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呋,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爱那个虚权吗?”要是楚绫没猜错,侯府的家当早被杜媚儿给中饱私囊挖光了,这时候跟她要回中馈之权,傻了吗?
“那……大小姐,你想要什么?”杜媚儿虚弱地问。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掌管中馈,不知道为何我这西偏院十年没有领到月银?不知何时你这位掌中馈的姨娘,要将你欠了我这西偏院十年的月银给还清?”
“给,给……我马上让管事将这十年来该给你的月银给你……”
“一般行情,有爵位府上的嫡长女一个月的月银是六十两,嫡长子一个月的月银是八十两,还有每季八套衣裳、两套头面,三节跟过年的还另外计算,女乃娘一个月的月银五两银子,一等丫鬟是四两银子,每季两套衣裳,还有三节跟过年的福利。这样好了,我们西偏院一个月全部月银就算你一百七十两银子,十年就两万四百两,我看你就给我个整数,两万五百两。”
听到这数儿,杜媚儿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很想对她咆哮,让她吃大粪去,可是她这话真的吼不出口,她已经痛到全身发抖,甚至还有些尿失禁的感觉。
“你只要把你这十年来欠我们西偏院的月银还清,我就马上拔了你身上的金针,你也可以不给,也别以为你自己把金针拔了就没事,我只能告诉你,有什么后果别怪我。”
听到她这么说,杜媚儿心头刚冒出的念头马上被打破,自己拔针后那后果她肯定无法承受。
“我给,我给……秋玉……马上去找林管事……先拿两万五百两银子过来……回头我会跟他对帐……”杜媚儿在心里把楚绫痛骂一顿。“大小姐你看,我已经让人去取银子了……你可以先帮我把金针给拔了……”
“杜姨娘,你当我是傻子吗?什么叫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会不知道?”楚绫哼笑一声。
杜媚儿磨着牙在心底不断咒骂,该死的何灵,当时怎么不直接淹死,留着祸害她,一下子让她的私库少了两万多两,这笔帐她迟早要讨回来。
不一会儿,林管事气喘吁吁的跑来,顾不得擦掉满头汗,惊愕的看着倒在地上,已经痛得号不出声音的几个下人跟杜媚儿。
“敢问夫人,您这……”林管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
“林管事,不知道你领的月俸是跟杜姨娘领的,还是跟侯府领的?”楚绫问道。
林管事的眸光闪了闪,一时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你要是跟杜姨娘领的,麻烦你现在就把侯府管事职务给卸了,到杜姨娘的牡丹阁去当管事吧。”楚绫冷声道。
林管事的嘴角抽了下,马上转身赔不是,“大小姐,老奴是进到屋子看到夫人倒在地上,一时情急,忘了先向大小姐问安,还请大小姐见谅。”
“这也不能怪你,你身为侯府管事,任由一个妾室坐大,自称夫人却不纠正,反而跟着
称她为夫人,可见你的眼力不是很好,脑袋不是很清楚,记不得这侯府里有几个夫人。”楚绫酸了林管事一把,“也许我应该写信去问问父亲,是不是该让你回家养老了。”
“这……”林管事被这么一嘲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大小姐,是老奴失了分寸,请大小姐见谅,老奴日后不会再犯。”
再怎么说,何灵是侯府的嫡长女,侯爷跟老夫人不在,侯府里任何人的身分再大也没她大,即使她被杜媚儿苛待多年,也改变不了她的身分,因此就算不甘心被她这样讽刺,也要先暂时将这样的情绪压下。
“你也别多浪费唇舌解释或是求饶,我不想听,银子你拿来了吧?”楚绫手心向上就要拿钱。
林管事将银票拽在手中,犹豫着是否要交出去。
杜媚儿这时挤出了力气,喊了声,“给她。”
林管事看了脸色惨白的杜姨娘一眼,这才将手中的银票交给何灵,“大小姐,这是两万五百两银子。”
看着他们眼神的交流,还有林管事眼底流露出对杜媚儿的不舍,楚绫在心底冷笑一声,她可不相信这两人私下没有猫腻。
楚绫算了下,确定银票上的数字无误后,交给身后的喜竹,“收起来。”
“大小姐,现在可以把我们几个人身上的金针给拔了吧?”杜媚儿痛到全身颤抖。
“当然,我是很守信用的,不过在我拔针之前——”楚绫出其不意地往杜媚儿嘴里丢了颗药丸。
“大小姐,您给杜姨娘吃的是什么?”林管事紧张的问道,在何灵面前,他不敢再称呼杜媚儿为夫人了,就担心她真的修书到边关,让侯爷下令命他回乡种田。
“没有什么,就是让她安分的药,她今天踏出这里,只要她又起了心思,想对付我西偏院的人,那她就会肠穿肚烂,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们。”楚绫将落到颊边的发丝勾回耳后,若无其事的说着,“以她这些年对付我跟宇儿的手段,我这样对她已经很仁慈了,我要是下狠手,她跟她那群作威作福、狗仗人势的刁奴,现在就可以拖到乱葬岗去了。”
“大小姐,好歹杜姨娘也算是您的姨母,您这样对她……”林管事为杜媚儿抱屈,“您难道不担心老夫人回来,追究您……”
“一旦祖母知道杜姨娘这十年来的所作所为,你以为祖母会任由一个辜负她期望、假借她名义虐待她孙子的女人,继续留在侯府吗?!”
