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揣着一百两银子的罗瑛去杂货铺购买了柴米油盐等物品后,出了门。她出城的时候看到一群衣裳破旧,老的老、小的小的一群乞丐,想起自己前几天跟他们搭伙在一个屋檐下待了一宿的事情,想了想,折身回去将一旁包子铺里所有的包子都买下,然后让店小二送去给那些乞丐。
这钱也是宰来的,就当做功德了。
等罗瑛回到村子里,做了晚饭吃完,锁门歇下后,躺在床上想那个话本子该怎么写。
怎么写倒是其次,这画画怎么办,总不能拿着写好的话本子去找那些酸腐的书生画吧?那估计话本子还没写出来,她就被浸猪笼了。
对了,怎么把这个人给忘记了?罗瑛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来,激动得从床上坐起来。
几个月前,村里来了一家四口,姓叶,租住了那间下雨漏雨、刮风漏风的茅屋。
那家的男人据说以前是三品大员,妥妥的京官,结果因为犯了事,被抄家了,一家四口不得不流落在这里。
那家老爷她没见过,倒是经常看到那叶家姑娘进城去卖点绣品补贴家用。
听说那叶家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找她合作好了,反正她也缺银子。可,怎么找她呢?
罗瑛纠结了几天后还是没主动去找叶家小姐,毕竟,逮着曾经的大家闺秀跟人说“给我画图吧”会不会被当场被当成流氓打?虽然她是女的,虽然他们两家因为住得近,叶家那姑娘也找过她几回,但真的要说很熟,推心置月复的,那倒也没有。
就在罗瑛还没想好怎么去找叶家姑娘的时候,叶家姑娘反倒找上门了。
当时,罗瑛正在写稿,叶家姑娘来的时候也没发出动静。写得专注的罗瑛并没有发现,直到叶家姑娘惊呼一声:“你是东郭先生?”那语气中满满的不敢置信。
罗瑛被她那口气弄得有点不悦,当下停笔转身斜睨着她反问道:“东郭先生就不能是女的?”看到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脸色煞白后,罗瑛放下手中的笔收拾一番,而后看到地上的猪内脏,猜到她的来意,拎着猪内脏就去了厨房。
做好猪内脏,罗瑛见叶家姑娘叶素贞魂不守舍的样子,故意警告叶素贞不许对外说出她的身分。
至于关于合作的事情,下次再说,今天叶素贞已经被她的身分吓到了,如果再让叶素贞画图,这叶姑娘估计会当场哭给她看的。
罗瑛叹气,让叶素贞赶紧走。
等那傻姑娘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猪内脏慌慌张张地走了后,罗瑛又有点后悔了,刚才就应该打铁趁热,反正都吓到了,再吓一下也无所谓了,哭就哭呗,反正女人都是动不动就哭的。
罗瑛感觉叶素贞在故意避开她,这日她带着机会将“偶遇”的叶素贞拉进她家,栓上门。看到满脸慌张的叶素贞,罗瑛也不废话了,单刀直入地说了她找叶素贞的目的,画chun宫图,一本二两银子。
叶素贞听了后,既惊讶又臊得慌。看着她那红得跟什么似的脸,罗瑛的老脸也有点挂不住了,“痛快点给个话,不行我再找别人。”叶素贞可怜兮兮地看着罗瑛,“我能考虑一下吗?”罗瑛没好气地出去了。
罗瑛也不知道叶素贞都想了些什么,反正她出来后,点头答应了。罗瑛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中午来我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第二天吃过晌午饭后,叶素贞来罗瑛家找她,看到她的装扮还来不及惊讶,就被罗瑛拉着换了一身衣服。叶素贞怎么看都觉得别扭,问罗瑛她们这是要去哪?
