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宋致渊淡漠的嗓音响起,他拿过接待人员手中的器具,在她面前蹲下,慎重地执起她的手,小心且迅速地夹出玻璃碎片,再将碘酒滴在她的伤口上。
这比刚才更刺痛,像拿千根针刺她,她倒抽一口气,想抽手,但他紧握不放。
“不要闹。”他低喝。
单沛馨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又落了下来,觉得自己狼狈极了,怀疑他挟怨报复,咬牙切齿低喊,“宋致渊,别弄了,很痛!”
宋致渊不理她,迳自继续替她处理好手腕的伤口,这才抬起黑瞳,冷静地望着她,“别娇气了,还有哪里受伤?”
她不吭声,只是用泪汪汪的双眼瞪着他模煳的影子泄恨。
“你不出声我就自己检查。”语毕,他作势要动手。
单沛馨连忙往后缩,憋屈地道:“尊重两个字你会不会写?我是你上司。”宋致渊礼尚往来,“因为怕痛就耍性子,你还有脸拿身分压我?”
她被呛得语塞,红着耳朵撇过脸。
他没忽略她红通通的耳根,略微沉重的心情好了几分,但嘴上依然不温柔,“快说还有哪里痛,我耐心不多。”
单沛馨扁扁嘴,闷声回道:“右腿。”
当她把裙子缓缓撩起来,他才看到她小腿外侧一片擦伤。
他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旁的接待人员解释,“这位小姐是被一个莽撞的小孩撞到的,那碰撞声大得整个大厅都听得见,搞不好有脑震荡,等一下还是带这位小姐去医院检查吧。”
宋致渊面色凝重地颔首,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了。“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我就带她去。”
单沛馨闻言,不乐意了,“等等,我不要去医院。”
宋致渊冷哼一声,拿出绷带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还故意用了点力。
她唉唉叫,眼底燃起熊熊火焰,浑身的毛都炸了,把不要随便招惹他的原则扔到脑后。“宋致渊,你找死吗?!”
“几岁了还怕看医师?”他嗓音带冷。
单沛馨眯起眼,命令道:“事情的先后顺序你会判断吗?听着,何董说了要介绍其他人给你当客户,你先离开就是不给他面子,别忘了,业务代表公司的门面,不管我怎样,你得好好完成你的工作。”
他没想到她拒绝是因为这个原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依旧摆着高姿态,“扯你后腿这件事,就当我又欠你一份人情,现在,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宋致渊沉默了半晌,把她拉起身,牵引她的左手挂在他的右胳臂上,“好好揽着。”
“你干么?”她一脸莫名。
“你的隐形眼镜掉了吧,刚刚连我都没认出来,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跌倒或撞到人,岂不是丢脸?你刚刚说的,业务是公司的门面,你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单沛馨的胸口剧烈起伏,火气直冲脑门,差点化身恶犬咬上去,“宋致渊,你最好祈祷待会儿工作不会出错,我绝对会用最高标准审视你!”
宋致渊的嘴角几不可察的翘起,这张以往觉得面目可憎的脸,居然变得有几分可爱,或许是妹妹替她画的妆比较淡,看起来顺眼多了,也或许是刚才那番工作至上的言论,很对他的味。
他带着她回到何董面前,何董果真介绍了三、四个老板给他认识,他递完名片,向其中一位说明公司业务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瞄向一旁的单沛馨,她帮他应付其他人,游刃有余地解答提问,那张丽容笑容可掏,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脸,眼神也很诚挚地放在客户的脸上,没让任何人察觉她的不对劲。
他不知为何,深深记住了此刻的她,那么的倔强、敬业,却又让人心底产生一丝怜惜。
十几分钟后,宋致渊和那些老板订下参观公司的时间,谢过牵线的何董,带着单沛馨往门口的方向走。
突然,她的脚步一阵虚软,他眼捷手快地扶稳了她,“怎么了?”
她嗓音虚弱地回道:“头……头晕。”
“你刚才在强撑?”他气恼,果然有脑震荡吗?
“你凶屁……”她闭了闭眼,忍住肮部传来的恶心感,“刚刚还好,谁知道越来越晕……”
宋致渊伸臂搂紧她的腰,脸色又沉了几分,“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抵达医院时,她已经在副驾驶座晕了过去,好在做过一番检查后,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息,护士替她打了破伤风,并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他打电话到公司替她请了假,在观察区病床旁守着昏睡的她,移不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正眼瞧她。
她被前男友纠缠,他不同情她.,昨日她在聚会上的自白纵使再委屈,他还是无法完全认同她这个人,顶多愿意放下过去的不愉快。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想好好的、认真的了解她。
了解这个名叫单沛馨的女人。
单沛馨在医院醒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她模煳的看到眼前有一抹人影,还在琢磨是谁时,对方先出声询问她的情况,这让她惊讶极了,宋致渊把她送来医院后,居然没有马上离开?!
