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裴轩认真吃药、认真运动,就算身子撑不住,也硬逼着自己继续。
他要尽快好起来,他要拥有一副强而有力的肩膀,他要像个男人一样,把她护得紧紧,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幸福开心。
也许是运动起了作用,也许是心理影响生理,木裴轩的脸色变得红润,咳得撕心裂肺的情况少了,不爱针灸的他天天请大夫上门,教自己吃痛半个时辰,他的积极努力,全看在穆小花眼里。
她知道他为谁、为什么事而努力,这份“知道”让她的嘴角时刻上扬。 转眼,中秋将至,于大山回村子一趟,告诉穆小花他阿爸回来了,中秋节能留在室里,但阿娘铺子忙,无法回村子过节,思来想去,还是让她进城。
知道这事,木裴轩高兴的不得了,“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回去,趁着中秋,我去拜访伯母。”
他不停追问她家阿娘、阿贵叔喜欢什么,一张纸涂涂改改,他要备下最合心意的礼物上门,因为啊……因为他将娶走人家疼爱的女儿。
她原想,若能瞒着就别让阿娘知道,可都提到亲事了怎还能瞒?所以该来的就来吧。
穆小花测好肉片往木裴轩碗里搁,全管事和阿保也同桌,吃火锅嘛,肯定要人多才好。
看着翠绿的菜叶,阿保口水快流下来。“这么多新鲜的菜蔬,别说老百姓,便是王府桌上也没有。”
“前两天不是才送一车过去?”穆小花问。
她也托阿保送两篓菜蔬进城给阿娘和于大山尝鲜,还有第二回做的月饼,整整三大盒,希望阿娘别贪银子,又把它们给卖掉才好。
“前个晩上摘下,装在篓子运回城,能和从泥土里摘下直接送进锅的一样?”阿保反问。
这倒是大实话,穆小花认真想着,木裴轩为送礼物给阿娘,耗尽心思,做为强调公平的现代人,她怎能来而不往。
她说:“要不,跟在我身边侍弄暖房的小厮,送两个去王府,有他们带着做事,王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蔬菜。”
她的回答让木裴轩微讶,他问过的,要不要把她那手功夫往上报,到时父王定会为她记一大功。
她想也不想便否决了,她说:“暖房虽好,却是违逆天时运转,人还是活得自然点好。”
他嘲笑她没志气,不晓得自己的功夫有多珍贵,不但能让她赚个钵满盆溢,更能让她名扬四海。
她却说自己是小女子,对名留青史不感兴趣,只在乎自家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侍弄蔬果为的不过是解馋。
“可你说过……”
直接截断他的话,穆小花解释。“木王府里早有暖房,不是我首开先例,我占的优势,不过是还没有人想到把菜种进暖房里,说不定王爷觉得好,明年就往中原寻回几个擅长农事的人过来种菜,既然如此,何必让王爷绕个大弯。
“想开了?”木裴轩笑问:“如果暖房可以,那么制茶、种药材……”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穆小花猛揺头探手。
这两者能一样?在暖房里,她并未进行基因改造、配种、生物防治等等二十一世纪养殖工程,不存在改变历史的疑虑,至于药材和制茶术,手法不同,试验还在进行,过灭紫外线的红光调萎……这种事她打死都不外传。
她是卖生机食品的,走过那段经历,她比谁都不愿意提早植物演化过程。她很清楚在人类智慧未开之前,过度的文明与改变对世界是种危害。
人们是在氧气层被破坏之后才晓得冷冻的危害,是在PM2.5对健康造成威胁之后,才晓得火力发电并北好事,是在吃过无数基因食品、用了无数年的塑化剂之后,才晓得那会造成肿瘤疾病。
所以再有本事,她也绝不制造化肥,不进行基改,不让物种提早几百年改变。便是这样的信念,她的有机、生机事业才会如日中天,让她成了见报率颇高的CEO,她赞成原始、崇尚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穿越对这世界造成改变。
阿保接话。“太好了,王妃肯定高兴,听说桌上多几道菜蔬,王爷饭量大增。”
在这里,菜蔬矜贵,他押车回府,王妃赏了他一锭雪花银呐。
穆小花没应声,全管事接话。“七爷,王妃催着呢,问您什么时候回府?”
