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雨不止,淹震田无数,皇帝决定开仓疆,这才震怒,吴国的战争清空了国内的粮仓。
满朝头痛,满朝臣官吵吵嚷嚷也找不到解决办法,秋收时节未到,哪来的新粮?这会儿让高门富户捐银子办得到,但捐粮就太为难人了,米还长在稻子上头未月兑壳呢。
消息是方管事带来的,连同这个消息,他还送来一袋马铃薯和两棵马铃薯苗。
经过大夫诊治,赫连品安被人下毒,幸而救治及时,没酿成大伤害,但从那天起,安乐轩的门又重新落了锁,钥匙在阿罄身上,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但雅儿、储嬷嬷、木青瞳都不能出去,继宗人府之后,她们再度被圈禁。
这天木青瞳敲门,让阿罄去找赫连湛回来,说她有办法决皇帝的燃眉之鱼。
说完话她就和雅儿进了厨房,她将方管事送来的马铃薯做成薯泥、薯饼、薯条,又做出三道菜炒马铃薯丝、马铃薯色拉、马铃薯炖肉。
她把菜装进食盒时,赫连湛刚好进屋。“你说……”
“对,我有办法。”她看着他,目光清冷,像对待陌生人,这样的眼光让人很受伤,但她不在乎,因为她的伤不比他轻。
“什么办法,说!”闻言,他的声音更冷。
“见到皇上,我自然会说。”
“我会帮你转告皇上,该给你的封赏,爷不贪你一毛。”他不给她任何可以逃离自己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她多有本事。
她揺头,再次重申。“见到皇上,我自然会说。”
就这样,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说、不挪动,随赫连湛同来的齐公公急坏了。
夫妻俩怎能在这时候扛上?皇上已经为这件事好几天没合过眼,有了太医、搜罗了药材,可真正的问题在没有粮啊!没有粮,好好的人都要生病,何况是病人。
“侧妃娘娘,这会儿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你要同王爷闹情绪也挑个时辰,人命关天呐。”他不敢劝赫连湛,只能劝木青瞳,女人总是比较好说话。
木青曈不言不动,几人僵在当下。
齐公公跳脚,他只能扯扯赫连湛的衣袖说:“爷,这是国家大事呐。”
对,他知道情况有多危急,赫连湛恨恨甩袖,输了一筹,他怒道:“走!”
雅儿提上食盒,阿罄抱着那袋马铃薯,储嬷嬷抱着那盆薯苗,他们跟在赫连湛身后。
他走得飞快,她跟得辛苦,想呕吐的感觉让她惨白了脸色,她硬是咬牙忍下,告诉自己,忍过这关就可以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进到御书房,除了皇帝之外赫连渊也在场。
木青瞳把东西献上,不惊不躁、语气和缓的说道:“这是马铃薯做的菜,请皇上尝尝味道。”
皇帝示意,三兄弟举箸,浅尝几口,讶异不止。
这其貌不扬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一开了口便停不下来,这几天他们为水灾的事吃不好、睡不着,刚巧木青瞳带来这些好东西,三人狼吞虎咽,一下子吃掉大半。
直到他们停下筷子,木青瞳才接着说:“这是马铃薯,可以做为主食,不需要太肥沃的地,三个月便可收成,种植条件很简单,一亩地可以产一千到一千五百斤,属于高量产的农作物……”
她细细解释马铃薯的种植过程,把苗栽放到御案上,皇帝一面听着一面把玩着马铃薯。一千斤的产量,皇帝喜上眉梢,在涝灾后种上这些,年底就可以收成,到时缺粮的问题就解决了。
木青瞳解释完毕,皇帝立刻问:“就算现在种下去,再快也得三个月才能收成,朕记得木侧妃说的可是能解“燃眉之急”。”
木青瞳点点头,双膝跪地道:“民妇手中有一千五百万斤的马铃薯,有这些,不只能解除灾民之苦,也能填补国家粮仓虚空。”
此话一出,赫连家三兄弟眉飞色舞,皇帝连声赞好,这解的何止是燃眉之急!
赫连渊笑着捶赫连湛一记,低声说:“这媳妇娶得好啊!”
“木氏,你可愿意将马铃薯呈上?”