当年何老夫人会把中馈交给杜媚儿,也是看在她们是亲戚的分上,杜媚儿应该会照顾好她的孙子孙女,没想到这女人阳奉阴违。
不过这何灵也真是个没用的软包子,堂堂一个嫡女,当年也已经是懂事年纪,竟会被一个姨娘给欺负到这种地步而不敢吭一声。
“大小姐,恕老奴多嘴,不管如何,只要老夫人没有收回中馈避事的权力,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就是杜姨娘。”
“林管事,你这是在恐吓我?”楚绫眼一眯,锐利地瞪着他。
“老奴不敢。”林管事连忙鞠躬道歉。
“告诉你,我对掌管中馈一点也不感兴趣,如果杜姨娘还想用以前那种方式来对待我们西偏院的人,我不介意修书一封送到边关给我父亲,届时,她很快就会尝到被扫地出门的滋味。
“你们别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人,你们应该知道有一种送信的动物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叫做信鸽,不用一旬时间,信就会送到我父亲手上,而我手边正好有几只信鸽,且已经跟我父亲通上信了,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修书去问问我父亲是不是真有这事儿。”楚绫扬着笑,眯着眼,盯着脸色很难看的几人。
她不知道这年代拚不拚爹,但是有一个背景这么雄厚的爹,不拿出来借用唬唬人,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相信只要父亲接到你们的信,两相对照下,杜姨娘就会被我爹休弃出门,杜姨娘年纪一把了还要被休弃,这可是很难看的,对了,被赶出侯府后,还得承受肠穿肚烂的痛苦。”
杜媚儿心里清楚得很,因为当年的计谋,何远对她是厌恶至极,也因此这十年来他才从不请命回京,要是他知道她虐待云沫的儿女,恐怕不只是一封休书将她扫地出门,而是提刀从边关赶回要她的命。
这风险她赌不起,既然何灵无心在中馈上,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便可相安无事,表面上她虽然不再找何灵麻烦,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只要她稍微煽动一下,侯府里其他几个庶女,还不替她出头?
“大小姐,您放心,日后我绝对不会再干涉西偏院任何事情,自这个月起,嫡女嫡子应享有的待遇一分也不会少。”杜姨娘深吸口气,举起手,“若大小姐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如有违背,我愿遭天打雷劈!”
楚绫望向窗外,唉,晴空万里,可惜,老天爷要是这时下道天雷把杜媚儿给劈了,不知该有多好,发誓若是有用,就不用官差了。
“大小姐,杜姨娘都发誓了,您就赶紧替她将身上的金针取下吧,以后每个月,老奴一定会亲自将西偏院的月银送过来。”林管事连忙替杜姨娘说话。
楚绫冷哼了声,走到杜媚儿身边蹲下来,抽出她指尖上的金针,食指弹着金针的尖顶,扯开一抹让人发寒的轻笑。“你现在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金针点穴,为什么会有这药丸吧?然后想着回去后要怎么修里我们西偏院的人,是吧?”