木裴轩转头看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
“这两天吧,将这一茬菜收了就回去。”
“那我同你一起,顺便送你一程。”
她还来不及点头应下,就有婆子进门禀报,“七爷,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阿保倒抽口气,脸像见鬼似的。
全管事也凝重起表情,两人立刻起身,离开座位。
转眼,方才的轻松转为凝重,不晓得的,还为王府的大小姐有三头六臂。
穆小花看看众人,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见木裴轩在桌子底下握紧她的手,低声说:“你继续吃,我出去应付一下。”
他用“应付”两个字?不是他的妹妹吗?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
穆小花起身整理桌面,打算把锅里的东西捞一捞,免得汤熬稠了,待他们回来再重新热锅,可没等到木裴轩出门,木青瞳已带着一行人进屋,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想也不想,木裴轩把穆小花拉到身后护着。
这是直觉,而阿保和全管事顺着主子的直觉上前两步,把穆小花藏在三个肩膀后头,整个“防护措施”中,只有穆小花在状况外。
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木青瞳生气,以为她喜欢来吗?如果不是云姊姊想见七哥,求她她都不来。
母妃想给七哥说亲,消息放出去,便有不少人家邀请母妃上门。
赏花、赏玉……全是借口,重点是把家里的小泵娘让母妃过过眼,虽然木府七夫人不是世子妃,七哥无法袭爵,可在这块地界上,木府就是土皇帝,谁不想沾一口?
没她的事,她压根不在乎,只是她瞧上云家二少爷,就得讨好云夫人,既然云姊姊有意七哥,那么她帮上一把又何妨?
且云夫人讲得有理,她说:“你家嫂嫂待你虽客气却也疏离,现在你是木府小姐,自然要护着你,可将来出门,在婆家受委屈,想得娘家撑腰,就得靠嫂嫂们了,与其让你七哥娶个不认识的,不如娶个与你交好的,日后就算嫡母不帮你,还有个嫂嫂可以为你出头。”
云姊姊模样虽比不上自己,却也温和大气,人人都夸她好性子,交往多日,她确定是个好拿捏的,选这种人当嫂子比选旁人都强。
她看看七哥再看看云姊姊,只见云姊姊红着脸低下头,满面害羞,只是那人是谁啊?值得他们护成那样?
她上前几步,企图把穆小花看清楚,不料木裴轩和阿保、全管事三人靠得更紧了,恨不得筑起一道墙似的。
他们防贼的表情搞得木青瞳火气上扬,她是鬼吗?值得他们这般小心提防?他们越是这样,她便越想看个清楚!
不敢和七哥硬碰硬,木青瞳挺起胸脯,朝阿保和全管事跟前靠。
当下人的哪敢碰到大小姐?因此一退、二退,坚强的防线瞬间溃堤,穆小花曝露在木青瞳面前。
木青瞳和木裴轩一样有双漂亮的眼睛,只不过那双眼睛在看清楚穆小花之后,蹭地燃起两簇火苗。
无疑地,木青瞳是个清丽娇妍的小美女,她是穆小花穿越以来,除阿娘之外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只不过她的态度……实在让人说不出称赞的话。
三分美、三分气质、四分态度,就算是林志玲,龇牙咧嘴的把自己搞成一副妒妇样,也美不起来。
木青瞳自视甚高,木王府又是一方土皇帝,她在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当女王,谁见着都要让步,因此见识不广的她,自以为是天仙美女,世间再无人能胜得过自己,没想到这会儿硬生生输上一大截,那个火气啊……一飞冲天!
