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老爷的姨娘们,均住在同一栋楼房,不过当六姨娘生了儿子之后,母凭子贵,拥有独立的院落——清华阁。
清华阁有两层楼,一楼是厅房,后院西侧是随身丫鬟住的小房,二楼则是卧房。
清华阁在六姨娘的指挥下,装点得富丽堂皇,显见慎老爷对这位生出小少爷的侍妾宠爱程度。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啦!”刚去帮六姨娘跑腿的喜鹊走了进来,**才碰到椅子,就看到一杯热茶送上。
她抬眼,看见卢燕儿贴心的举动,微微一笑,“真懂得巴结啊。”嘴上虽带着讽刺,但还是将那杯热茶接了过去,轻啜了一口,浑身寒意尽消。
喜鹊心想,这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着实聪明机灵,来清华阁才半天时间,就已经懂得投其所好,堪称体贴入微,无怪乎能在那个难搞的慎余身边待上数个月,不过再怎么温柔贴心,也受不了那个暴君一再的凌虐。
看着卢燕儿脸上的瘀伤,喜鹊以“过来人”的姿态道:“来这儿,认真努力做事,六姨娘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个女人爱听好听话,懂得谄媚巴结之道,就可像她一样过得风生水起,成为六姨娘的心月复。
卢燕儿腰深深一弯,表示感谢“姊姊”的指导。
今儿个早上,她左思右想,决定要想办法去六姨娘身边干活。
她先是在陈嬷嬷那边哭了一阵,表示慎余的脾气太过暴躁,实在无法继续待下去。
因为今日早上,园丁被打一事已传得府上皆知,加上卢燕儿故意拿脸去撞墙,制造了伤口,说是阻止慎余打园丁时被反殴的,以及初到香榭居服侍慎余时的旧痕伤处,无奈的陈嬷嬷便信了她。
在调派职务的时候,她暗示她想到六姨娘或者老爷身边服侍,因为她害怕慎余,而当今整个府邸只有老爷跟六姨娘不怕慎余了。陈嬷嬷经过考虑,因为六姨娘那人对于环境整洁十分要求,且对丫鬟要求甚严,尚未升格就耍当家主母派头,丫鬟皆叫苦连天,讲真格的,并不比慎余那儿好过。
陈嬷嬷思考卢燕儿虽然最后还是难忍慎余的“暴行”,但是她在慎余身边算待得最久,也没听过慎余说她哪儿不好,必定有其长处,便将她安插入六姨娘那,做的一样是负责洒扫整洁的粗使丫鬟。
“……不行啊……您不能进去。”外头突然传来吵杂声。
“是在吵什么?”喜鹊纳闷起身,素手往旁一伸,卢燕儿立马将已经喝光的茶杯接过去。
卢燕儿往前一步朝外看去,就见慎余凝着一张怒容大步流星而来,其他丫鬟要阻也挡不了,纷纷嚷喊:“少爷,您不能随意进去……少爷!”
他一脚踏进一楼厅房,看到卢燕儿果然人在清华阁,怒不可遏。
“你在这儿干啥?”慎余霍地抓起她的手腕硬生生上举。
卢燕儿显露出害怕神色,双眸含泪,企图挣扎,手上的茶杯因而落地,摔成粉碎。
“卢燕儿,你给我说清楚!”慎余大吼。
喜鹊虽然很想阻止,可人家一是少爷,二之前她在香榭居时曾因慎余的关系,手臂上的烫伤疤还在,对他的暴力在心理层面上有着惧意,故她反而倒退了几步,远离风暴圈。
“谁啊?竟敢来我清华阁大呼小叫!”六姨娘抱着宝贝儿子下楼来,一看到慎余,双眸火红如见到仇人。“大少爷,您纡尊降贵前来,不会又是想绑架我的儿子吧!”
“你以为你的自导自演无人知晓?”
被说中事实的六姨娘面色一僵,“谁、谁自导自演来着?你这个凶手,绑架我儿,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慎家家业,你有办法就整个拿走,我不在乎!”他一拗卢燕儿的手,“随我回去!”
卢燕儿摇着头,费力想挣月兑。
“卢燕儿!”慎余气坏了,用力拽着她。
卢燕儿转头流着泪,对着六姨娘伸长手求救,她的举动让慎余一阵错愕,手劲不自觉的一松,卢燕儿立马挣月兑,躲到一张扶手椅的后头,身边还站着喜韵。
喜鹊对她投递了解的神色,想着她们都有同样的心理创伤,都被这个大少爷虐待过,看到他就跟看到蜚蠊一样的害怕。
听到她的心音,卢燕儿转头含泪回视,小手悄悄握住她的。
她想,这个喜鹊是六姨娘的心月复丫鬟,拉拢她准没错。
“这是我阁里的丫鬟,岂是你说要带走就带走的?”六姨娘虽然气势汹汹,其实不敢靠慎余太近,故一直站在楼梯口,保持安全距离。
慎余沉声怒表所有权,“她是我的人!”谁都可以给,就只有卢燕儿不行!