罗瑛笑,“把你卖到妓院去。”叶素贞举着小拳头作势要打她,嬉嬉闲闲的二人离开村子,前往京城。一进城,罗瑛熟门熟路地就领着叶素贞往秦淮街而去,那是有名的妓院一条街,街上装扮得很是好看,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美人,没有找不出来的。
叶素贞虽然在京城长大的,但是她身为官家小姐,很多地方是不能去的,这个地方,她听都没听过,当下好奇地间罗瑛这里是什么地方。
罗瑛说,这里是妓院一条街的时候,叶素贞惊呆了。难道罗瑛姐真的要将她……罗瑛没好气地敲了她一下,拉着她小声嘀咕道:“我们来这里当然是观摩、学习的了,不然你知道那些图怎么画?”叶素贞小脸一红,低头,又慢慢摇头。
“那不就结了,还有哪里比这些地方更适合观摩的?各种人、各种姿势……呜呜。”罗瑛被叶素贞捂着嘴不让她说。
心虚加上腺得慌,叶素贞只觉得谁都在看她似的,一向软弱的个性第一次强硬地不让罗瑛再说了。直到罗瑛用眼神示意她放开,果然不再说了。
两人走到兰桂坊门口停下,“等下肯定有那些达官贵人要前来。我们就假装成他们的小厮、家仆,趁机混进去,然后在伺机潜伏进屋子,偷窥……”罗瑛怕叶素贞半路掉链子,所以说得特别的仔细。
叶素贞点头。
于是二人在门口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伺机而动。
天慢慢地黑了,周围的商家都点起了大红灯笼,远远望去,煞是好看。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一辆豪华的马车慢慢地驶了过来。
马车旁边的是一匹良驹,上面坐着一个表情严肃,一身黑衣的男子。
罗瑛看到那男人后,只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靠,来逛妓院还这么严肃,知道的以为这里是妓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衙门。”罗瑛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
一旁的叶素贞点头表示认同。
罗瑛吐槽完,决定就是他们了。
等那马车上的人下来后,罗瑛拉着叶素贞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跟在二人身后,行走间就听到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道:“本王今晚是来一睹花魁芳容的,你能不能不要摆着一副死人脸?我可没欠你钱。”自称本王?看来这人身分不低,当今敢自称本王的……罗瑛脑子里灵光一闪,宁王沐风。
此时就听另一个男子冷哼一声,不说话。罗瑛看着这人的背影只觉得更眼熟了。
只听宁王沐风又道:“看在你苦守边关也没个暧床的人的分上,今晚这花魁我就交给你了,想怎么享用都可以。兄弟,够意思吧?”说完拍了拍那黑衣男子的肩膀。
那黑衣男子看他一眼,这次倒是没再哼哼。
从边关回来?罗瑛一怔,想起来了,怪不得刚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不就是那个前段时间班师回朝的顾将军顾云吗?哼,一回来就跑来这种地方,肯定不是个好鸟。
黑衣人正是顾云。
走在前面的宁王沐风和大将军顾云一路相互打趣着。
沐风大笑,“我说怎么黑着脸,原来是欲求不满啊,不急、不急,等下有的是下火的佳人……”后面的话越说越下流了。
罗瑛在后面听得简直想骂娘。那天班师回朝的时候,那么多的百姓来迎接他,她当时虽然是为了那一百个铜钱才挤过去看的,但是看到他一身盔甲,宛若战神的样子,是个浑身彷佛都闪着光的伟岸男子后,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虽然没看清楚长啥样,但就这伟岸的身子还有那散发出来的气势,罗瑛只觉得这个大将军倒还真的是她欣赏的类型呢。
所以当时喊的那些话,当然主要是为了那一百个铜钱,可欣赏也是真的啊。
当时她还想着自己以后要是有幸嫁为人妇的话,也一定要找这种类型的,身姿伟岸,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此刻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瞬间好感就荡然无存了,原来再华丽的外表和身分也不能掩盖一个人内心的肮脏。罗瑛当下看顾云的眼神就带着不善了,有点鄙夷。
走在前面的顾云忽然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回头之际见身后除了几个低头垂目的小厮再无他人。顾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时刻都会有危险的边城。
等顾云转过身去,罗瑛才敢抬头,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自己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眼,他居然就发现了,想到他刚才转身过来的时候那凛洌的眼神,罗瑛就觉得胸口跳得很是厉害,刚才差点被发现了。
当她们进去后,罗瑛嘱咐了叶素贞见机行事后,立刻隐在人群中月兑离了去。再跟在顾云身边,她怕她任务没完成就被揪出来了。
罗瑛小心翼翼地来到楼梯口。大概现在还早的原因,此时人并不多,罗瑛只得加快步伐往上走。一上楼,左右看了看,所有的房间几乎都没差别。
她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踌躇着,一时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好。刚准备继续往前走走看,身边的一扇门忽然被打开,就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看到她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了进去。
“你干……”什么还来不及说,就被抓进去了。罗瑛心里忽然惊慌了起来。待看清楚里面的人后,罗瑛一头雾水。
两女一男,搞什么?
“小贱蹄子,让你看个人还让人跑了,留着你还有什么用?”一个身材肥硕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往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掐着。
“妈妈饶命啊,妈妈……”那女子跪在那,不敢躲避,发丝散乱、衣裳松垮,哭得梨花带雨。
罗瑛蹙眉,这是什么情况?老鸦虐待妓女?
她还没问出声呢,又听那老鸨问那男子,“外面的宁王和顾将军都在等着,现在怎么办?”一旁一个男人道:“随便找个充数吧,我看这丫鬟长得就不错。”那老鸨的眼神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在那丫鬟身上打量着。忽然,那老鸨抬头看向一旁的罗瑛问:“这是谁?”