她想也不想,直觉扬手,就往穆小花脸上搧去。
一个抢步上前,木裴轩把穆小花拉到怀里,木青瞳那巴掌就这样狠狠地撞上木裴轩下巴,啪地一声,使尽全力,倏地,他的下巴浮上鲜红指印。
阿保、全管事和云佳儿都吓坏了,齐声喊“七爷!”
木青瞳的反应在木裴轩的估计之内,她自负容貌,凡见着能与自己相较的女子便心生不平,对外头的女子便造谣、抹黑、排挤,府内凡有几分姿色的奴婢也都析在她手中。
父王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百般宠溺,母妃不愿为这种事与父王闹僵,经年累月下来,木青瞳越发目中无人。
这会儿性情温和的木裴轩也恼了,他淡淡看着木青瞳,对全管事说:“没事儿,身子不好的人才用舌头说话,身子好的,自然是用拳头说话。”
“是七哥自己抢上来,又不是我要打你。”木青瞳抗辩。
这话要是传回王府,几个哥哥都疼七哥,她能不被冷言冷语给酸死?老太君那里更是得不了好。
打人还有理了?穆小花赞叹起木王府的家教,如果木青瞳这样才是常态,那……木裴轩是长歪的那个?
穆小花悄悄叹息,歪得好、歪得棒,不这么歪着,她还瞧不上眼呢。
“小妹的意思是我命贱,抢着挨打?”
这话更诛心……木青瞳怒气暴发!
七哥温和良善,一派的斯文儒雅,对谁说话都轻声细语,可她清楚,如果愿意,他也能气死人不偿命。
府里人人都让她,唯独七哥不让,有老太君和母妃撑腰,她没敢多话,可是今儿个他却是为一个小丫头找自己的碴,这让她怎么忍?
“我要打的是她,身为主子难道不能教训奴婢?”木青瞳理直气壮。
穆小花推开木裴轩,走出保护圈,笑盈盈道:“木姑娘真有趣,请问您手上可有我的卖身契?就算我是奴婢,也不该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何况我并不是,木府千金……唉,难道木府家道中落,已经请不起教习嬷嬷了?”
她恶意地朝木青瞳上瞧下瞧,轻揺头再抿唇微笑。
意思是说她没规矩?
木青瞳是喷点火星子就能炸毛的性子,被穆花这样骂,还能不发作?
忍不住,她扬手又要朝那张漂亮到让她恨极的小脸打去,没想到不需要木裴轩、阿保或全管事出手,穆小花已抢先一步稳稳地握住木青瞳的手腕。
她手指施力,木青瞳痛得咬牙,“放手!”
“你说放手我便放手,那我叫你别手贱,你的手就能安分?”
“你敢说我贱?”
“你听错了,我没说你贱,我只是在形容某种场景状态,像是明知道打不着人还想打,明知道打人下场会很惨,仍然控不住、非打不可,这种状态通称为贱。”
噗嗤!阿保忍俊不住笑出声,王府的大小姐响,打出生就没这般憋屈过,看得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你以为我喜欢打你,如果不是你笑得……”
“很欠扁?木小姐误会了,我的笑是很有深意的。”穆小花慢条斯理说着。
“什么深意?”话问出口,木青瞳后悔得想咬掉舌头,干么顺着她的话说啊?
“我只是在笑,一个人得要有多蠢,才能看不清自己被讨厌,还巴巴地赶上前,招人厌恨?”
她骂她蠢?说她招人厌恨?“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丢下云佳儿,往外头跑去。从头到尾始终保持沉默的云佳儿这才上前,屈膝为礼,向木裴轩告罪,然后跟在木青瞳身后离开,只是她始终盯着两人手上颜色鲜艳的手环,目光微冷。
穆小花看着两人的背影,叹气道:“我太冲动。”
担心了?在意了?他喜欢!表示她把自己担在心上,在意起婚事。“别理她,她最近心情槽得很,正想找人发作,你不过是遭到池鱼之殃。”
“为什么?”
