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同一批少年又在附近的酒楼碰头,交游广阔的周明朗不负所望,真让他探出小泵娘的身分和出身。
“你说她是谁的孙女?”
“左相。”
“那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难怪敢无视他,大顽石家的小顽石,一堆石头,硬得敲不碎。
“人家父亲是刚升任的太子太傅,父子俩同朝为官,日后若无犯大过失就是荣华一世。”老宰相年岁已高,想必很快就会退下来了。
“那倒有趣了。”君无垢眼泛兴味。
周明朗摇头,“别再有趣了,皇上对左相颇为敬重,最得左相疼宠的孙女你敢欺负,不怕皇上的大棍子打得你无处可躲?”胡闹归胡闹,有些事还是做不得,虽是损友也该规劝一二。
“怕什么,父皇那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棍子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何况还有太后护着。”君无垢完全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无赖样,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皇家的霸气。
德妃乃太后的娘家侄女,因着这一层关系,德妃与皇上自幼便相识,为表哥表妹,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多年情分,所受的宠爱更甚于皇后。
皇上是个长情的君王,也很重情,为了巩固帝位,他不得不娶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女为后,为此,他对情意深重的德妃有几分愧疚,对两人所生的皇子也多有放纵。
皇上不能给君无垢天下,便给他不受拘束的天空,在皇上的纵容下,君无垢养成张扬的性格,凡事恣意妄为,不问后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天塌了有人替他顶着,而且凭着他的外表和身分,他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有自信,勾起他兴趣的小泵娘也逃不出他掌心。
他这种个性说好听点是自信,但事实上是目空一切、狂妄,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殊不知命运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妳说什么?再说一遍!”君无垢感到难以置信,她竟然拒绝了他,跟他说“不,我不能接受,你太轻浮了”?
“五皇子的确是出身不凡,可是我的眼光比较刁一点,对于不学无术的皇家子弟还是敬谢不敏。”换言之,她看不上他。
时隔三年,当年九岁的夜隐华已经十二岁了,原本不及他胸高的身子如柳条儿般抽高,如今已与他肩齐,渐渐有了少女的婀娜体态,原有的稚气一点点消退,容貌秀美。
可越长越美的脸蛋没有为她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惹来不少的麻烦,自从在书铺与君无垢初遇后,他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她,只有她出现的场合他一定在。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无聊,故意要捉弄她,并不以为意,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想着只要时间久了,他便会烦腻,不再来招惹她。
谁知他变本加厉,不仅神通广大的不时出没在她左右,还霸道地赶走她身边每一个走得近的玩伴,尤其是男的,不管是表哥、堂弟或小厮,一律拎起衣领往外扔。
人是有脾气的,一忍再忍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她于是质问他做这些事的原因,叫他别再纠缠,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一脸笑意的对她说︱
“)我喜欢妳,妳要不要当我的皇子妃?我保证会对妳很好很好的。”
保证?
夜隐华瞧了瞧自个儿刚发育的身子,胸前小小的隆起还不到半个包子大,癸水未至,个子还在抽高。
她才十二岁,做什么皇子妃?虽然本朝十二岁开始议亲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她和家人都认为晚几年再说,太早成亲生子对身子有碍,满十六岁了再出阁也不迟。
而他也不过十五,还是个毛头小子,连个正经的差事也没有,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正事也不做,凭什么娶妻,又凭什么保证?
再说了,她压根没想过他会看上她,也真没中意他,他太浮躁了,没个定性,飞扬跋扈的性情为她所不喜,她没法接受自己的夫婿是个纨裤,整日厮混在三教九流之地。
“妳看不上我哪一点,我改。”君无垢的态度已经算是卑微了,他那些死党看了肯定会吓死。
“改了就不是你了,我们原本就不适合,不必勉强。”他太外放,她太安静,两个极端如何在一起?