“愿意,民妇还可以将种植之法详细载下,让民间广植。”
“木氏有功于朝廷啊,太好,朕封你为一诰命夫人,如何?”赫连叡开口,以为会看见一张喜不自禁的笑脸。
却不料她伏身拜下,头顶青石地,再抬颜时扬声道:“民妇不求封赏,只求皇上以一物物交换。”
这时赫连渊发觉不对了,她没有自称妾身,却口口声声说民妇。
皇帝凝眉,问:“你要交换什么?”
“和离书。”
顿时,御书房一片寂静,针落地亦可闻。
赫连湛恨恨瞪她一眼,跪到木青瞳身边,大喊“四哥,万万不可!”
赫连渊和皇帝看看赫连湛再看木青瞳,这对小夫妻矛盾闹得可凶啦。
两人相视一眼,皇帝问:“木氏,你是否不满意侧妃身分,若是如此,你有功于朝廷,朕可以让你身分提上一级,让你做平妻如何?”
“多谢皇上善意,民妇志不在此。”
“哦?那你志在何方?”
“山林田野,庄园农村!”
她那表情摆明了不撞南墙不回头,赫连湛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坚持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志向。”
木青瞳淡淡一笑,回答:“既是难以相处,何不各自自在?”
“谁跟你难相处,谁说我不自在了,我就觉得我们处得很好。”
他深信等木青瞳怒气过去,等她确定赵涵芸影响不了他们,就是她做了再多恶事,他都可以选择忽略,她就会相信他是真爱她,爱到无悔。
储嬷嬷也和雅儿相视一眼,雅儿焦急不已,想要上前去堵住小姐的嘴,储嬷嬷却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逾矩。
赫连湛的态度看在储嬷嬷眼里,会心一笑。孩子是她女乃大的,什么性子岂会不知,只要王爷是这种态度,她便不担心了,那么……这段时间侧妃憋着的气,自然得让她发泄发泄。
“我不懂,王爷为什么非要留下我,难道不知道留来留去留成仇的道理?何不见好就收。”她寒声问。
“我为什么要收?你明知道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让你走。”
他的一句“我爱你”让两个兄长弯了眉头,这兄弟总算开窍啦,没让那个小太监给误了一生。
嘴角轻启,木青瞳笑道:“恋雨偏打伞,爱阳却庶凉,风来掩窗扉,叶公惊龙王,郎君说爱我……不敢细思量。”
人啊,嘴上一套做一套,恋雨、爱阳、慕风、喜龙,可它们真出现却又吓得到处躲。他口口声声爱,爱她的方法却是禁锢?这种爱太吓人,她承担不起、受不起。
“你不信我?”
“爷又何曾信过我?”
“我哪里没有信你?”
“哦……所以爷相信我会为一场争执毒死小狈?相信我会以伤害小儿为乐?爷未免太低估我了。”
轻哼一声,她看都不看赫连湛一眼,再对上皇帝问:“不知皇上是否要民妇手中的粮?”
皇帝见赫连湛一脸紧张,回答:“不能换个条件?”
“不能,这是民妇心之所向。”
见赫连湛还要开口,皇帝伸手阻止,对木青瞳道:“行,我会让信王写下和离书,只不过这和离书得等你为朕培养出一批能种出马铃薯的人,朕才能给你,如何?”
缓兵之计?可再缓也不过就三、四个月的功夫,这点时间她等得起。木青瞳再次一揖到地,决然道:“多谢皇上。”
“先回去吧,待朕让人去王府接你运粮。”
“是。”木青瞳起身离去,她逼着自己目不斜视,再不多看赫连湛一眼。
这样最好,设下停损点,别搞到爱成恨、喜转憎。
木青瞳离开后,皇帝让太监传令,派户部尚书领着军郊大营三千人去载运马铃薯,他一面下令一面看着焦急跳脚的赫连湛,看样子这小子对木氏很上心。
关起门,御书房里剩下兄弟三人,皇帝还没开口呢,赫连湛抢先说:“四哥,我绝不写和离书。”
“何必呢,女人心冷了,就是九匹马都拉不回,天下何处无芳草……”
赫连渊话都还没说完,赫连湛急忙打断他。
“我就只要她这朵花!”他已经找了两辈子啊,打死都不放手。
皇帝笑道:“行啦,别装出那副可怜样儿,焦头烂额的事解决了,办完公事轨私事,阿湛,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样?”
从宗人府传来的消息,明明说两人如胶似漆,感情好得让人眼红。
赫连湛闷闷地把这段时日以来发生的每件事一一说了,从那张写着“赵涵芸失贞”的字条开始。
等他把事情全数道尽、停下话后,赫连渊点头说道:“想来木氏也知道一点。”
“知道什么?”皇帝和赫连湛异口同声问。
“知道赫连青和赵涵芸的奸情。”
“什么?!”
