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一天,宁安侯老夫把白子霆她叫到跟前。
“子霆,你心中可有喜欢的姑娘?”宁安侯老夫人温声问道。
“娘心中有什么打算?”白子霆一点也不意外宁安侯老夫人的问话。
“你这孩子。”宁安侯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便宜了那李家,让他们退了亲,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成亲?”
“自然不是。”白子霆沉着地说。
宁安侯老夫人一脸的褶子立刻舒开了,幸好他不是这么想,否则她就是死也对不起老侯爷,“既然如此,我便问问你,虽然你眼睛受伤看不见,可金陵的名媛、千金你也见过,怎么也得选一个入你眼的。”她是如何都不愿意委屈儿子,就算儿子眼睛瞎了又如何?圣眷犹在,救驾之功也在,再者儿子相貌堂堂,如何能不好好选一个好姑娘呢?
白子霆平静地说:“我记不清她们的模样。”
宁安侯老夫人差点被气晕了,正要骂他几句,他又缓缓开口道:“也不是都记不清,可我记清的人只怕你不喜。”
宁安侯老夫人一听便明白了,他是有看中的人,不过听他的口吻,她的心也提了起来,“可是那女子有残疾?”
“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那么她出身太差?”
“倒也不是。”
“那她是谁?”宁安侯老夫人心中大喜,不是身有残疾,也不是出身太差,容貌、才情倒是其次了,重点是他愿意娶。
白子霆端坐在那,手指轻轻地模着梨花木桌的边沿,眉眼温润,“娘,你也认识。”
“哦?”
“李家二房小姐,李静宴。”
乍听此言,宁安侯老夫人手里的茶盏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碎了满地,震惊地看冷她儿子,心中波涛汹涌。李静宴,那个在李家守望门寡的姑娘。
李家。
“祖母,幸好我退了亲,否则啊,真的是太吓人了,听说那白子霆自从瞎了眼睛,整个人性情大变,动不动就骂人、打人,孙女听说还打死了人。”李静茹一脸后怕地坐在李老夫人脚下的锦杌上。
坐在不远处的李静宴安静地做着女红,耳朵听着李静茹一遍又一遍地撒娇。卞舴茹说这些话无非便是要洗刷她在李老夫人的眼中刁蛮、任性的印象,李静宴心中不齿。
如果白子霆的眼睛没受伤,哪怕前面是一片火海,李静茹若是不愿意,李大老爷一定也会让她嫁过去。要不是白子霆伤了眼,就算救驾有功,以后的成就也就只是做一个侯爷,李大老爷怎么舍得让李静茹去嫁?李静宴心中很明白这李家人的薄情寡义,但她没有资格说什么话,她彷佛透明人一样坐在那,安静地做着她自己的事情。
李老夫人混沌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她哪里不懂大孙女的打算,可这大房太让她失望了。听大孙女这么说,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爹娘可有替你再说亲?”
李静茹以为李老夫人是关心她,立刻说道:“祖母,那宁安侯府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在外面散播不利于孙女的谣言。”
“哦?什么谣言?”李老夫人淡淡地问。
“说、说孙女眼高于顶,弃了他。”说着,李静茹委屈地红了眼,“祖母,你说他们过分不过分?”
“不过分。”李老夫人冷笑地说。
李静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李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整个人惊呆了。李老夫人伸手捏着她精致的小脸,“你便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祖母?”
“若是来唱戏也唱得好些,这样装模作样,让人看得不顺心。”李老夫人只差没让她滚。
李静茹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苍白,抖着肩膀,最后捂着脸就要走人的时候,外面的丫鬟低声道:“老夫人,大夫人过来了。”
李大夫人一进来,也看到了李静茹的神色,但她此时顾不得女儿的心思,冲到李老夫人的面前,“娘,有人上门给二丫头提亲。”
李静宴做着女红的手一顿,惊讶地抬起头。
李大夫人这时也注意到李静宴在场,眉眼闪过一抹狠戾,“你还坐在这干什么?还不回你的院子。”
“是我让二丫头过来陪我的。”李老夫人淡淡地说。
李大夫人的脸色难看,忽而一笑,“也是,该让二丫头知道她有好大的魅力呢,若是清心寡欲地守着寡就算了,没想到不三不四地勾了人……”
“大伯母。”李静宴倏地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你说谁不三不四?”她可以容忍大房对她的冷落、漠视,却无法忍受他们说她品德有缺,那不就是间接地说她父母早逝,没教养吗?