“没有勉强,本皇子就是要妳。”誓在必得。
这一次被拒绝没有浇熄少年的决心,他更努力地想赢得夜隐华的心,偏偏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为了博取心上人欢心,君无垢做了不少荒唐的举动,譬如攀相府的高墙想夜会佳人,以及得知心上人爱看书,便擅自取出皇家书楼的藏书,孤本相赠等。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放肆的一举一动终于引起皇上的关注,加上老相爷声泪俱下的告状,怕孙女名声尽毁,令皇上觉得不能再放纵他继续无法无天下去,该让他做点事了,于是把君无垢叫至御书房里。
“狄老将军过些时日要回去了,你跟他去吧!”免得一天到晚在京里惹是生非,搞出什么京城五霸。
与五皇子厮混的几名权贵子弟不因年岁的增长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胡作非为,在京中恶名远播,连宫里人都有所耳闻,知其不驯的恶行。
“父皇要让儿臣去边关?”君无垢一怔。
“去磨练磨练也好,磨去你那毛躁的性子,年纪都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立点功勋。”有功他才好封赏。
“父皇……”君无垢想说他不想去,这一走,不就看不到夜相家的小丫头了?如果能把她一起带走……
他想得很美,但皇上一听他的要求,一本奏折直接扔了过去,砸碎了他的美梦。
“不许再去招惹夜相的小孙女,老相爷哭着要辞官,你教朕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儿子不成器被人嫌弃,他当皇上的有面子吗?
“父皇……”我也只是想帮你讨个儿媳妇回来而已。
纵有千百个不愿意,君无垢还是被皇上狠心的往边关一扔,这一待就是好几年,直到太子大婚的消息传来。
数年后。
“胡言乱语,大敌当前胆敢扰乱军心,以为我不敢砍你脑袋吗?”父皇不会这么对他,肯定不会……
容貌出色、气宇轩昂的君无垢一听到京中传来的消息,顿时满脸戾气,两眉竖起,有如被惹毛的黑熊,暴躁的走来走去,大发雷霆。
“千真万确,是我家里来的家书,还说大婚之日我可能不克返京就别回去了,府里会代我送礼。”
说话的是京城五霸之一的周明朗,他和富春侯的嫡三子宋晓明,一文一武的两人跟着君无垢来到边关,掌控军中大权。
至于另外两霸,安国公次子水连城被他爹弄进禁卫,而魏王的独子君怀石则入了户部。
此两人在京中,为往日的损友传递京里讯息,虽分隔两地,但无损彼此的交情。
目眶发赤的君无垢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涩的问道:“你……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周明朗迟疑了一下,回道:“五天。”
他话一说完,一记狠绝的重拳击向他下颚,让他整个人往后一飞,跌落在简陋的行军榻上。
“你还是我朋友吗?知晓此事却迟迟不告诉我,想等尘埃落定再让我后悔莫及吗?”周明朗怎可如此对待他,他们在战场上相互扶持,浴血抗敌,这份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这小子明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夜隐华!
君无垢边说边月兑上厚重的盔甲,身上的伤也不包扎,血滴落地上,怵目惊心。
他提剑往外走。
“别冲动呀殿下!若无皇上的命令,你便是擅离职守,要受军法处置。”他是皇子罪不及死,但几十棍军棍是免不了的,为了一个对他无意的女子受皮绽肉开之苦,值得吗?
“别拦我,滚开!”君无垢怒极的踢开拦路的好友,长剑系腰,不管不顾的准备飞驰入京。
“不拦你好让你犯下大错吗?圣意已下,还能由着你说不吗,就算你能及时回去,你自己说说你能干什么!”还不是只能双目含泪,忍着心酸眼看佳人上花轿,入了东宫。
他也就是因为这样才瞒到今日才说,免得君无垢赶回去,结果更惨。
“抢婚!”他打小定下的女人岂可拱手让人。
闻言,周明朗顿感头大。“姓宋的,你来跟他说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说得出口。”
那是太子,他抢什么婚呀!兄妻弟抢成何体统,还不让人指指点点了,皇上也不可能容许他如此造次。
宋晓明却像在看戏似的,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他要去就让他去,好让他彻底死心,不让他看到结果,他哪肯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