杜媚儿看着她手里的那根金针,忍不住打着寒颤。“不……没有……”
“我告诉你,这金针点穴跟我的医术,皆来自我娘亲遗留下的医书,这医书里头可是记载了好几种连仵作也查不出死因的死法,你要是敢再对我们姊弟跟西偏院里所有的人动歪脑筋,最好先想想你有几条命,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若是要你的命,那可是一点都不难,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不会,不敢,大小姐放心……”杜媚儿马上讨好的道。
“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只有金针而已。”楚绫点了下杜媚儿月复部几个穴位后,才抽出她月复部的金针,接着怒喝一声,“滚!”
“大小姐……解药……”杜媚儿让下人搀扶着,唯唯诺诺地道。
“每个月林管事送月银来时,我自会把解药给他,让他转交给你,从今尔后,你没事少在我面前出现。”楚绫手脚利落的将地上那几个人身上的金针取出。“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解药在她手上,杜媚儿没辙,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看着他们一大群人如战败的公鸡垂着头离去,何湛宇等三人高悬的心总算放下。
何湛宇拍了拍胸口,方才他真的快要吓死了,以为杜姨娘又要使出什么狠招来欺负他们。
“宇儿,吓到你了吧?别怕,以前是姊没能力,现在姊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楚绫拉过何湛宇,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安抚。
何湛宇眨着一对莹澈漂亮的阵子,看着她,呐呐的说道:“姊,你好像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宇儿喜欢哪一个模样的姊姊呢?宇儿喜欢哪一种,姊姊就做哪一种。”楚绫笑道。当然不一样啊,她又不是何灵,可这话她又不能跟他们三个人说,如果何湛宇喜欢何灵的模样,那她就只能伪装了。
何湛宇想了想,回道:“我喜欢改变后的姊姊,以前姊姊那柔弱的模样虽然也好,可是容易被人欺负,尤其是邵如卿最喜欢找你麻烦,现在你变坚强了,我就不用再担心你被她欺负。”
他喜欢变得坚强有魄力,甚至带着一股狠劲的姊姊,他以后也要变得跟姊姊一样。
“宇儿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很厉害、可以保护姊姊的人,姊姊相信你。”
“姊姊,我想学习功夫。”
“宇儿怎么突然想要学功夫?”
“我想要变坚强,不用再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我,我要保护你。”何湛宇双手握拳,一脸坚决。
“好,姊会帮你找一个很好的师父教你武功,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学业也不会落下。”何湛宇用力点头,“一定,我答应姊,学业跟武功都绝对不落下!”
“那好,明天姊就去打听哪里有好师父,这时间你该去午睡了,身子才长得高。”楚绫拧了拧他已有些肉肉的脸颊。
何湛宇点头,小跑步的回自己屋子午睡。
一旁的喜竹看了眼消失在门后的少爷,又不安的看向小姐。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别憋在心里。”楚绫笑看着一脸像是有话不吐不快却又吐不出来的喜竹。
喜竹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把心底的疑问提出来,她小声地问道:“小姐,您真的给杜姨娘喂了会肠穿肚烂的药啊?万一真的闹出人命,你要坐大狱的。”
女乃娘也认同的猛点头,她实在很担心啊,可又没有胆子问。
楚绫哈哈大笑了三声,“女乃娘,喜竹,你们怎么这么好骗啊?”
