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叩……”有规律的敲门声不断响着。
“来了来了,就来了。”王大娘一边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渍,一边往大门口走。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王大娘看着门外的陌生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请问你找谁呀?”
站在门外的吴奉成礼貌地笑了笑,抱拳行了一礼,道:“在下是为寻人而来。”
“寻人?”王大娘讶然。
吴奉成点头,“是的,听人说最近一段时间您家里住了位女子,在下想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闻言,王大娘顿时戒备地看着他。
吴奉成又笑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上面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他将之递到了王大娘面前。
王大娘一看画上之人,脸上的惊讶完全没收住,是那位苏姑娘,画者将她画得维妙维肖,十分传神。
“看来,老人家认识画上的人。”吴奉成的心跳加快,但脸上却是镇定自若,没有泄露太多情绪。
王大娘心思转了一下,点头承认,“认识,这位姑娘在我家里住了有一个月,你是她什么人?”
吴奉成表情恭谨地说:“在下是她的家仆。”
王大娘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家仆?”
吴奉成肯定地道:“是的,她是我家夫人,前些日子因家中出了事,夫人孤身流落在外,如今事情处理完毕,我家老爷命我前来寻找夫人。”
一听,王大娘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也真是,当初也不多派几个人跟着,当时她就只剩一口气了,那命可真是捡回来的。病还没养好呢,又急着上路,小伙子,你来晚了,你家夫人已经离开了。”
吴奉成心里一咯噔,脸色一变,月兑口道:“一口气?”娘娘当时是这样的状况吗?
“可不是吗,当时给她看病的老大夫都说救不回来,只能尽人事了,好在她命硬,到底是挺过来了。”
“那老人家可不可以告知给我们家夫人看病的大夫名姓,我要登门道谢。”
“应该的,那老大夫姓张,就住在前街,哦,就是那家‘回春堂’的坐堂大夫。”
“谢谢老人家。”吴奉成感谢完了,临走还留下了二十两银子算是答谢,并在王大娘来不及推辞的时候转身快步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吴奉成成出现在干元殿内。
听完吴奉成的报告,龙兆天沉默了很久。
原来皇后出宫后情形是那般危急,当初因为他无意的纵容,让柳氏有了谋害她的机会,她的人不肯再让她留在皇城是能够理解的。
“大夫说,皇后的病需要安心静养?”
“回皇上,是的。”
龙兆天又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道:“多久会有起色?”
吴奉成照实回答,“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还要看调理得如何,总之娘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派人跟上去,小心保护皇后,不要暴露身分。”
“臣遵旨。”
“去吧。”
“臣告退。”
干元殿有好一会儿的寂静,许久才听到龙兆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海。”
“奴才在。”中官许大海应声,并且向前走了一步,随时听候差遣。
“你说,朕还寻得回皇后吗?”
许大海带了丝笑意,小心说道:“皇上,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找到娘娘了吗?”
龙兆天笑了一下,道:“你个滑头鬼,不过你说的对,已经找到她了,柳氏的事也都搞清楚了,朕可以放心的跟皇后磨,多久都不怕。”他的太子还等着要出生呢。
想到这里,龙兆天脸上出现了真切的笑意。
这个时候,许大海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奴才不懂,皇上为什么不让人接娘娘回宫呢?外面的大夫哪里有宫里的太医医术好。”
龙兆天摇了摇头,“现在皇后那边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不清楚,还是谨慎一些。而且皇后在宫里恐怕也不能安心养病,还不如让她在外面先把身体养好。”
闻言,许大海不说话了,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皇上也是不容易。
“大海,走,咱们去凤仪宫。”龙兆天从龙案后起身。
“是。”许大海赶紧跟上。
凤仪宫内依旧是那样的清冷安静,缺少了它的主人,整个宫殿显得空寂无比。
龙兆天挥手让人退下,自己默默地躺在了宽大的床上。
他曾经不止一次躺在这张床上,跟皇后有过的肌肤之亲却少得可怜,她总是那么淡漠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团空气,无论他兴致多好,她大多时候总是像块木头似的,被动地承受。
他知道她的心死了,整个人毫无生气,柳氏得宠也好,耍奸也罢,她都不看在眼里,或者说看在了眼里,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静静地看着一切在眼前演绎,更不用提其他宫妃做什么了,那于她而言全部毫无意义。
所有人在她心里都是空无的,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也不许别人走进去,完完全全封闭了自己。
龙兆天叹息一声,他的皇后啊……真是让他头疼。
他可以花数年时间来跟柳氏玩捉迷藏,可是他却拿自己的皇后无计可施,皇后果然是他的劫啊……
桃花镇是个不大的镇子,因镇子上有一座桃花山而得名。
三月,正是踏春时节,从山脚一直到山顶的桃花递次绽放,镇内镇外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共赏花景。
在镇子通往桃花山的主干道上有一家新开的小饭店,店檐下的幌子在春风中不住招展飞舞,隐约可见“不找零”三个字。
店面不大,大堂有两张小桌,还有两个长条桌,桌子是由整块木板切割而成的,只是简单做了打磨,连层清漆都没刷;右上角是分割出来的厨房,人站在里面,店里的一切一目了然。
“不找零”的老板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三个月前落户到桃花镇,买下了这临街的一间小店面开始经营。
“不找零”不但店内摆设风格独特,老板娘个人也很有特点——收钱不找零!