“刚才在门口鬼鬼崇崇的,被我发现了,我怕他泄露消息。妈妈您看要不要……”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罗瑛闻言,心中大骇。她虽然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是要下黑手了。
“我可是大将军府上的人。”罗瑛想也不想地搬出顾云这尊大神来。刚才听这老鸨的言谈之间似乎很是忌惮宁王和顾将军,所以她就扯了顾将军这面大旗。
至于为什么不扯宁王的,也许是罗瑛下意识里觉得,顾将军是个很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那老鸨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似乎在思索罗瑛话里的可信度。
罗瑛立刻道:“你不信?那要不要我下去告诉将军一声?将军今天出来可就只带了我。要是我不见了……”罗瑛故意停顿了下。
老鸨见罗瑛说得信誓旦旦,再细看,一眼识破,原来他是她,当下有点犹豫了。可这事……“我有个办法能解现在的局面,我保证我不告密,但是你也不许告诉将军我的女儿身分。”罗瑛故意一副小女儿姿态地道。
只要那老鸨误会她跟顾云的关系,她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那老鸨人精一样,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当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只要姑娘解决了我眼前的困局,我自然不废话的。”
“成交。”罗瑛笑着道。
再说前厅,一个小小的四方台上,一个个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外加一层薄纱的少女们,画着精致的妆容,迈着小碎步从后台一扭一扭地走上前来。一时间香氛四溢,波澜壮阔,只惹得那些男人们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前面的表演只是为了吊人胃口,等这些舞娘退下去后,老鸨就将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盖着喜帕,打扮得十分喜庆的女子搀扶到台上。这就是他们兰桂坊新来的花魁了,花名云裳。
今晚主要拍卖的就是云裳的初夜了。
虽然京城的这些妓院,什么初夜啊、花魁啊的拍卖隔三差五地就来那么一回,但是挡住不爱好这口的老爷们太多,于是,老鸨也不废话,直接说了规矩,起价两百两白银,每叫一次就增加五十两,以此类推。
为了助兴,每当有人直接加价超过一百两,就会褪去花魁身上的一件衣服,直到最后无人竞争为止。
这个想法既好玩又让人兴奋,更能让那群老爷们热血沸腾。于是,随着底下人一声又一声的叫好声音,花魁身上那身大红的嫁衣也随着众人的加价褪去了,接着是中衣,然后是绣鞋……底下的人吵吵阎闹,问为啥不能将她头上的盖头直接掀开,一睹芳容,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老鸨脸上闪过一抹心虚,然后眼眸看了个方向后,又中气十足地道:“我兰桂坊的姑娘,随便一个丫鬟都美若天仙。”众人不信。
于是老鸨走到那花魁的身边,就将那花魁身后的一个丫鬟往外一拽,“看见没,就是一普通的丫鬟,也都貌美如花。”被老鸨拽出来的丫鬟确实清秀,那双圆碌碌的眼珠惊慌地转动着,眼波流转间很是勾人得很。
顾云在看到那丫鬟后,眼神一紧,嘴角本来蓄着的笑意也敛了去,只看着那个丫鬟皱眉。
一旁的沐风见状,笑道:“这会就不高兴被人看了去了?”顾云斜睨了他一眼,不置一词。他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拿着茶杯在手里转啊转的,神情淡漠地看着那些人在那叫嚣着,说着下流、肮脏的话。
顾云看起来耷拉着眼,但余光却一直关注着那个丫鬟,见她不但没有被那些狂言浪语吓退,反倒镇定自若得很。顾云心里疑惑越来越多,越看,心里的不舒服也越来越多。
他十分好奇,是怎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女人,多变、圆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小清高。
那边众人见那丫鬟确实水灵得很,这才放心地继续叫喊。最后,袜子也褪去了,那花魁只剩下一件肚兜遮挡上身,加一条亵裤,再来就是那头上的盖头了。
此刻叫价已经达到一千两了。再要有人喊价,那花魁要嘛掀开那盖头,要嘛褪去亵裤,要嘛,就解开那碍事的肚兜了。
老鸨有点挂不住了,眼神下意识地去看沐风,今晚这花魁可是要留给宁王的。
沐风馆有兴致地看着那花魁的身子在隐隐地颠抖着。他看了眼顾云,见顾云那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台上,心想这不见荤腥的日子可把他这朋友憋坏了。于是,沐风点点头,喊:“一千五百两。”众媒客一听,扭头去看,刚有那财大气粗的想继续叫价,非要看那花魁月兑得一丝不挂,结果一看喊价的是宁王,不敢吭声了。
老鸨大喜,快速地结束了竞价,然后让那丫鬟将地上的衣服检起来披在那花魁的身上,最后搀扶着花魁来到沐风的身边,端茶谢他。
顾云看着那个丫鬟,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扶着花魁的手明显地紧了一下。
她在紧张?紧张什么?
恰好此时,沐风笑着接过那茶,看着顾云,见顾云的眼神一直在那花魁身上流连,遂笑而不语,但那表情依旧说明他此刻想说什么了。顾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扯出一个笑来。
沐风挥手,那丫鬟扶着花魁款款地走了,老鸨这边笑得恬不知耻,更是挤眉弄眼地祝他玩得愉快。
沐风放下杯子,看着顾云,“那个花魁给你了。”顾云起身,不置一词地追着那花魁的脚步走了。
沐风见顾云迫不及待跟上去的样子,大笑不已。对嘛,来这里的,就应该是这样,刚才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样子哪里像是逛妓院的,倒像是去天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