“嗄,难道没有下毒?”她们两人异口同声。
“下了啊。”楚绫搭着两人的肩膀。“杜媚儿的心肠这么歹毒,我喂了她清毒的巴豆丸,清清她的毒肠子。”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回房去了。
留下一脸惊诧的女乃娘跟喜竹,两人互看了一眼后,各自想象了一下杜姨娘接下来蹲在茅厕出不来的画面,忍不住大笑出声。
邵如卿得知她娘不仅没能顺利将何灵姊弟俩赶到庄子去,反而还让何灵趁机索讨了这十年来的月银,甚至还被下毒,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气到不行。
既然将他们赶到庄子这计谋不成,她多得是其他办法可以假借他人之手整死何灵,就算何灵现在变得不太一样了,她还是那个被她踩在脚下不敢坑一声的何灵。
就在杜媚儿绞尽脑汁想着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何灵他们赶到庄子去时,林管事慌张匆忙地跑进牡丹院。
“夫人,夫人,晋亲王妃的马车已经到大门了,您赶紧出去迎接。”
“你说什么?!”杜媚儿一脸震惊的看着林管事,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好几分。
“夫人,您赶紧到大门迎接,再迟就慢了。”
杜媚儿急忙跑到铜镜前看了眼仪容,深怕自己被晋亲王妃看不起,她拿了两支金钗簪在发髻上,又匆匆套了条翡翠项链跟两只金镯子,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才赶紧往大门赶去。
她匆匆赶到大门时,装扮得温婉可人的邵如卿已经在门口迎接晋亲王妃了,她嗓音娇柔的提醒道:“王妃,您小心些,今天刚下过雨,这地上还湿滑着。”看到她娘赶来了,她温柔的轻声道:“娘,您怎么才来,赶紧见过晋亲王妃。”
杜姨娘愣愣的点点头,赶忙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晋亲王妃。”
晋亲王妃鄙夷地看着一身珠光宝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杜媚儿。
之前她已经让人先打听了下远昌侯府的情况,目前是由这个杜姨娘在掌家,但即便如此,接待她的事宜也该由她未来的媳妇出面,怎么会是一个姨娘,和一个没有血缘的外姓人装着侯府的大小姐来招呼她,这未免太污辱她的身分。
晋亲王妃本想斥责,但想到她今天是来谈喜事的,不能让这些不愉快破坏了气氛,便将心头的不悦忍了下来。
“外头日头大,王妃里面请,大厅凉快。”
杜姨娘跟邵如卿热情又恭敬的将晋亲王妃迎进清凉的大厅,杜媚儿瞄了眼四个角落临时摆放的冰块,很满意林管事的办事效率,她正担心大厅太过闷热会惹恼了王妃。
晋亲王妃刚在上位落坐,训练有素的丫鬟便送上茶水和点心,又马上退下,整个大厅瞬间只剩下杜氏母女跟晋亲王妃带来的人。
杜媚儿忐忑的看着晋亲王妃放下茶盏,深怕有所冒犯,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妃,不知您今天来是……”
“十六年前我晋亲王府与远昌侯府订下了婚约,这婚事也该办了,不宜再拖,免得耽误了姑娘的青春,本王妃今日来,就是要来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
她堂堂白泽国长公主又是晋亲王妃,跟一个姨娘谈事情实在掉身分,也因此她不想花太多时间与一个姨娘交流,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杜媚儿跟邵如卿都是一脸震惊,接着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懊恼咒骂,她们的计谋都还没开始呢,晋亲王妃就上门来讨论婚事,她们该怎么扭转局势?
“远昌侯长年驻守边关,侯府老夫人又大多时候都在寺庙里清修,这婚事我想还是直接跟侯府的大小姐谈,还请杜姨娘请大小姐何灵出来一见。”晋亲王妃看她们一脸为难,也不再跟她们迂回,直接让她们把人找来。
杜媚儿的心咯噔了一下,要是让王妃见到何灵,她家卿儿的美梦就要落空了,这怎么可以?
杜媚儿先故作惊讶,而后一脸愧疚的道:“王妃,当年两家订下婚约这事,我曾经听侯爷提起过,当年这门婚事并没有特别指定哪一位姑娘,因此只要是侯府的哪一个女儿都可以,所以早在侯爷上战场前,便已指定如卿嫁进晋亲王府。”
邵如卿听到她娘这么说,嘴角抑不住的上扬,真不愧是她娘,马上就想到这么好的计策,只要她们一口咬定是十年未归的侯爷亲口所说,亲自指定,相信晋亲王妃是不会反对的。
“满口谎言!”晋亲王妃愤怒的沉声喝道,“杜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王妃!”
