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佐坐在沙发上,对着地上的行李箱做深思熟虑状,一副在等着别人快问他“你在发什么呆啊”的样子。
而偶尔会出现在客厅的白釆妮,在第三次经过仍无视了他后,陆佐的忍耐力到极限了,“你看。”
白采妮刚出房门,陆佐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只要她走得急些,就能踩到他的脚的那种。这要是换作以前,白釆妮绝对会被他吓一跳,但此时的白釆妮只是很平淡地抬头,等他的下文。
终于忍不住了吗?一上午就看他在那上跳下跳,又故意不开口,就知道一定在玩什么把戏,她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多久,结果他的忍耐力真是连狮子都不如。在叹息为什么男人都这么没用的同时,白釆妮承认自己是有些觉得好笑的。
“你看后天要带哪些衣服去山里?”陆佐毫不在意她的冷漠,拉着她走到茶几那里看放在上面的他的衣服,“按理说,是不是应该带件外套,要带厚一些的,还是薄一些的?晚上要举行什么露天聚会吗?如果举办的话,还是带厚一点的好吧,现在山上夜里应该挺冷的。”
陆佐这样念念叨叨的,无非是跟后天公司举办的短途旅行有关。为了嘉奖这些事件的顺利解决,总公司特准今年多一次员工旅游,这个好消息让不少人都无心工作,所以对白釆妮来说不算是个好消息。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参加过员工旅行。”白采妮很平淡地回应他。
“我也没参加过啊……什么?”陆佐不可置信,“你都在这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没参加过员工旅行?”
“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旅行的,有那个时间去玩,不如在家待着,所以从来没参加过。”省得他再多问,她很干脆地告诉他,“这次我也不去。”
陆佐的脸垮了。他们部门和营业部是最先去的头一批,因为他们两个部门贡献最大,这是他期待的根源,能和白釆妮一起爬山、烤肉、玩游戏。
天啊,此生能见到她一边吃烧烤,一边喝啤酒的样子,以后都可以拿去跟子孙炫耀了吧?结果她倒干脆地说不去。难怪他说这几天都不见她有收拾行李的打算,很奇怪。
“不行,你必须去,不然大家会觉得很无聊的。”他信誓旦旦地道。
“你真这么觉得吗?”她看他。
呃……陆佐顿时没底气了。好吧,可能在为大家带来快乐的方面,她的确不是那么出众,但他的期待要怎么办?他可是像个要远足的小学生一样计划了很多天了耶。
白采妮道:“想和我一起出去玩吗?那等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公园。”
“别闹,你又在把我当蠢小孩了对不对?”陆佐也在骂自己不争气,他好歹是走遍了半个地球的人啊,现在说出去谁还信?区区去爬个山而已,心思就被人看透了。
果然,白采妮好笑地抿了抿嘴角。
她笑了……陆佐看着,觉得晕乎乎的。最近她是会对他偶尔笑一下,虽然多半都是被他的蠢逗笑的,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真有沦为耍宝逗主人开心的宠物的迹象。可悲啊,比起因文学爱好相同而引发的默契笑容相比,他是多么的可悲。
但是不管这么多了。陆佐的脉搏有点变快,她抿起的嘴角和低垂的长睫毛,化成了他对她耍宝的鼓励。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在她面前,他有过面子这东西吗?他道:“你以前参不参加,不关我的事,可是你这次就是必须去。
不如我帮你收拾行李吧?我很擅长收拾行李,反正你的衣服放哪我也清楚,大多数还是我帮你洗的,什么款式、什么样式我都记得牢牢的,保证不让你费半点心,我早上会叫好车、备好早餐,你只要负责起床出门就行,怎么样?”
白采妮想着,该怎么说呢?自己的衣服被别人记得牢牢的这种事还真是有点恶心。
这么一想,陆佐还真是无形中包揽了所有家务,虽然嘴上不承认,他好像真的满享受收拾房间的。最近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他的工作也不好太懈怠,家里也有在认真打扫,好像是应该给他些奖赏的。
见她还在考虑,陆佐一咬牙,“不如这样,我以后在公司不玩游戏了。”
白采妮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没在玩了?”
“还是偶尔啦,偷偷的。”陆佐一副交出底线的样子。
员工旅行啊……实在浪费时间,她真的没兴趣。不过,偶尔为之吧。
员工旅行当天,所有人都沸腾了,白采妮受到的关注就像是哪个大明星来了似的。因为大家都拎不清这是要改朝换代了,还是怎样,白课长竟然放低身段来和大家一起玩了!
这其中最自豪的人当然是陆佐,身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功臣,但又不能向大家邀功?这憋得他很是难受。
最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真的没想到白釆妮的出现会引发这么大的轰动,搞得半支队伍的人全都簇拥去了她的周围和她攀谈。那他怎么办?白釆妮人是他辛辛苦苦求来的,现在只让他干看着?
因为白采妮不擅长运动,半支队伍都跟着她一起放慢脚步,走在前面的陆佐就无聊透了。
毕竟部门不同,他要是像在家里一样,揺着尾巴硬往她身边凑就太不自然了,别人起疑的话,一定会被她记恨。他垂头丧气,要是这样看来,似乎还真不如一起去公园之类的。
“看来今天要比预定时间晚到民宿了,不知道负责人有没有联系民宿老板。”旁边他们部门的小妹说。
“还不是因为队伍拖得太长。”陆佐没什么好气,已经到了跟女职员说八卦发泄的地步,“那些营业部的人也太虚伪了,平时都怕白釆妮怕成什么样,这会倒一个个揺着尾巴凑上去了,没出息。”
距离,知道什么是同事间的距离吗?只是一起出来玩而已,并不表示大家就是朋友了。
看看那个谁,营业二课的那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男生,你跟白釆妮很熟吗?就热络地要帮人提包包,看把她烦的,她只是碍于同事情面才没直接骂出口嫌你多事而已。
迁有那个三课那个李什么,天啊,你跟着她工作几年了,是平常被嫌得不够多是吧?那么殷勤地追着人家在聊什么啊?不知道你们白课长眼里工作第一,工作第二,工作第三,全是工作吗!