看李静宴两手握着拳头,一脸愤恨的模样,李大夫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李静茹好奇地问:“谁啊?谁这么不长眼要向二妹妹提亲?”
李静宴的眼角微抽,李静茹此刻还不忘踩她一脚。她垂下眼眸,忍着肚子里的气。
“呵呵。”李大夫人冷笑了几声,“还真的是不长眼。”
李老夫人冷了脸,“做人长辈的,好好说话。”
李大夫人也不恼,讥笑地说:“儿媳可没说错,那人真的不长眼。”微顿,“就是之前跟静茹订亲的宁安侯。”
李静茹睁大了眼睛,随即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低低地说了一句:“一个守望门寡,一个眼瞎,倒是绝配。”
李静宴整个人懵了,她听到了李静茹羞辱的话,可她没有力气去反驳,她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李大夫人说的那句话,宁安侯要向她提亲。白子霆,他是疯了吗?
李老夫人看着李大夫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做长辈的人,让二丫头喊你们大伯、大伯母的人,却做着狼心狗肺的事情,守寡?这守的是哪门子的寡?”
李大夫人对上李老夫人的眼,心似放进了冷水般,冰得她一下子打了一个冷颤,“娘。”
“你们都给我出去,二丫头留下。”
在李老夫人的冷眼下,李大夫人只好带着李静茹先离开。
望着傻乎乎的李静宴,李老夫人温柔地唤她,“二丫头,过来。”
李静宴如行尸走肉般走到李老夫人的面前,“祖母,我不嫁、我不嫁……”
“傻了吗?”李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难得有机会不守这莫名其妙的寡,你……”
“我不!”李静宴猛地摇头,“祖母,这婚事你不能答应。”
“二丫头,只要有机会让你摆月兑这守寡,祖母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番。”李老夫人开门见山地说。大房亏待了二房的遗孤,她这做祖母的怎么也要护着些。
李静宴呆愣地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对她摆摆手,“你先回去。”
李静宴魂不附体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旁的珍珠担忧极了,“二小姐,你还好吧?”
李静宴默默地垂下了两行泪,“不好,珍珠,我一点也不好。”
珍珠顿时慌了,刚要说话,李静宴摇了摇头,“你先出去。”
珍珠乖觉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时不时地盯着屋子里的动静。
李静宴没想过要嫁人,被舒家这般的胡闹,又见过大房的绝情,她想着,便是这样一辈子做一个老姑娘也好,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提亲。宁安侯白子霆,她见过几回,可她真的没想过那个男人会要娶她,他明明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姊夫。她不能嫁,绝对不能嫁。
花田酒家位于金陵北边的集市入口,白天、夜晚都异常热闹,一个厢房里,木易给白子霆倒了一杯茶,低低地说:“属下这几日常常看到李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珍珠一直跟着侯爷你,似乎在打探你的踪迹。”
“嗯。”
木易又说:“老夫人向李家提亲,李二小姐知道的时候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宿。”话音刚落,木易便听到白子霆的冷声。
“木易,你话太多了。”白子霆冷冷地说。
木易垂下了脑袋,他就是怕侯爷看不清,不知道那李二小姐的不情愿,硬着头皮说道:“侯爷,如果真的要娶妻,还是得娶一个温顺的姑娘家好。”
“木易,你说,我既然眼睛都瞎了,为何还不能随心所欲一回?”更何况现在他没有订亲,而她的未婚夫又死了,至于她被无理地要求守寡,在他看来也只是一个笑话。
之前白子霆怨自己出现得太迟,恨透了所谓的指月复为婚,现在隐约明白柳暗花明又一村,兜兜转转一番,他要是还不懂得抓住她,那么他也是一个蠢货。
木易心知侯爷的倔强,更知道侯爷对李二小姐的重视,心中一叹,“小的知道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木易便去应门,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他一时间没了声音。
白子霆似有所觉,手掌骞然一收,眼角轻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木易,来者何人?”
木易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是李二小姐。”
李静宴知道自己很大胆,可她想当面跟白子霆谈一谈,于是她开口道:“宁安侯,不知道小女子可否与你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