“朝廷下了圣旨,要与木王府联姻,她哪肯进宫伺候老皇帝?正闹腾着呢。”
“皇帝很老吗?”
“四、五十岁跑不掉。”
穆小花轻叹。“这就难怪她了,花样年华却要去陪伴垂垂者矣的皇帝?后宫……难呐。”
这是在同情木青瞳?人家还想打她呢,做人何必这么善良!木裴轩笑魅眼,轻咳几声,骂道:“傻瓜。”
穆小花;明白他的意思,回嘴。“我是傻瓜,不过你肯定傻得更厉害些。”
“为什么?”
“要不是够傻,怎会瞧上傻子?”
“傻子配傻子,算不算天作之合?”
“不然呢?正常人岂肯将就?只好蛇鼠一窝、同类相亲,彼此接纳包容罗。”
木裴轩大笑几声,握上她的手,认真说道:“别担心,有我在,总是能够护着你的,只是你气焰太嚣张,青瞳随便想想便能猜得到我们的关系,看来你得赌一把了。”
“赌什么?”
“我原本打算等身子痊愈才上门提亲,如今恐怕你得尽快嫁给我,否则那丫头肯定会想尽办法破坏咱们。”
旁人不论,父王绝对是疼青瞳的,他不想因为青瞳让父王反对小花,就算有老太君在,事情终将成功,但他不愿事起波澜。
穆小花望着他,意思是婚事得提前?
不怕的,早在告白那日,她便允许自己陷入。
她不再把感情藏着掖着,不再用“一段”、“短暂”来安慰自己、提醒自己,就算没有圆满结局,也不必介意。
是他先笃定他要的关系,她又何须畏惧?
一哂,她回答:“不过是早嫁晚嫁,赌在哪里?”
“赌在你嫁的是个病秧子,赌在你需要承担的“万一”机率有多大。木七夫人不是件好差事,一个不小心就得落得一世孤苦无依。怎样?赌不赌?”
穆小花笑得灿烂无比,说道:“信不信,我的赌运一向很不错。”他的身子从来不是她考虑的问题。
点头,他也笑得灿烂,他信!他必须相信!
穆小花犹豫着,要不要先知会阿娘一声,免得她当着木裴轩的面发飙。
可阿娘一个劲儿地忙,再加上她的自我洗脑——这样的女婿有啥好挑?她生下来便注定要当木七夫人。
她想,没事的,有阿贵叔在呢,阿娘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阿贵叔的面子非给不可,谁让他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
她想,没事的,木裴轩的性子温和,口才利落,连她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都能被他拐了去,阿娘定也会在他跟前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于是到头来她半句话也没提起。
时间眨眼过去,中秋这天,铺子关了门,阿娘在厨房摆弄晚上的团圆大餐,而月饼穆小花早已经做好。
今儿个她啥事都不必做,只要打扮得美美的等木裴轩上门。
那天被木青瞳一闹,菜没收成,剩下的火锅没吃成,他们匆匆回到城里……实话说,穆小花有点担心,担心木王爷的心肝宝贝女儿往他跟前告上一状,婚事会不会变成昏事?
一路上,木裴轩安慰她,“怕谁都好,怎会怕一个脑袋蠢到不知道自己招人厌的笨蛋?”
他对木青瞳的评语让穆小花笑问:“你和木青瞳是原本就处不好,还是我害得你们没处好?”
他斜眼望她,问:“觉得罪恶?”
“有一点,搞得别人家兄妹阋墙,不晓得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他呵呵乐着,回道:“青曈跟谁都处不好,除了巴着她、哄着她的有心人之外,咱们不做那样的人,所以……处不好便处不好,反正再忍也,忍不了多久。”
“是啊,后宫岂是正常人能待的?”在她眼里,后宫和动物园差不多,差别在于后宫圈养的动物叫做女人。
他的笑安定了她的心,是啊,她又不是章含烟,木王府也非庭院深深,难不成一个恶婆婆就能教她妥协?
