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连数天,朱若蔚的心情郁闷寡欢,身为她的枕边人,赵奕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于是趁着休沐,他带着她出去。
“去哪呢?在屋子里懒着多好。”朱若蔚提不起兴致地说。
赵奕看了她一眼,“去外面逛逛。”
“日头又大,闷得很。”朱若蔚不是很同意地道。
赵奕却不管,直接抱着她上了马车,马车停下来,他扶着她下车时,她才发现他们到了清水书院。
“怎么到了清水书院来了?”朱若蔚好奇地问。
赵奕不语地扶着她的腰肢,上了清水书院对面的曲满楼。两人要了一个厢房,那厢房窗户大开,正对清水书院正门。
赵奕要了一壶茶,以及曲满楼的特色糕点,从身上取出棉帕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很热?”
“坐下就好多了。”朱若蔚说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赵奕没有解开她的疑惑,等小二上了茶点,他便一点一点地喂她吃,等她不想吃了,他就随便吃几样,便看着清水书院正门。
今日的赵奕委实奇怪,朱若蔚抿了一口茶,可赵奕若是不说话,朱若蔚是逼问不出来的,于是她便静静地等着,等赵奕的解释。
正午时分,不少学子从清水书院里出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奕开口,“那个穿着宝蓝色衣衫的小子今年五岁,是陈叔侯之子,父母早亡,如今五岁,小小年纪便已经得了院长之夸,是状元之才,由其二伯抚养,性格倒是温顺。”
朱若蔚听了,看了他一眼,像白女敕女敕的一个团子。她不知道赵奕为什么说这个,随意地点了一下头。
赵奕又指着一个穿着青绿衣衫的小孩说:“安公侯之子,父母早亡,六岁,由其三伯照看,文才一般,颇有武学天赋,性格乖戾……”
赵奕接着又说了好几个小孩,朱若蔚再傻也听出意思了,特别是每一个小孩都是父母早亡。她咬着樱唇好一会,在赵奕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开口道:“阿奕,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赵奕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气,随即放下茶盏,开门见山地道:“你喜欢哪一个?”
“阿奕,皇兄会打死你的。”朱若蔚说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她纠结地扭成了麻花。
赵奕轻哼一声,“若是木已成舟,皇兄也无可奈何。”他打的是先下手为强的主意。朱若蔚轻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苦闷,“你不能这么做,你的身子好好的,何须过继?”哪一个男人不怕过继这两个字,他倒好,一副过继再好不过的模样。赵奕为了她常常做这些没底限的事情,让她既开心又忧虑,她心情复杂地轻蹙眉头。
赵奕的大掌伸了过来,将她放在桌底下的小手拉到了他的腿上,一一解开缠成麻花似的手指,“老是打着子嗣的头衔来关心我,不管是皇兄还是别人,都令我有些厌烦,既然如此,便弄个儿子回来,也省得没完没了。”
赵奕如此没心没肺的话听得朱若蔚哭笑不得,但她看出来了,他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听他方才的介绍,便知道他在背后作了不少了解。
朱若蔚深深地吸一口气,“这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赵奕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见她不是很愿意的模样,他才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嗯。”
朱若蔚心中想的是,这样下去不行,赵奕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连皇上也生气了,到时候就不是赏赐侍妾,直接便赐侧妃了,难道到时候还要他抗旨不成?朱若蔚头疼不已,赵奕的性格强悍,她有时候也奈何不了他,该如何是好呢?
见她愁眉苦展的模样,赵奕修长的指尖在她的额上轻弹一记,“在想什么?”
“若是皇……”朱若蔚倏地止住了话。赐侧妃的事情是她想的,现在还没个影,她说出来也无用。
可是,他得要有个侧妃才是,如果没有侧妃,他就没有子嗣。但一想到他身边有别的女子,朱若蔚的心便难受地抽了抽,疼得厉害。
“什么?”赵奕见她似乎胸口难受的模样,神色一阴,“什么都不用想,有我在你前面顶着,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见朱若蔚的脸色照旧惨白,他将她抱到怀里,指尖捏了捏她的小脸,“你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朱若蔚低低地说了一声,她想的都是本该发生的事情。
赵奕以为她是附和他的话,他便不再多说,跟她一起用了午膳,才带着她一同回府去,过继的事情虽然答应她以后再说,可他心里已经决定,等时机成熟便将过继的事情落实。
赵奕认为这样极好,一个过继的儿子,也不是小孩子了,在婆子、丫鬟的照顾下可以独立,不会打扰他与朱若蔚之间的夫妻生活,更不会占用她的心思,两人既有了儿子,又不用被人催生儿子,过继实在再完美不过了。
赵奕和朱若蔚两人刚回府时,长公主上门来了,朱若蔚和赵奕便在花厅招待长公主。长公主爽朗地笑着,“你们在府里就好,先前没派人来递话,就怕你们不在。”
“皇姊,何事?”赵奕问道。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我来又不是找你,你可以走开了。”
赵奕直接黑了脸,“皇姊。”
长公主丝毫不惧怕赵奕的脸色,对他随意地挥挥手,“快走开。”
眼见赵奕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朱若蔚不得不打圆场,“阿奕,我想喝桂花酒,埋在冰窖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奕暗地瞪了她一眼才说道:“我去看看。”说完,举步离开了。
长公主看乐了,“阿奕的性格倒是一直没变。”
朱若蔚心想,这绝对不是夸奖,直白一些地说,赵奕的性格从来就是这么不可爱。长公主又看向朱若蔚,“你一定很好奇我今日怎么会过来吧?”