赫连渊不急不躁,把两人吊足胃口之后,才说出在万佛寺的桃花林里看到听到的事情。
他本就是个口齿伶俐的,被他一形容,那日的风流场景历历在目似的。
皇帝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合卺酒里的毒就能解释得渖楚了。”
当时他们认定没有当新娘子的会下毒害死丈夫,那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何况小辟的嫡女能嫁给皇子可是天大的恩赐,不捧着敬着,还能亲手毁了?没想到她和赫连青还有这么一件事儿。
“你怎么不早说?!”赫连湛埋怨道。
他恨死自己了,恨死自己不相信木青瞳,恨死自己口口声声在她面前辩解赵涵芸的无辜贤良,她……是既痛恨又轻视自己的吧!
“不就是忙吗,我后院里的营莺燕燕不也还没处理?这么多年来可委屈了我家娘子陪我演戏。”
“难怪你四嫂说小安刚生出来那会儿比顺产的孩子还大一些,半点不像八个月早产的孩子,还说他那双凤眼简直是老八的翻版。”
赫连渊呵呵笑着。“宗人府一关,倒关出阿湛一顶大绿帽。”
赫连湛不理会哥哥们的讪笑,一心想着如果赵涵芸性格如此阴毒,那……那些谣言、那些事……天,青瞳受了多大委屈?!
“现在讲有什么用,赫连青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闷声道。
“这件事,哥哥倒是有个不错的办法。”赫连渊噗嗤一笑。
赵涵芸怒气冲冲从小径走来,紫宛战战兢兢跟着,脚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赵涵芸再度铩羽而归,自从赫连湛搬回王府,她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连小安都利用上了,可赫连湛依然不动心,老僧入定似的。
莫非他真要在府里养上一群宦官?
恨得咬牙,一张帕子被她揪得稀烂。
木青瞳已经搬出王府,至于是和离还是休弃,王爷始终没有发话,但总算是人不在跟前了,多少教人放心。
只是……想到和赫连青在一起时的亢奋激情,以及赫连湛的清冷疏离,难道他要让她当一辈子的活寡妇?
她是下定决心要当好信王妃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恨恨进屋,恨恨甩门,砰地一声门关上,差点儿被门指上鼻子的紫宛哪还敢再凑上去,只好守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大的火气,是谁惹我们信王妃生气?”
是谁?赵涵芸吓得一转身,只见赫连青好整以瑕地坐在她的床上,衣裳半褪,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
“你、你……不是死了?”赵涵芸吓得连退三、五步,直退到窗边才停下脚步。
“唉,父皇终究没忍心杀我,母妃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女人,他怎舍得让母妃伤心?只不过逼宫这事闹得太大,父皇不得不让我离京。可是锦衣玉食、大宅珍馐又如何?看不着我的芸儿……你可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他下床,轻轻走到她身边,低头,封上她的唇。
她来不及退避,一个热情如火的吻吻掉她所有理智,本就是一肚子邪火无法在赫连湛身上得到发泄,如今昔日情人出现,她还能不把握机会?
理智只让她挣扎片刻,怒火促使她环住他的脖子积极回应,两人吻得热烈,没多久,衣服扯了、裤子撕了,两人直接往床上奔去。
像打架似的,两人发了狠在彼此身上寻求慰藉。
动静闹得很大,守在门口的紫宛心头一惊,想起万佛寺后面那片桃花林,想到福人客栈……她吓得捂起嘴巴,急急把附近的下人通通赶出院子。
云雨散尽,赫连青抱着躺在自己身上的赵涵芸,轻轻抚着她的背脊,低声说:“芸儿,跟我走吧。”
跟他走?赫连青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就算先帝给他一堆私房钱那如何?
她现在可是京城贵妇吹捧的对象,人人都想和她这个五品官的女儿攀上交情,这辈子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吹捧?她心知肚明,给予她这一切的是赫连湛,离了他,她便什么都不是,她想当信王妃,当一辈子的信王妃。
见她久久不作声,赫连青问:“萁非你恋栈这个王妃之位?”
被戳中心思,她亲吻赫连青的胸口,柔声道:“王爷不会允许的。”
“何必在乎他允不允?”