杜媚儿见晋亲王妃大怒,连忙跪到跟前磕头,“王妃,妾身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日后由哪位女儿嫁给世子爷,是侯爷亲口指定的,妾身不敢乱说。”
邵如卿也赶紧跪到跟前,“是的,王妃娘娘,父亲临去边关前是这么交代母亲的。”
“杜氏,你以为侯爷远在边关十年未归,就可以假借他的名义达到你的目的?既然你说侯爷指定由你与你前夫所生的女儿嫁入我晋亲王府成为世子妃,那当年的信物呢?如果是她要嫁进我晋亲王府,订亲的信物龙吟玦应该在她身上,龙吟玦拿出来给本王妃看看。”晋亲王妃说道。
“回禀王妃,这龙吟玦太过贵重,小女子放在所住的倾城阁,还望王妃娘娘允许小女子回倾城阁一趟,将龙吟玦取来让王妃娘娘过目。”邵如卿是这么想的,这里就由她娘拖着时间,她去找何灵要龙吟玦,就算用抢的她也要抢过来。
“去吧。”晋亲王妃摆摆手,接着吩咐一旁的心月复嬷嬷,“玉枝,你带彩兰一起过去将龙吟玦取来。”
邵如卿没料到晋亲王妃会有这样的吩咐,差点腿软无法站起。
玉枝嬷嬷催促道:“邵姑娘,赶紧带老身去将龙吟玦取来,别耽误了王妃办正事儿。”
“回王妃,小女子自己去取就好,不敢劳烦王妃身边的人。”
晋亲王妃拿过茶盏,呷了口茶。“笼,快去快回,别耽误本王妃。”
“是……”
晋亲王妃眸光冷戾的扫了离去的邵如卿一眼,招来一旁另一位嬷嬷,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嬷嬷点了下头后,马上离开大厅。
邵如卿惶惶不安的领着晋亲王妃的人回到倾城阁,沿路不停想着法子要甩开她们。
回到倾城阁,她连忙让下人替两人送来茶水,然后便说要到房内取龙吟玦。
一进到房里,她马上招来贴身丫鬟,“翠儿,你快从那窗子爬出去,马上带着七、八个体壮的家丁到西偏院,向何灵要来龙吟玦,她要是肯老实交出来就算了,她要是不肯,让他们直接把西偏院的人给绑了,用抢的,动作要快。”
“翠儿知道,小姐您放心,翠儿一定帮您把龙吟玦取来。”翠儿抓高裙摆就要爬窗。“翠儿,等等,那个贱丫头的金针点穴不好靠近,再多带几个人去。”
“是。”
西偏院。
楚绫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穿着湖水绿衣裳、慈眉善目的嬷嬷,“这位嬷嬷,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您是何灵姑娘吗?”
“我是。”
“何姑娘,我们家夫人是来向姑娘您道谢的,能否请姑娘到前面大厅见见我家夫人?”“能否再请问一下,您家夫人为何要向我道谢??”
“何姑娘,您前些日子救过我家少爷,因此夫人特地前来道谢。”
她最近救过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这样特地登门道谢,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救人是出自本意,根本没想过让人报答,她连忙摇摇手,“不用了,嬷嬷不用这么客气。”
“何姑娘,我家夫人已经在大厅了,这会儿杜姨娘正在招呼我家夫人,何姑娘,您还是露个面,才不会辜负我家夫人一番心意。”
这位嬷嬷说话婉转,看似和蔼好说话,但语气里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不容人拒绝,楚绫不得不点头,“那好吧,我就跟嬷嬷到前面大厅见见你家夫人吧,不过道谢什么的就不用了。”
那天他们偷偷出府去仙泉寺,侯府里的人除了忠伯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情,要是那位夫人登门是为了这事儿,那就瞒不住了。
虽然她现在不担心杜媚儿会找麻烦,可是却会连累到忠伯,看来等会儿得小心应对,见机行事。
当翠儿领着一票孔武有力的家丁跋到西偏院时,却看到何灵与一名嬷嬷一同前往大厅的背影,心下大喊不妙。
她当时在大厅外有偷瞄到跟着晋亲王妃一起来的嬷嬷,其中有一名穿的就是湖水绿的长褙子。
匆匆遣散了家丁们,她提着裙摆,没命的回头往倾城阁跑去。
邵如卿在房内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翠儿将龙吟玦抢过来,没想到翠儿竟带回这样的坏消息,她气得差点当场赏翠儿一巴掌,都怪这笨丫鬟动作太慢了。
她也顾不得正在前头花厅等她将龙吟玦拿出来的两人,脚步匆忙的便赶往大厅。
玉枝嬷嬷见状,直觉有异,朝彩兰投去一个眼神,两人随即跟着离开。
来到大厅的楚绫,诧异地看着坐在主位的那位夫人,不正是那日也到仙泉寺上香的夫人吗?她儿子也在那群受伤的人之中?