朱若蔚笑了笑,长公主的性格倒是直接,她也不跟长公主装客套,干脆地点点头,“皇姊可是有事?”
长公主点点头,“我这里有些方子,你拿去用用看。”说着,让身边的贴身丫鬟将一迭方子递过去。
香菱接过来给了朱若蔚,朱若蔚因为这几年吃方太医的方子,对一些药性甚是了解,一看便心中有数,“皇姊怎么送方子给我?”
长公主先喝了一口茶,提起了当年心酸的事情,“我那时候年轻的时候看中了驸马,两人成亲之后也甜蜜了好久,只是无子嗣是我们心中的遗憾。十年来,我看了不少的大夫,吃了不少方子,都快绝望了。
驸马那时一直没有别的女子,我觉得对不起驸马,想着要给驸马找一个妾侍时,终于怀上了,这其中的辛苦、难过不是一言就可以带过,如今你和我当年极其相像,我便让人找了我用过的方子,你也试试看。”
朱若蔚安静地听了,心中感慨不已,没有男子是不要自己的子嗣的,连娶了长公主的驸马最终都快要纳妾了,赵奕却始终坚持着。
赵奕确实与一般的男子不同,她不得不承认,子嗣被别的男子视为最大的问题,可在赵奕心中,永远不是最大的间题。比起长公主,她何其幸运。
“谢谢皇姊。”朱若蔚诚恳地说。
“我是长公主,可以压着驸马十年。阿奕是王爷,只怕你想压他也只是这几年的了,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长公主温和地说:“如果实在不行,你不如早早地替阿奕纳妾,或者跟皇后娘娘说一声,给阿奕纳侧妃,如此你还能留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
长公主的话如雷般劈进了朱若蔚的脑海里,朱若蔚静止了好一会,她总算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原来送方子是假,劝说她才是真的。
朱若蔚垂下眼睑,心想长公主这样的举动是谁授意的?她只想了片刻便明白了,不是皇上就是皇后了,或者是长公主看不过去了。毕竟她跟长公主到底不一样,长公主是娶了驸马,而她是嫁给了王爷,这婚姻关系中,显然长公主能压制驸马,而她只是王爷的嫡妻,不能反压王爷,这般凶悍,迟早也会被休的吧。
朱若蔚现在完全明白了赵奕的用意,想必他早有所感,今天才会带她去清水书院,过继是他想到的法子,更是堵住悠悠之口的办法。
“若蔚,可是听了不开心?”长公主神色不明地问。
朱若蔚轻轻地摇头,“不是,我都明白。”
长公主见她这副模样,脸色也好看了不少,今天这些话是她的私心,也是她的恶意。她看不得朱若蔚霸占赵奕的样子,更看不惯赵奕回护朱若蔚的模样。那天朱若蔚在长公主府晕倒时,赵奕的脸板得实在难看,一点也不给她这个主人面子。其次则是驸马偷偷在她耳边说过,有意让驸马家的姑娘嫁到奕王府,侧妃虽是妾,可也有不少人盯着这位置。
长公主本来就觉得对驸马亏欠,难得驸马有这个要求,长公主才来朱若蔚这里说这些话,她见朱若蔚很上道,心情颇好,也许很快赵奕那里就会松口要纳侧妃。
赵奕取了酒让人交给厨房的人,他便回到了花厅,看着神色自若的长公主,以及安安静静的朱若蔚,他眼神微冷,毫不客气地送客,“皇姊,时辰不早,今早若蔚刚出了门,回来还未休息过。”
长公主看赵奕疼朱若蔚的模样,只觉得扎眼,蜜里调油也不用时时刻刻地提醒旁人吧?她看不过眼,可当着赵奕的脸她可不敢托大,于是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