“他有人、有权,一声令下,我们根本逃不掉,何况还有我们的儿子。”
“儿子?什么儿子?”他满面激动,忍不住兴奋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他的激动让她有了主意。“对,小安是你的儿子,不是王爷的,为了他的前途将来,我不能离开。”
“天呐,我有儿子了?老九的儿子是我的?你没有骗我?”
“王爷好男风,怎么会碰我?当时你不在,我又怀上小安,求助无门,只好……”
“只好怎样?快告诉我。”他催促她。
“我给王爷下药,演了一出戏,让他强占我的身子。”
“他强占你的身子?”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狠。
见状,赵涵芸恼了。“你还敢计较这个,若不是那次,我早就被沉塘了,不要说我,你的儿子能保得住?”
见她忿然,赫连青俯,又是一阵激情狂吻,吻得赵涵芸娇喘连连。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吃醋了,你是我的,谁都不能碰。”
“你当我愿意啊!”她瞪他。
他再次把她揽进怀里,哑声道:“既然有了儿子,你确实不能跟我走,芸儿,再做一次吧,给老九下药,毒死他,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爵位,王府里头有你把持,我再乔装进王府,当儿子的教席师傅,到时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够团聚。”
他的建议让赵涵芸心动,想起王爷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想起漫漫长夜的孤寂,她还年轻,不想一辈子这样过去,可是……
“王爷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万一皇上彻查……”赵涵芸犹豫。
“正是因为皇帝看重老九,必定会善待咱们的孩子,至于毒杀之罪……
推给你那个贴身丫头吧,老九杀死她的父母,她进王府伺机报仇,合卺酒没害死老九,这次她破釜沉舟,这样一来的话,几年前的悬案也破了,谁也怀疑不到你头上。”
“王爷什么时候害死紫宛的父母了?”
“既然打算这么做,我就会把所有的证据安排好,大理寺那票人可不是吃白饭的。”
“那……我要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
赵涵芸想了想,确实夜长梦多,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话刚出口,门突然被打开,赫连湛和赫连渊双双走进来。
赫连渊似笑非笑地看着赤luo着身子的赵涵芸说:“弟妹真看不出生过孩子呢,皮女敕肤滑、身材窈窕,比当年在桃花林时更好。”
床上的人还来不及反应,紫宛已惨白了脸跟了进来,她觑了主子一眼,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就失去保命的机会。
她跪到两位王爷跟前,哭道:“奴婢招了,要不是木侧妃把厨房送去的小鱼给狗吃,如今死的就不是小狈而是侧妃娘娘……王妃知道木侧妃扶了小少爷一把,就喂小少爷吃药,让他全身起疹昏迷。“当年王妃直接断了安乐轩的食粮,这次安乐轩外有王爷的人守着,送进去的餐食明面上不能出错,只好在暗地里动手脚,不摆盐、不搁醋,让侧妃难以下咽……还有当年离府的下人……”
她一桩桩一件件诉说赶涵芸的恶行。
赵涵芸想反驳,无奈身上只有那层被子,还得和赫连青共享,动也不能动。
心脏狂跳、呼吸不顺,赵涵芸又气又急,事情一件件排山倒海而来,打得她头昏脑胀,到了这会儿她还能不晓得自己被陷害?
是谁?是谁在背后搞鬼?视线扫过赫连湛、赫连渊,突地,她想起赫连渊不怀好意的目光。
是他……他早就知道她和赫连青的事?他守株待兔,等着就是这一幕?
为什么要害她?为了木青瞳?他和木青瞳有什么关系,值得为她来陷害自己,莫非他们……
赵涵芸以己度人,挖空心恩想要翻盘,如果泼他们一身脏水,能不能在王爷心里种下怀疑?
直到这时候,她还想着害人。
视线落到赫连湛身上,他冷厉的目光让她心头倏地一颤,顿时明白……现在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没有人可以帮她了,她转头穿向赫连青,对!她只剩下他了,先帝饶他不死,或许看在兄弟情分上,他们会饶过自己?
她向赫连青投去求助的目光,他会救她的对吧,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而且他们还有个儿子呢!
这时,却听见赫连渊说:“阿强,你还要占王妃多久便宜,还不快下床?”
“是,王爷!”
“赫连青”一把扯开棉被,翻身下床,三两下利落地穿上衣服,当着赵涵芸的面撕下人皮面具,嘻嘻一笑。
看见阿强的真面目,赵涵芸再也支持不住,白眼一翻、往后仰倒,彻底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