陆佐不时回头张望,每次看着围在白采妮身边的那些人,白眼都要翻到飞出去。虚伪,太虚伪了,肮脏的职场啊!
“不是啦,白课长很有人气的。”另个同事以为陆佐是刚来的,不明内情,忙跟他解释,“毕竟白课长能力强,人又漂亮,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很想跟她亲近的。只不过平时没这种机会,她又从不参与这种私下的活动。”
一旁其它的人道:“是啊,所以大家逮到这样的机会,才会拼命拉近距离啊,毕竟一直不参加的人这次会来,就是有想跟大家热络热络的意思吧?不觉得白课长最近好相处多了吗?”
其它人附和道:“有欸、有欸,果然你们都这么觉得,也许她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不如我们一会也去打个招呼吧,毕竟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听得陆佐脸都黑了。真不该怂恿她来的,真是百密一疏,怎么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
再这样下去,他根本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啊,那他不就是单纯地成了给这些路人甲乙丙创造机会的小天使了吗?
拜托,他才不要当什么小天使,苍蝇退散好吗?快看透自己路人的身分好吗?
陆佐只有用脚下的土地发泄着他的不满,而后面被人群围住的白釆妮并没有无视他这个小天使,只不过看他也同样被他同部门的下属围着,看他一会跟左边这个聊两句,一会和右边那个说些什么,好自在的样子。
对于陆佐这种一陷入人群,很快就能跟人们打成一片的技能,白釆妮是很羡慕的,不知道怎么有人总是有那么多话聊,跟谁都能聊?她的话,除非是目的性很强的情况,不然根本想不出和别人有什么话好说。
所以陆佐会受欢迎是情理之中的事,就连现在在她周围的这些人,喋喋不休地也都在讨论着他,说他出人意料的做为自有一番吸引人的地方。
这样的人为什么想跟她当朋友呢?话说回来,他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说什么想成为好朋友。
可成为好朋友之后能做什么呢?约吃饭、聊天、看电影?这些他们平时都或多或少做过,甚至还做过别的一些更加亲密……
算了,那个是误会,就忘了吧。自己可能真的沉迷于工作有点傻了,连朋友的定义都搞不清了。
因为到民宿的时间有点晚了,大家到了不久,就开始吃晚饭。
隔天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除了少数精力十足的人外,大多人都早早地休息了,坐惯办公室的人突然鹏山,可没那么容易适应的。
白采妮也是无法适应的人中之一,她的计划中,这一晚外面就是发生天大的事也与她无关,她要好好地睡一觉,明天的活动也考虑不参加了。所以当她的手机讯息提示声响起来时,她只是靠着平时养成的习惯随意地看了一眼。
见传讯息的人是陆佐。白采妮坐起来,端正地将手机拿在手中,读完了他的讯息,然后叹了口过了会,白采妮穿好钓鱼服出了房门。
钓鱼是明天的项目,公司告诉大家都要作准备,虽然她对钓鱼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不打算参加,但出于职业素养,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哪想到她穿得比其它人都要早。
白采妮一出门就撞上了住棒壁的小李,小李看她这个穿着,毫不掩饰其惊异。
小李道:“白课长,你……要去钓鱼啊?”
“只是去外面走走,不要大惊小敝。”连自己都觉得怪异的行为却要去劝别人别在意,她都觉得很假,她真是疯了。
过了会,白采妮见到了那个大半夜把自己约出来钓鱼的陆佐。
陆佐偷偷模模地躲在一个角落,见她到了,很是欣喜,像是压相没盼着她真能来似的。话还没说两句,拉着她便跑出了民宿。按他说的,被别人看到他们两人要一起去钓鱼就糟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其实白采妮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是习惯住都市的人,这么晚的天要在不熟悉的树林里穿梭,就算手里有探照灯,也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在犯傻。可该怎么说呢?
看着拉着自己走在前面的陆佐的背,她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来,回去两个字就算说一百遍也不会觉得累,这会却压得她张不开口。
白采妮就在踌躇、忧郁和些许的疑惑中,一路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最后还真的被陆佐带来了一片自然形成的湖泊边。
真正看到这片湖,陆佐也松了口气,而后才献宝一样炫耀起他的远见,“怎么样,没骗你吧?我跟民宿老板打听好了,他们本地人都是喜欢夜钓的,比白天好玩十倍。明天大家都来了,一定又潮又热。”
他什么时候跟民宿老板混那么熟的?白采妮边想着,边看他把探照灯放在湖边摆好,然后拿出钓鱼竿安置好,又从保鲜箱里取出鱼饵,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还真像个垂钓老手。
陆佐道:“没想到你还真的喜欢钓鱼啊,我本来也只是说说看,想着你八成不会感兴趣,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的确没兴趣。”白采妮道。
“嗯?那你为什么来?”陆佐拴好鱼饵,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看自己。
林子里有古怪昆虫的叫声,本来没有停止鸣叫的虫子,这会声音却显得那样突兀。在他们两人的视线之间,划开了一条裂缝,他们同时回避了视线,都望向眼前的湖面。
“月亮很美,湖面很静,带着鱼具也不一定是为了钓鱼而来。”白釆妮说,但月亮到底美不美,说实话,她连头都懒得抬。
“说得对。”陆佐附和道:“出来放松嘛,就是要自在,哪有那么多目的性?”
接着两人陷入了钓鱼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