晋亲王妃原来冷然淡漠的表情,在看到何灵的瞬间,宛如兰花绽放,笑容和蔼的朝她招了招手,“灵儿,过来,让我看清楚。”
“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是……”这位夫人是谁啊?怎么一见到她就对她这般亲切?
“好孩子,你一定不认得我了,你出生那时我还抱过你呢。”
“抱过我?”
“是啊,你刚出生时可漂亮了,小小的,皮肤粉女敕粉女敕的,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我还没见过哪家的孩子像你这样,连元儿看了也惊喜不已。”
楚绫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名贵夫人,从她穿越到现在所认识的人中,名字有个元字的只有晋亲王世子裴孟元而已,这位贵夫人口中的元儿该不会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大轨裤吧?吓!
晋亲王妃见她依旧一脸茫然,疼爱的轻抚着她的脸颊,“瞧你一脸茫然,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灵儿,我是晋亲王妃。”
真是好死不死被她猜中了,贵妇人是那大轨裤的娘!
楚绫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撼,赶紧屈膝见礼,“灵儿见过晋亲王妃。”
“呵呵呵,好孩子,你跟我不用这么多礼,你这孩子就跟当年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一样,还是这么讨人喜欢,就是太瘦了些,可得好好补补。”晋亲王妃拉过她的手,直接将一个血玉镯套进她手腕。
“王妃,无功不受禄,您怎么把这镯子套到灵儿手上了?”楚绫急着要将血玉镯取下。
“钦,别取下,这是你救了世子的谢礼。那天幸亏你急救得宜,世子才能捡回一命,今天我是特地来跟你道谢的。”
“王妃您客气了,灵儿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灵儿的职责,您这谢礼太贵重了,灵儿不能收。”楚绫可不想跟晋亲王府的人有任何牵扯。
“区区一个血玉镯,跟世子的生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
“可是……”
“长者赐不可辞,这血玉镯是皇太后自手腕摘下,亲自替我戴上,给我陪嫁的,你就戴着。”晋亲王妃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灵儿谢过王妃。”王妃都这么说了,楚绫只好无奈地屈膝谢过。
杜媚儿看到晋亲王妃将皇太后赏的血玉镯送给了何灵,嫉妒得都要疯了,那血玉镯应该戴在她女儿手腕上才是。
“对了,灵儿,龙奠是否在你身上?”
“在这里。”
楚绫从衣襟里取出那块玉佩,这西偏院的院子防盗性不够,很容易遭小偷,尤其府里那些庶女,一个个眼睛像泛着青光的野狼,紧盯着龙吟玦这块肥肉,她担心放在屋里会被偷,因此一直随身携带。
她才刚将龙吟玦取出,正好赶来的邵如卿便直指着龙吟玦大喊,“王妃,小女子的龙吟玦被人偷了,何灵就是小偷!”
晋亲王妃漂亮的凤阵眯起,沉声道:“邵如卿,你说谁是小偷?”
邵如卿跪到晋亲王妃跟前,激动的指着何灵,指责道:“何灵就是小偷,王妃,方才我回屋里准备将龙吟玦拿来让您过目,却发现龙吟玦不见了,正赶着来向您告知这事儿,便看见龙吟玦在何灵手中,她是小偷,求王妃为小女子作主!”
楚绫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块龙吟玦从小到大都戴在何灵身上,什么时候成了邵如卿的东西了?
“求王妃为小女子作主。”邵如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楚绫看着邵如卿那三秒钟掉泪、表情到位的演技,实在佩服不已,演技这么好,难怪何灵长年来吃了她不少闷亏,还有她那哭得悲戚、我见犹怜的模样,说真的,连她是女人看了都感到心疼,邵如卿要是到现代去,肯定是奥斯卡级的影后,她是自叹弗如啊。
“你要跟我说何灵偷了你的龙吟玦,抢了你与世子的婚约,是吧?”晋亲王妃沉声问道。
楚绫终于明白邵如卿栽赃诬告的理由,原来是想抢婚啊,切,直接来跟她说,她就把这块什么龙吟玦让给她了,何必搞出这么多事?她以为人人都希罕着那个脾气臭得要死的狗屁世子裴孟元啊!