她不是弱鸡,也没有委屈求全的习惯,所以就算日后与公婆相处有困难,她定也能过关斩将,一路顺畅。
“穆小花,你干么在门口转来转去?阿娘在厨房里忙,你还不去帮着。”于大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如其来一嗓子,吓得她猛然转身。
穆小花大翻白眼,道:“不是有你帮着吗?天天和我抢阿娘,这会儿我把厨房让给你,你又不乐意啦?”
于大山在她身前绕圈圈,一面绕着一面说:“不对劲,说吧!你瞒着什么?”
“你是我谁啊,我干么事事同你交代?”
“不交代也成,今儿个气氛太好,不如……明天吧,明天我找个时间跟阿爹、阿娘说说,我们搬到城里,你也搬了家,村子里的老房子不如卖了轻省。”
穆小花被踩到尾巴了,该死!
她确实搬了家,直接从老家搬到木裴轩的庄子里,可那是因为她要照顾暖房……算了,此话不通,她才让庄子上的人帮着收成庄稼,就算于大山不多嘴,阿娘只要回村子一趟就会晓得这事儿。
都怪她太放心,可……有木裴轩罩着,谁不安心?
她也不争辩,寒着脸说:“想搬弄口舌,随你,反正我从来也没打算要你这个弟弟。”
这话是威胁了,要是过去,于大山定要同她驳上几句,但今天穆小花的表情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退开两步,于大山审视小花的态度,不对……
穆小花心情被弄槽了,原本就紧张的,这会儿连笑都笑不出来,她干脆走到门外去等,不看于大山一眼。
幸好没教她等太久,木府的马车出现在铺子外头。
他能来,代表前几天的事并没有造成大影响?太好了,她的心总算放下,头过身就过,只要阿娘那关OK,好事将成。
穆小花迎上前,马车刚停稳,车帘子打开,她看见他的笑脸。
坐在马车前的阿保笑盈盈地扶七爷下马车,随后和全管事两人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进了穆家铺面。
穆小花在他耳边低声问:“王爷、王妃没生气?”
“如果青瞳害我打消成亲念头,他们才要生气呢。”他的话让穆小花松开眉心,他又道:“除咱们拟的礼单,母妃还添上不少,她要我尽快把媳妇给定下来。”
这一回合是通个气,只要对方点头,母妃立即让人上门提亲,祖母也说抱个媳妇好过年,要是对方不介意,婚期就订在年前吧!
木裴轩自信满满,方圆百里,哪个人家不乐意与木府结亲?虽然他身子弱了些,虽然他不能袭爵,可……小花哪里在乎这些?
穆小花皱皱鼻子,问,“你傻乐什么?”
“马上要把小傻子娶进门,怎能不乐?”木裴轩满脸喜气洋洋。
穆小花绯红了双颊,觑他一眼。“不过是娶个傻子。”
“怎么办呢?天下这么大,七爷独独喜欢你这傻子,记得,日后千万别变得精明,否则爷要求退货。”
他说着笑着,禁不住的得意,握上她的手,两人手环相碰,玉珠发出清脆响声。
穆小花凑近他耳边说道:“知道了,我要不傻,怎能物以类聚,又怎能天作之合?”
两个傻瓜傻乐着,手牵手走进屋里。
于大山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撇撇嘴,低声嗔了句,“果然女大不中留。”
“说什么呐,快去请阿娘出来。”穆小花巴上他的后脑杓。
大山又叨念两句,才心不甘情不愿进屋。
不久,穆嫣和于贵从厨房里出来,阿保和全管事把礼物呈上,于贵笑着接下,招呼众人入坐,阿保和全管事笑着推辞了,走回马车旁等候主子。
穆嫣睁大眼看着木裴轩、一瞬不瞬,半句话不说,光是看着,那目光……看得穆小花心头发毛。
快步走到母亲身边,穆小花说道:“阿娘,他是我上次同您指的新朋友,帮我盖暖房的那个。”
穆嫣依旧盯着木裴轩,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穆小花推着母亲,急道:“阿娘,您怎么了?”