“哈!”六姨娘嗤笑,“那我倒要问问,”她转向卢燕儿,“你想跟着谁?”
卢燕儿二话不说,指向六姨娘。
“你……”慎余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哈哈哈!”六姨娘得意张狂大笑,“你话讲得好听,说什么我有能力就把慎家产业拿走,其实不过就是丧家之犬的远吠罢了,慎家产业注定是盈儿的,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
“六姨娘,不要以为你的奸谋诡计无人知晓!”
“什么诡计?”六姨娘看着众人,讪笑,“我有什么诡计?”
奴才们都低下头去不敢应话。
慎余不想陪六姨娘作戏,他只想把卢燕儿带回去。
他上前来,横过扶手椅,一把抓住卢燕儿。“走!”
卢燕儿用力摇头,可慎余力气大,怎么也挣月兑不了,人还被拖着一直往外走,为了作足戏,让六姨娘不对她起怀疑,她干脆心一横,朝慎余的手用力咬下去。
“啊!”慎余吃痛大叫,卢燕儿趁机逃到六姨娘后方寻求庇护。
她畏缩的躲在六姨娘后方,不肯与他对视,一旁的六姨娘又不住的冷嘲热讽,激他连个丫鬟都知道该识时务,良禽择木而栖,对于即将失势的大少爷,谁靠近谁倒霉。
慎余被嘲讽得怒火奔腾,火大的踹倒了桌子,又踹烂了门扉,指着卢燕儿痛骂,“你也一样!你跟他们都一样!都是势利凉薄的小人!”
卢燕儿被他骂得心口一缩,小脸迅速别向一旁,隐藏于六姨娘身后,免得面上的痛苦表情泄漏了心思。
她深知做出这个决定,就代表两人之间决裂了,他不会原请背叛者,她狠狠伤害了他,她就算万死也无法弥补。
可她不能后悔!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事物比他重要,包括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将来会遇到一个知他懂他惜他的好姑娘,而且未怀带来灾厄的异能,可以与他共创一个幸福美满的普通家庭,那才是……那才是他应得的……
慎余见卢燕儿竟然死也不跟他回去,坚持留在六姨娘这儿,当下心灰意冷了。
他都为了她不要脸面的上门来,但她回报的是什么?
她彷佛是受到无数伤害,来寻求庇护的可怜虫,而他则是心狠手辣的摧花恶人!
过去的甜蜜温情变成了笑话一场,她最终还是向权势靠拢,选择慎家真正的继承者!
“混帐!”慎余再次踢飞了一张团凳,方才拂袖而去。
六姨娘看得心惊胆战,害怕他的拳脚会往她这儿招呼,幸亏他只是破坏了物品,因而拍胸庆幸,却不知他没对她动手,是因为卢燕儿人就站在她后方,怕不小心误伤了,才改踹物品出气。
卢燕儿凝视着他气冲斗牛的背影,难过的掉下泪来。
她再也……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帐房”、他的“妻”……
六姨娘回身看到卢燕儿在哭,以为她是害怕,故安慰道:“你聪明,懂得谁才是将来的主子,你放心,你人在这,慎余不敢对你怎样的。”
上次的假绑架事件,卢燕儿就有暗示她在慎余身边的处境艰难,故陈嬷嬷今日将人安排到她这边来,六姨娘没起什么疑心。
卢燕儿勉强迎合笑了笑,对六姨娘深深一揖。
“是啊,”一旁的喜鹊附和,“有六姨娘在,没人敢欺负咱们,就算是那个慎余也一样!”
“喜鹊,人家好歹现在还是少爷,怎可直呼名讳!”被喜鹊捧得眉开眼笑的六姨娘假意斥责。
“是!喜鹊知错!喜鹊掌嘴!”喜鹊装模作样的轻拍脸颊两巴掌,在场众人都陪着笑了。
须臾,六姨娘敛了笑意,狠狠瞪向那早已看不见慎余身影的大门。
该死的家伙,把我的东西弄成这个样,看我不弄死你!等我找到帮手,就要你好看!
她果然欲对慎余不利。
卢燕儿拢于胸口的小手暗暗握紧了。
“你上来,”六姨娘对卢燕儿道,“帮我铺床。”
六姨娘心想这丫鬟是个哑巴,就算听见了啥、看见了啥,也无法对他人说出口,比外头那些老爱讲些闲磕牙传言的丫鬟好用多了。
她自个儿也是丫鬟出身的,自然知道这些奴仆闲来无事,最爱说主子的闲话,哑巴虽然无法应答比较不便一此二,但至少不怕她将阁中的事传了出去。
不晓得卢燕儿其实会说话还识字的六姨娘自以为聪明的低笑出声。
卢燕儿眸中精光一闪,态度恭敬的连连点头,跟在六姨娘的身后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