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回来了?”陆安福见母亲回来,连忙上前扶着。
陆老夫人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强势的媳妇铁青着脸,一副白天见鬼的表情,想到大概是又有什么人给她气受了,再看向面生又贵气的绦月,她不觉愣了一下。
她问向儿子,“这位夫人是……”
“娘,这位就是肃亲王府的绦月福晋。”陆安福说。
陆老夫人一听,连忙恭敬的一欠。
见状,绦月忍不住出手拉了她一下,“别……”
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好想念娘,看着娘神情憔悴,身形消瘦,她的心好痛好痛。
“王府每月两订,小店感激不尽。”陆老夫人由衷地感激。
“老夫人不必客气,亦无须感激。”绦月感觉到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疼得她快要忍不住眼泪了。
为免自己失控又失态,她急忙放开手,要苏克哈买几样糕饼,快速的回到马车上。
从马车里往外看,只见陆老夫人还站在那儿望着这边,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母子连心,虽然她的容貌身形已变,或许她娘还是能感觉到什么吧?她多想告诉她娘,“娘,我是安满,是您的女儿安满”,可是她已不能与娘亲相认了。
绦雪比允肃预计的时间还要拫早许多回到府里,让他有点疑惑。
难得回娘家一趟,她为何没有久待?
据他所知,塔格尔夫妻俩非常宠溺这个女儿,理当有许多话要跟她说,怎么却让她来匆匆、去匆匆?
于是他唤来苏克哈,问起绦雪今日回娘家的事——
“福晋回右副都御史大人府邸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苏克哈回道。
允肃不解地又问:“塔格尔不在府里?”
“不,右副都御史大人夫妻俩都在。”苏克哈说。
那怎会待不到一个时辰?那别说是用膳了,就连奉茶都嫌赶。
“后来呢?”他续问。
“离开后,福晋说要去百味珍。”苏克哈说。
她回娘家不到一个时辰就急着去百味珍?允肃蹙眉一笑,“她可真是个贪吃鬼。”
“不……”苏克哈的神情微微一凝,“福晋似乎不是为了买糕饼而去的。”
“哦?”允肃疑惑地应了一声。
苏克哈也是一脸困惑不解,“福晋去了百味珍,试尝了糕点之后,严厉指责店家偷工减料,自砸招牌,店老板夫妻俩让她说得脸都绿了。”
允肃一听,更是疑惑了,她特地去百味珍说人家的东西风味不再,她是太热心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这女人的行举真是越来越让他模不透了。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它不寻常之处?”他又问。
苏克哈思忖了一下,回道:“是有一点不寻常……”
“什么?”
“福晋要离开时,百味珍的陆老夫人刚巧回来,福晋见了她,好像很激动很难过。”
允肃眉心一拧,“难过?”
“嗯。”苏克哈点点头,“我看福晋当时眼眶红红的,还立刻回到马车上,像是不想让人发现。”
听到这儿,允肃越感疑惑。
他让她回娘家一趟,一是为了让她一解思亲之苦,二是想看看她与娘家互动如何,怎料她与娘家互动冷淡,反倒跟百味珍的陆家……她这是怎么了?
百味珍的陆家是汉人,三代做饼,从没人跟政事沾上一点边,生在塔格尔这满人家族里的她,又怎会对陆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跟牵连?单纯是为了吃?还是有其它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稍晚,允肃前往康宁苑,还没进苑门,就见喜福跟春寿分别端着盛着几道晚膳的银盘走了出来。
“王爷。”见着他,两人恭敬地行礼。
“唔。”他应了一声,“福晋用完晚膳了?”
喜福苦着脸回道:“福晋今晚胃口不佳,什么都只吃了一点。”
闻言,允肃很难不将她的反常跟白天里在百味珍发生的事做联想。
“你们先下去吧。”他说着,迈开步子走进康宁苑。
绦雪没在院里,整座居苑静悄悄的,他穿过庭院,步上通往廊道的阶梯,进了花厅一转,穿过两处夹间,进到寝房,走过一道六扇绣屏,三道垂帘,便是她的起居之处。
她背对着躺在锦榻上,那纤瘦的背影令人见怜。
听见声响,绦月懒懒地道:“喜福,今天不用伺候着,你先下去休息吧。”
听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哭过,允肃的心头微微一撼,更生疑窦,他出声问道:“回娘家一趟,乏了?”