穆嫣看女儿一眼,咽下口水,方上前问:“请问公子贵姓大名?”
“伯母您好,我姓木,叫木裴轩。”
果然……心微凉,她端过于贵倒的茶水,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喝完一整杯,方才寻到自己的声音。“是木王府的人?”
“是,王爷是我父东。”
穆嫣瞪了小花一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凌厉,她求助地望向阿贵叔。
“木公子今日上门,不知有何要事?”阿贵叔接收到了。
“今日拜访,一来是见见伯父、伯母,二来是与您们通个气,若是您们不反对的话,中秋过后,木府会请媒人……”木裴轩未说完,穆嫣抢快一步,对穆小花道:“大山,有贵客到,你和小花回村子一趟,把埋在梨树下那两坛酒起出来。”
什么?回村子?来回得四个时辰,一趟路下来,回来都得是夜深了,团圆饭是吃还不吃啊?更何况木裴轩哪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阿娘,厨房里有备酒……”
穆小花才要反对,阿娘一道凌厉目光射过来,连于大山都抖了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往外走。
他一路走一路说:“咱们动作快点,定来得及……”
穆小花不满,想回头,可架不住于大山力气大。
他硬是拽住她的手臂道:“傻了啊,阿娘这是要避着你呢,哪家姑娘说亲会把姑娘留在现场?”
是这样吗?穆小花松口气,是这样的吧!
果然,她还没真正融入这时代,可都这么多年啦,怎还没融入呢?因为……木裴轩尚未出现?
想着,心甜了,穆小花乖乖跟着于大山往街道另一端走去,她低着头,踢着石子,想象着他许诺过的生活。
会的吧,他们会,起去经历千山万水,他们会一起走遍世界,他们会活得长长久久,他会陪她走过所有的精彩万分。看着她一脸的少女怀春,于大山忍不住叹息,不过是哄她两句,怎就信了?唉……什么姊姊,分明就是个傻子,让他认傻子当姊姊,实在太委屈。
他不懂,穆小花怎看不出来,阿娘那态度,分明是想把木家公子给拆了吞下肚!女人啊,心里住了男人果然会变笨。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街上的人比平常少,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都低着头,各怀心事。
于大山悄悄地看她几眼,问:“你喜欢木公子吗?”
难得他口气和善,糖小花微讶,抬眼望向他。
“干么这样看我?好歹是一家人,日后我是你娘家人,还得撑着你。”
撑着她?噗地,穆小花失笑,勾住他的肩膀,像对待兄弟那样。“你真的很想和我当一家人哦?”
“有别的选择吗?你是阿娘的拖油瓶,阿娘又不能抛弃你。”他闷闷地别过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望着别扭的小孩,穆小花笑道:“其实我没你想的那样讨厌你,你可以试着少讨厌我几分。”
这话让他愣住了,愣愣地转头回望穆小花,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那双灵动慧洁的眼睛,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谁说他讨厌她?谁说他口口声声喊阿娘,是为着同她抢阿娘?除兄弟之外,丈夫也可以和她一起喊阿娘的啊。
如果他对她真有那么点说不出口的讨厌,那也是讨厌她从来都拿他当小屁孩看待,他不过比她小三个月,可他努力读书,他上进、苦干实干,他正拼命让自己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为什么……不等等他?