吃饭可以,自己准备刚刚好的饭钱,少了不行,多了不找,先点餐,先给钱,饭好了自己端去吃。
对于这样的经营方式,刚开始引起大家议论纷纷,生意也不是特别好,但老阅娘不介意,店里也没小二,只有一个洗菜的和一个烧火的。
洗菜的妇人终日在后院,烧菜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烧火就是进后院把洗好的菜拿出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到店里吃饭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除了老板娘的手艺很不错,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老板娘实在是很漂亮!
对于自己变成烧火打杂的,常冬心里倒是没什么不平衡,毕竟皇后娘娘都亲自下厨掌勺了,他不过做点杂事,算不得什么。
苏明月本来是坚持要跟两人分开的,但最后还是没架住他们的坚持,三个人一起落户到了桃花镇,开了这间小饭馆。
那时她忍不住想,皇后掌勺,侍卫烧火,宫女洗菜,这个组合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老板娘,您开店这么久了,我们怎么都没见过老板啊?”一个客人点完餐,将钱放到桌上,调侃似的问了一句。
苏明月一边拿起一块木板将那些铜钱扫入桌下的那只钱匣内,一边不紧不慢地准备配料,嘴里笑着回道:“哦,他呀,宠妾灭妻被我休了。”
背对着他们,正往灶里塞柴火的常冬差点儿忍不住咳出来,娘娘这话倒也算是无意中道出了事情的大半真相,虽然娘娘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宫里后来发生的事。
“咳咳……”常冬没咳出来,倒是有客人咳出来了,“老板娘这么有个性啊?”
藓明月烧上油锅,抬眼朝还站在面前的人微微勾了唇,“天下男人这么多,我需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吗?何况人家既然跟小妾是真心相爱,我也得有成人之美的大度啊,您说是不是?”
客人略有尴尬,讪讪地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嗤啦”一声,葱姜入锅,紧跟着菜入锅,在灶火喷吐中,苏明月手中的铁勺飞快铲动,很快菜便出锅盛盘,苏明月又手脚麻利地盛了碗米饭放到小托盘里,一扬眉,道:“好了,您的餐点好了。”
到了这个地步,再想搭讪两句也没机会了,客人只好端了东西找位子坐下。
下一个客人点餐付款后也没离开回座位等,而是留了下来,“老板娘,这么说,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苏明月手上动作不停,口中道:“怎么,有想法?”
那客人是个年轻书生,笑着眨了眨眼,“老板娘还没回答我呢。”
苏明月抿唇一笑,口气轻松地道:“没事洗洗睡吧,你高攀不起。”
埋头烧灶的常冬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娘娘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老板娘,不是吧,你眼光这么高?”
三下五除二,一盘蛋炒饭出锅,苏明月将小托盘推到这位书生面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公子,要听劝。您的蛋炒饭请端走,谢谢。”
书生有些失落地端着自己点的餐走开了。
后面的几位没敢再来点家常谈话或调侃老板娘,老老实实地点餐付钱,规规矩矩地端走,落坐,开吃。
“不找零”每天都有新菜单,不定期更换,至于更换的内容和时间全看老板娘心情,以及购买的食材来决定。
有时,她会很任性地连续几天都只做蛋炒饭,有时,她也会一天出好几份完全不同的菜单。
但就是老板娘这样任性的“我的地盘我做主”风格,却成了“不找零”的又一个特色,许多人就为这些不一样而日日抱着期待而来,虽然有时难免会遭遇猝不及防的挫折教育,但他们不气馁,继续努力。
饭点渐渐过去,苏明月的忙碌也告一段落,她看了看台子上剩下的菜蔬,决定今天店里三人的工作餐可以稍微奢侈一点。
想到就做,她拿起刀子开始切菜。
“老板娘,菜单上的全部来一份。”随着声音,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
“好的,没问题,请您拿了号到那边稍等。”苏明月从签筒内抽出一对签,一枝给对方,一枝自己留下,以便做餐。
那人点完了餐,并没有着急离开去找位子,店里现在只有一两个人在吃饭,空位很多,他不用着急。
“老板娘,不抬头看一眼吗?”那人对于苏明月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略微有些意见。
苏明月听到这话从善如流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英俊的贵公子,嗯,看穿戴确实是很富贵,这样的有钱人跑到她这个小饭馆来点餐,稍微有那么点奇怪。不过,苏明月并不太在意,微微一笑,“公子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看到这样从容以对的苏明月,龙兆天有些怔愣,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到半丝除了平静之外的东西,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但他们可是曾经同床共枕,这世间最尊荣的一对夫妻啊!
“哦,没有了。”龙兆天面上半点儿不显,淡淡地回了句,然后转身到一张桌边坐下,丢了个目光给一旁的心月复侍卫,侍卫得了命,悄悄离开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