一听是他,绦月倏地翻腾起身,显得慌慌张张的,“王……王爷?”
他走向她,脸上颇不出一点情绪。
她慌得将脸一垂,死盯着他的鞋尖,心儿跳得厉害。
他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他应该不会发现她哭过吧?
正思索着,允肃突然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发现她的眼眶确实红红肿肿的,明显哭过,他不禁浓眉一皱,“哭什么?”
绦月秀眉一蹙,“没……没什么。”
她急着想撇过脸,他却稍微加重了手的力道,不让她闪躲,迎上他那彷佛要看透一切的目光,她倒抽了一口气,更加惊慌失措。
“听苏克哈说,你今天回娘家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他问。
她点点头,“是的。”
“不想你阿玛跟额娘?不想多陪陪他们?”他直视着她。
“想!”她急切地道,“我想我娘……”
“娘?”满人说额娘,汉人才叫娘,他疑惑的看着她。
绦月猛然惊觉自己失言,立刻补充道:“我是说额、额娘。”
“既然想,为什么急着离开去了百味珍?听说你还给人指教了一番。”
“我……”她一时答不上来
“我问你话。”允肃微微沉声。
绦月慌了,随便胡诌一通,“从前我跟额娘都非常喜欢百味珍的糕饼,如今口味跟品质变了,让我十分失望,才会去铺子里想给他们一点建议。”
“嗯?”这回答倒也没什么不寻常或可疑。
但她为何见了陆老夫人就郁郁寡欢,暗自落泪?
“既然只是去给店家指教,为何见了陆老夫人,你却红着眼眶躲回马车上?”
“那……那是因为我知道陆老夫人失去女儿,心里十分伤痛……”她强装镇定地道,“看着她那么伤心憔悴,我忍不住想起我额娘,要是我死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额娘肯定也是伤心欲绝,所以才会忍不住难过起来。”
“噢?”允肃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他哪里会相信她这套说词,可是纵使他直觉她有事相瞒,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是出生在满人家里的官家千金,怎会跟寻常汉人有什么关系?自从跟她相处以来,他总有种奇怪的念头,她似乎不是绦雪。
但若她不是绦雪,又会是谁?
惊觉到允肃对自己今天的行踪了若指掌,绦月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神情一凛,望着他问道:“王爷派人监视我?”
“是。”允肃倒也坦白,“我让苏克哈鉅细靡遗的向我禀报你的行踪,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一项不漏的告诉我。”
她一听,不由得感到惊惶,幸好她今天还算警觉,没做出什么太离谱的事,要不就霜馅了,可是紧张过后,她又有点生气,“王爷当我是犯人吗?”
“不是犯人,你是我的妻子。”说着,他突然将她抓了起来,拉向自己。
突然跟他身体贴近,绦月的心狠狠一跳,话都说不好了,“既、既然不是犯人,你……你为何让人向你禀报我、我的行踪跟……”
“因为我关心。”允肃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一听,再迎上他那突然变得过分炽热的黑眸,心慌意乱,面红耳赤。
她那处子般的反应及神情教他心神震动,一股奔腾的热流在他身体里胡乱窜着,他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她一惊,猛然想起他上次对她用强的,本能地轻推着他的胸膛。
她的拒绝让允肃感到愠恼,他一把将她锁进怀中,低下头,霸道的给了她一记深长的热吻。
绦月感觉到这次的吻非常不同,没有报复、惩罚,更没有愤怒,而是一种她从没体验过的渴望。
可是她太害羞了,明明她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讨厌他这样的举措,却还是本能的推开他,同时将脸别了过去。“不……”
她的拒绝再次打击了他,他浓眉一揪,脸色一沉。她一再的对他说不,是因为她难以忘情常善吧?
想起常善那张带着阴柔气息又俊美的脸,再对比自己令人望而生畏的样子,他心生懊恼及自卑。
他猛地放开她,一声不吭的拂袖而去。
绦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伤了他的自尊,她想唤住他,却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