见他不语,穆小花转身面对他,表情极其郑重。“于大山,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我和木裴轩,但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喜欢他、想嫁与他,并无虚荣的成分。
“我没想过他会莫名其妙出现,更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这样的男人,被阿娘一手带大,我觉得女人不一定非要成亲、非要有个丈夫才算是归宿,我始终相信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改变初衷?”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无法不喜欢上他,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生追寻的目标,现在的我只想和他一起,经历生命中的每个春夏秋冬,我喜欢他、爱他,并且不愿意改变。”
“你敢确定,他会给你幸福?”
穆小花揺头。“幸福不是别人给的,要靠自己经营,我有信心,能够为自己的未来铺出一条锦绣大道。”
“我们是平头百姓,木王府和我们不同。”
“我知道,但它不会成为我自卑的理由,能看轻自己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如果阿娘反对呢?”
“我会说服她。”只要裴轩与她齐心并肩,她便天不怕地不怕,风雨再大也要向。“万一木王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他护不住你呢?”
穆小花失笑,她只身闯天下的时候,谁护着她了?
那时候还是父母带头反对她,可最终她成功了,她有自信自傲的本钱,才敢闯天下,不过是区区的木王府,谁害怕!
她自信满满的笑容,看得于大山再说不出话。
他知道的,从来他都晓得,穆小花没拿他当男人看待,在她眼底,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她甚至还同阿娘、阿爹商量他的教育问题,这样的她又怎会花时间等自己长大?
一直都晓得,却藏着捂着不敢大声说的心事,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实,他再清楚不久的将来,他将彻底失去她。
怎会这样呢?穆小花还是不晓得哪里出了错,怎么突然间说不爱就不爱?怎能够一转头心就变得那么快?
中秋节那天,她和于大山回家后,木府马车已经离开,阿娘气得半句话都不说,她只好旁敲侧击,各种手段全使上了,才从阿贵叔嘴里敲出一句话。
阿贵叔说:“木府是要迎你为妾,你阿娘反对,这门亲事,往后别再提。”
怎么可能?他明明说天涯相伴,只需一人,他明明要和她一起走过千山万水,他明明……
穆小花抓狂。“你们可以反对、可以说谎,但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决定权在我,我不是非要你们的祝福才可以走下一段路。”
是的,她不是非要长辈的祝福也可以闯出一条路,这话不是随口说说,她曾亲身经历过,到头来她终能向他们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非错。
阿娘气急败坏,把她赶出家门。
她身无分文,一个人呆呆地走到木王府门口求见,但却被拒绝了。
他们说:“七爷让你回去,他不想见你。”
她不信这是木裴轩的意思,她知道中间一定有个难解的结,她是毅力坚强的女人,所以在人人庆祝的中秋节夜晚,她靠着两条腿慢慢走回秀喜村,走回他的庄子。
但下人们说:“七爷在王府里过中秋。”
所以,不是下人不肯通传,编造谎言欺骗她,真的是……他不肯见她?
为什么?因为阿娘打了他的脸?因为他真是要妾不要妻?因为他的骄傲自尊排在爱情前面?
不死心啊,她穿越时空千百年,只为求得一份情缘,怎能就此放弃?
她留在庄子上,哪里都不去,她让下人到木王府传话,告诉木裴轩不管阿娘怎么说,她没改变心意,她在庄子等他回来。
可是一天天过去,她没等到木裴轩,却等来他要成亲的消息。
他要和云家成亲,云姑娘的背景很硬,云家掌握大理最大的马帮,称不上富可敌国,却是木王府最好的合作伙伴。
可她不相信啊,信誓旦旦还在耳畔,他的承诺她细细收妥。
他明明说过,天底下独独喜欢她这个傻子。他明明信心满满,要把两人的亲事定下……为什么转个身就物换星移?
