中跟着其它人下楼玩自拍,是后来无意间喵到照片里的自己,颈项上竟然光秃秃什么也没戴,当场吓出她一身冷汗。
她奔回别墅三楼的阳台寻找,什么也没找到,立即就想到那个男人……猜想着也许是被他捡走了,她接着把整栋别墅的每个房间都跑遍,却没有找到他。
季腾宇就这样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
一切都如此这般莫名其妙,而她终于想明白之前觉得古怪的点——
他既然愿意把别墅多出借一天,表示他事先就知道他们一群人肯定会吵吵闹闹,打扰到他的假期,那他为什么不先离开?为什么要一直窝在那里等着他们那么多人“入侵”?如果他想休假,多的是能让他称心如意的好地方,何必委屈自己出借地方,然后忍受吵嚷呢?
她对于他的行径充满疑惑,他偏离了她重生前的印象,而且在“前世”的那段记忆里,她也没有弄丢母亲送给她的红宝石玫瑰项炼,总之,很多事情都乱了套。
她耐着性子撑到表姊的婚礼圆满落幕才急起行动,因为没有他的私人联络方式,这几天,她一直让秘书处的人打电话到盛海金控,报上明伦集团和她的名字,前几次全都扑空,不是他刚好出差人在国外,就是因私事而没有进办公室……等等。
她不禁有种怪念头,觉得……他是不是耍着她玩,故意躲她?
终于终于,在“追”了他整整一个礼拜后,电话终于接上,她终于找到人了——
“听说傅总找了我几次,不好意思,这阵子事忙,直到今日才空出点时间。”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傅翔莉不禁暗骂,他会不好意思才怪!
她不止一次留言给他,询问他有没有捡到她的玫瑰项链,她也相信他那些训练有素的特助或秘书一定仔细转达了她的留言,如果他真忙到没时间与她通话,请秘书回她一下话也是可以,有捡到就说有,没捡到就说没有,多简单的回答,他却迟迟不回应。
他哪里不好意思了?
“至于傅总询问的那件东西,嗯,就是一条红宝石玫瑰项链嘛……”季腾宇略顿,随即爽快的承认道:“是啊,当日是被我捡走的,在我这里。”
傅翔莉心里本来小冒火,一听到项链真的在他那里,根本顾不得生气,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噗噗噗飞到他面前,跟他讨要自己的宝贝。
岂料,他竟然从容不迫的又说:“只是我要怎么确定那条项链真的是你的?我既然捡到某人的失物,理应送到警察局,红宝石项炼这么贵重,如果最后没人领回,依法律规定,东西就归我所有,如果有人去领回项链,我还能要求报酬,不是吗?”
现在才跟她说东西要送去警察局失物招领?
还拐弯抹角跟她讨报酬吗?
不!真的让她气到的是一他竟然质疑项链不是她的!
“季腾宇,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马上!立刻!right now!”
她火爆了。
第一次开口跟男人要手机号码,态度强硬,完全命令式的语气。
还好姓季的突然变得识相了,乖乖就把私人手机号码念给她听,没再进一步撩拨她的火气。
她从手机里找出五、六张自己的照片,全是上半身拍得清清楚楚的照片,清楚到能够看到她颈项上戴着的红宝石玫瑰项链,然后把照片全都传送到季腾宇的手机里。
“你看啊,那是我的项链,我一直都戴着的。”她用力强调。
“晤……好吧。果然是你的,那就不送警局了。”
傅翔莉觉得手机另一端的人声音变得有些古怪,像在忍笑。
她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她只想尽快拿回自己的宝贝项链。
当她表示要立即驱车到他那边拿回自己的失物时,他竟然清清喉咙又说——
“我的私人飞机已经在待命了,马上就要飞上海,两天后才会回来。那条玫瑰项链对你来说应该深具意义,不然你也不会一直佩戴着,既然贵重无比,我还是亲自交到你手里才安心啊。”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缓而低柔——
“所以还是再等等吧,等我回来,换我找你,好吗?”
和季腾宇的那次通话,最后他的那一句问话、那一声微哑低沉的“好吗”,让她心口瞬间像被羽毛扫过似的,那颤抖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她的皮肤冒出古怪热度,喉眬不禁有点干。
怎么结束通话的,她没什么印象,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已发呆超过二十分钟。
然后,就是两天后的今天了。
今早,季腾宇传了手机简讯给她,说是中午会飞抵台北,晚上应邀出席一场某位食品大亨八十高寿的晚宴。
他还说,他知道她也受到邀请,两人可以在晚宴上碰面。
她一开始还纳闷,心想他怎会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毕竟她的私人手机号码除了很亲近的亲朋好友,就只有公司几名高阶主管知道,算一算不会超过十个人……
后来她脑筋一转,记起自己那天为了“证明清白”,摆出女王架势强要他的手机号码,随即把她的照片传过去,这么一传,有来电显示,他当然就有她的手机号码了。
弄明白后,有一瞬间还觉得挺别扭的,明明不熟的两人私下这样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