“王妃,求您一定要为卿儿作主啊,卿儿与世子的婚事是侯爷要离京前亲口允诺的,侯爷也将龙吟玦交给了卿儿,如今信物在大小姐手中,大小姐完全可以抢了这门亲事,请王妃作主,还卿儿一个公道。”杜媚儿也赶紧跪到晋亲王妃跟前,哭得像是死了丈夫一样。
楚绫本来根本不在乎这门亲,也想找机会退亲,可是即使她不想要,也不会便宜了这对母女,于是她道:“王妃,这龙吟玦自小便戴在灵儿身上,这是侯府所有人都知道的,杜氏母女如此栽赃我,无非是想夺了灵儿与世子爷的婚事。
“灵儿今曰就当着王妃的面,解除与世子的婚约,以证明灵儿的清白,可灵儿的声誉绝不能让人如此诬蔑,还请王妃作主还灵儿一个公道。”她也跪到晋亲王妃跟前,双手将龙吟玦递上,要归还。
晋亲王妃向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她接过龙吟玦,交给了晋亲王妃。
龙吟玦闪着绿色流光,晶莹剔透,晋亲王妃低头仔细看着上头雕刻的纹饰,说道:“要证明谁说谎其实很简单,你们两个来说说这龙吟玦的特色,如果这块龙吟玦是你们自小佩戴在身上的,就应该知道,说吧。”
邵如卿努力回想,抢先回道:“这块龙吟玦上头刻的是游龙追月,旁边饰有云彩。”
听完她的形容,楚绫忍不住在心里鄙夷的冷嗤了一声,这邵如卿为了过人上人的生活,不惜一切撒下瞒天大谎,也不怕被人揭穿后身败名裂。
晋亲王妃为何会这么问,定是这龙吟玦有不同于一般玉佩的地方,这是原主自小戴在身上的对象,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它奇特的地方?当时她发现时,还惊喜的跟喜竹及女乃娘说呢。晋亲王妃看向何灵,说道:“灵儿,你说说这龙吟玦有什么奇特或者不同之处。”
“回王妃,这龙吟玦的外型跟邵如卿所说的一模一样,但龙吟玦之所以被称为龙吟玦,是因为——”
她拿过王妃手中的龙吟玦,举高对着玉佩吹气,龙吟玦竟然发出绵长浑厚充满震撼力的沉吟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楚绫神情淡然的看着所有人,铿锵有力,毫不迟疑地道:“这就是龙吟玦之所以被称为龙吟玦的原因。”
她将龙吟玦交还给方才的嬷嬷,请她转交给晋亲王妃。
晋亲王妃眉目含笑地看着何灵,她清楚的说出龙吟玦的奥秘,扞卫自己的名声,让她很满意。
真不愧是她看中的媳妇,即使赌上所有人都钦羡的婚约不要,也要扞卫自己的清誉,光是这一点她就绝对配得上世子。
接着晋亲王妃目光一凛,瞪向邵如卿,“邵姑娘,灵儿已经清楚说出龙吟玦的奥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妃,这龙吟玦是皇家之物,小女子一直小心的收藏在妆奁里,顶多偶尔拿出来欣赏,自然不知道它的奥秘,而何灵偷走了龙吟玦,戴在身上随时把玩,自然很容易模索到其中奥秘。”邵如卿不甘心的继续狡辩。
“就是,王妃,您千万不能让何灵给朦骗了。”杜媚儿在一旁帮腔。
晋亲王妃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姑娘,满嘴谎言已不攻自破,却还要狡辩,今日就算与世子订亲的人不是何灵,而是侯府任何一个女儿,她都会想办法让这门亲事落在何灵身上。
她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生气,她喝斥道:“你们这对愚蠢无知的母女!杜氏,你以为侯府现在由你当家,你就能骗得了本王妃吗?你未免将本王妃想得太过愚蠢,本王妃上侯府讨论婚期之前,早已经将侯府这些年来的一切调查得一清二楚,本王妃若早知你是这样虐待云沫的儿女,早就请皇上下旨让侯爷回京处理你这恶妇!”