问题出在哪里?是谁做错什么?又一起联手击退他们的爱?穆小花纠结着,想寻出症结出在哪里,可是却无能为力。
换了其它女人,或许悲春伤秋个几日便将事情抛诸脑后,可穆小花不是遇到挫折就让步的女人,她是会咬住牙根、硬着头皮撑过风雨的女生。
她回到城里,企图从阿娘那里找出原因。
阿娘冷笑道:“如果你想当人小妾就去吧,我不会拦着你,那是你的命。”
她到木王府求见木裴轩,但他没有出来,出来的是木青曈,她笑着递给她一张请帖,邀她参加木裴轩的婚宴。
她刻薄讽刺,用最尖酸的言语还给穆小花,她还盗用穆小花说的话回应她,“一个人要有多蠢,才能看不清自己被讨厌,还巴巴的赶上前招人厌恨?”
她招木裴轩厌恨了?
不对啊,她相信人心会变,却不相信可以无端端变得这么快、这么猛,这么教人措手不及。
她像无头苍蝇,在城里来来回回,试着找方法见木裴轩一面。
没见到木裴轩,倒是全管事出现了。
天晓得看见他那刻,穆小花有多么狂喜,谁知道,他出现的目的,竟是为着浇她一桶冷水。
他说:“穆姑娘回去吧,七爷说是他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是他撩拨她的心,是他起了她的意,现在几句轻省的话,就要她当成没发生过?他以为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可悲,她居然把爱情拿到谈判桌上,一个说服得了她的理由,难道他给得出,她便可以转身,假装一切全然不曾发生过?
全管事想很久才艰难开口。“一直以来,七爷爱慕云姑娘,可惜身子病弱,始终没有勇气上云家提亲,七爷想,没有女子会喜欢虚弱男人,那天、那天意外间遇见穆姑娘,灵机一动……”
全管事把话说得坑坑疮疤,可她听懂了,听懂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他把对云姑娘的追求试用在自己身上,看看会不会成功,然后……他掳获她的心,她点头愿意与他婚娶,他有了自信,为着补偿她,他愿意许她一个妾位。
所以那些誓言,全是想对云姑娘说的?他殷勤的对象是云姑娘?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真是……伤人……
穆小花无语了,一个女强人跑到古代被古人欺骗?果然是傻子,她的脑袋里装的是豆渣!
她信了一大半,却仍固执揺头。“全管事,你知道自己说的多荒谬吗?回去告诉你的七爷,他编故事的能耐远远不及我。也请转告他,我在庄子里等他,如果他是个男人,与我面对面分说清楚。”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隔天他出现了,像个男人,他说的故事不比全管事高明,但确实……多了可以说服人心的部分,当然也更残忍。
他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段时间是我对不起你。”
他说:“家世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更何况佳儿才是我真正心仪的那一个。”
她不平,反问:“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假的?”
他回答不出来,只是咳着,咳得很用力,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她问:“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只是你的实验品?”
他瞪大眼睛望着她,许久许久,才回答一句,“事情已经过去,何必追根究底,在你阿娘给我那样的难堪之后,你以为我们还能在一起?”
所以是阿娘予了他难堪?而不是为妾的提议,难堪了她家阿娘?
他没有说服她,却让她清楚明白,自己蠢得多么厉害。
离开庄子、回到村里,穆小花亲手毁掉为他种下的药材。
汗水湿透衣襟,散发贴在颊边,仰头面对繁星,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不是我太傻,是他太奸诈,是他满足女人被爱的虚荣,是他用宠爱来诱惑大龄女子的寂寞,是他伪装的痴情和温柔,哄得我想和他一起到白头。”
没错,就是这样,男人的誓言太美、承诺太真,动人说词让女人刚硬的坚持化成绕指柔……
感情失败于她并不陌生,她很清楚爱情从来不是唾手可得。
前世岁月三十余载,她见识过无数坏男人,在一次次的错误恋情中盘桓,当时她是怎么嘲笑自己的?她要自己百折不摧,要自己别为爱情逝去而哭泣,她大声喊话傻瓜才会相信爱情。
殊不知,在这一世,她又当了一回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