震惊过后,她乖巧地回答头不晕了,他疑似点了点头,接着起身说要去叫护士过来。
她汗颜,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昏迷前因为疼痛没了耐性,把不能和太子爷交恶这件事扔到脑后,朝他大发脾气,他送她到医院已是仁至义尽了,居然还照顾她,他这个人真是太正直了。
护士带了医师过来替单沛馨做检查,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表示她可以回家了。
宋致渊替她办好手续,拉着跟瞎子没两样的她走向停车场时,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地道:“晚餐我请客。”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上次还会说谢谢,这次就不会了。”
她羞恼得涨红了脸,这个男人是不是不呛她浑身会不舒服啊?
“不吃就算了!”
“我没说不吃。”
她松了口气,正打着如意算盘,这样他们又两清了,他又幽幽地补了一刀——
“但不能抵销欠我人情这件事。”
单沛馨正要勾起的嘴角勐地一僵,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请客这句话既然说出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她还是吩咐他找一间他喜欢的店共进晚餐。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用餐时他主动念菜单给她听,或是帮视力不好的她夹菜,那态度似乎不再冷冽无情,反而隐约透着几分温柔。
嗯,肯定是因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的关系,这是一种朦胧美。
离开餐厅后,他开车载她回家,但不是将她载到公寓大门前就离开,而是亲自扶她到房门前,确认她进家门后才走。
单沛馨道过谢,进屋后,背靠着门板,梧住还残留他掌心温度的手腕,不得不说,她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随即她赏了自己一巴掌,阻止自己萌发不该有的心思。
只要有人对她好,死去的心就死灰复燃,这么容易动心太可悲了,彭骏庆还不够让她醒悟吗?不会有人真的喜欢上性格糟糕的她,何况,太子爷讨厌她,他只是因为骑士精神所以做到这个地步罢了。
她身心倶疲地进浴室梳洗,出来时戴上眼镜,坐到床边,一边吹干头发,一边打开笔电,登入私人信箱,看到一堆彭骏庆寄来的信,她匆匆关掉,一封也不想打开看,改上FB转换心情,没想到他连FB也没放过,他在她的涂鸦墙上公开留言数十则,呼吁她不要再躲他,也不同意分手。
而私人留言里,他贴了几张Line截图,是她答应他要偷公司机密的证据,警告她再不和他见面,他就要把“秘密”告诉她公司的人。
她瞪着截图片刻,吹风机何时月兑手掉落,她不知道,半晌,她浑身月兑力地倒在床上,头发披散,身子蜷缩成一团,将浑身颤抖的自己抱住。
她究竟该怎么办?
一整夜辗转难眠的结果,就是隔天梳洗时从镜子里看到一对黑眼圈。
单沛馨盯着碍眼的黑眼圈片刻,用毛巾擦完脸后戴上隐形眼镜,化妆遮盖自己的憔悴。
当她出门时,碰巧撞见隔壁的情侣也要出门。
小杨冲着她友好的微笑,“单小姐要上班啊,要不要顺道坐我们的车?”
阿宽立刻凶恶地对她警告道:“不准坐我的车!”
小杨依然笑得温柔,头也不回地赏男友月复部一下肘重击,阿宽凶巴巴的脸立刻扭曲,被家暴不敢吭一声,看起来怪可怜的。
单沛馨憋笑,外表看起来,小杨比较温顺无害,阿宽比较血气方刚,还以为小杨被吃得死死的,没想到是相反啊。
小杨又道:“这两天晚上敲你的门你都不在,单小姐最近很忙吗?”
被这么一问,她想起自己前天睡在马卉琪家,昨天又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困惑地拿下口罩问。
“只是想找你吃个饭,增进一下邻居感情。”小杨的笑脸温煦如春。
单沛馨一怔,心里不禁感叹小杨不计前嫌,只是她一句不再找麻烦,就如此友善对待。
“你们还是学生吧,不能让你们请,我请你们还差不多。”她接着道:“至于约哪天……我得看一下我的行事历再回复你。”
小杨点头,“那我们加个Line吧。”
她拿出手机,把多日关机的手机开机,和小杨互加Line好友后,连忙把手机又关机,无非是彭骏庆又来电,她心烦不已,这男人该不会时时刻刻都在打她的电话吧?
她匆忙告别,怕赶不上公车,小杨再次热情邀约她搭他们的车,她终究还是盛情难却,坐上了阿宽的车。
她和小杨坐后座,途中阿宽不屑跟她说话,她则是边缘人性格,能不说话就不说,若不是小杨滔滔不绝的找话题聊天,恐怕气氛会一路干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