杜媚儿一听,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背脊一阵阵发麻,全身寒颤,她用力磕着头,“王妃,是妾身猪油蒙了心,请您饶过妾身一回,妾身再也不敢了……”
看着一个姨娘如此兴风作浪,晋亲王妃很是生气,若不是一直谨记着释觉住持的提醒,不要插手两个孩子的事,她实在很想让嬷嬷将她拖下去好好教训一番。
她敛下满腔怒气,警告道:“这是侯府的家务事,本王妃不会插手干预,但杜姨娘你给本王妃听好,何灵是本王妃认定的世子妃,你要是再存什么歹毒心思或是想鱼目混珠,休怪本王妃无情!”
“妾身……知道了……妾身绝不再犯,谢王妃开恩。”杜媚儿拉着女儿一起磕头谢罪。
玉枝嬷嬷收到主子的眼色暗示,上前一步,表情严肃地道:“你们母女俩还不退下,难道真要王妃惩罚你们吗?”
“妾身马上退下,马上。”杜媚儿拉着女儿起身,赶紧退了出去。
晋亲王妃啜了口嬷嬷刚为她换上的茶,舒缓心头那股翻腾怒意,缓缓吁了口气,收拾好情绪,抬头和蔼地看着何灵。“丫头,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是。”这官大压死人,楚绫不敢拒绝,老实的坐了过去。
晋亲王妃细细地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频频点头,“长得跟你母亲真像,都是个美人胚子,不……是更胜你母亲……就是痩了些,日后你可得好好补补。”
“王妃跟灵儿的母亲很熟识吗?”
“当年她救了我跟元儿一命,要不是她,我早已不在人世,元儿也没这机会来到这世上,她用一把神奇锐利的小刀,她说那叫手术刀,往我肚皮上一割,把元儿抱了出来,然后又把我的肚皮用羊肠线缝合,我跟元儿因她那一刀,两人皆活。
“可惜……好人往往……她怀着第二胎时,我带着元儿住在天雪山边上,等我回到京城,她人已经去了,从旁人口中得知,她临盆前就知道胎位不正,最后果真难产要了她的命……”晋亲王妃将当年的事情大略提了下。
虽然楚绫早就猜到何灵的母亲也是个穿越者,可亲耳听到晋亲王妃证实,还是颇让她震撼的,老乡啊!
“灵儿,你应该清楚,你跟元儿有婚约,这些年来一直没过府跟你商量婚事也没退亲,一是因为元儿身体不好,每半年必须靠天雪山的冰晶雪莲续命,压制他体内的火毒,要是他撑不过,你年纪轻轻就得守活寡;二是担心退亲对你一个姑娘家名声不好……你也知道这两年元儿一直在战场上,其实是因为他抱着想死在战场上的决心……”
说着说着,晋亲王妃忍不住掉下眼泪。
“他要是战死在战场上,你就不用背着被退亲的不好名声,可以再另寻一门好亲事,因此才一直拖着,如今皇上发话了,皇令不得违抗。”
这晋亲王妃今天该不会是要来跟她讨论婚事的吧?楚绫的心惊恐狂跳着,千万不要啊,她|点也不想嫁给那个裴孟元啊!
“因此我今天来,除了要向你道谢,最主要的是要跟你讨论你跟元儿的婚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晋亲王妃此话一出,把楚绫给吓坏了,老天爷,让她死了吧,她嫁给那个大轨裤,她还有命吗?
“你跟元儿都已经订了十六年的亲,亲事也该办一办了,我已经请皇上下旨,将你父亲调回京城,等他回来,我们两家就可以办喜事。”晋亲王妃笑着说完,又将龙吟玦重新戴到她颈项上。
楚绫懊恼地看着龙吟玦,看来今天是怎么也退不成这桩婚事了,方才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
从晋亲王妃对她的亲切态度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她嫁进晋亲王府的,看来还是得从裴孟元身上下手,让他同意解除婚约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