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哂,他明白了。“她们想探听什么?”
“苏太哥喜欢哪一型女人?喜欢什么活动?休闲做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家里有哪些人……苏大哥老实说吧,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一大堆女生排队等看答案呢。”
“我有没有女朋友,是她们想知道?还是你想知道?”他朝她勾勾眉。
“当然是她们。”她答得半点不犹豫。
“你不想?”
“不想。”
“真的不想还是假的不想?”
“对我来说,最好苏大哥一辈子不要交女朋友,心里面永远只有姊姊,就算结婚也是奉父母之命、迫不得已。”说完,她斜眼望他。“怎样,我够不够自私?”
他哈哈大笑,把最后一片苹果递给她,自己拿起还有肉的果核啃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他的回答让她无法招架。
她只是在胡扯,她知道她的自私没有理由,她明白爱情本来就不会天长地久,即使两人日夜相对,爱情都会变质,何况姊姊已经离开这么久,但她没想到他会接下一句这么……认真的答复……
“吓到了?”他捏捏她的脸。
“苏大哥。”她深吸气,考虑着应该怎么回答。
“怎样?”
“你这样不好,人生很长、寂寞很苦,如果有一点点的可能,姊姊何尝不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因为她比谁都渴望你能够幸福。你这样固执很不好,姊姊会难受的。” “和不是叶梓明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很难受,请叶医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回望她,表情无比认真。
“如果你敞开胸怀试着接受其他人,或许情况会不同。”
“你真的希望我接受其他人?”
“为了苏大哥,是的,我希望。”
“不觉得自己背叛姊姊?”
“姊姊会更希望你快乐。”
“她死的时候,就把我的快乐偷走了,我很忧郁,我走不出来,我试着离开台湾,试着到一个无法想起她的国度,我以为这样做伤口会尽快恢复,但事实证明我失败了。所以我回台湾,试着到能听得见明明、看得见明明,有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苏大哥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吗?”
“是!你呢?你愈合了吗?”
叶梓亮定定望着他,无法回答。
因为她在想起姊姊时,心脏还是会痛得快破掉,她还是会为当年的事陷入无法自拔的罪恶感,她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不断地不断地……祈求事情重新来过。
叶梓亮沉默,苏启然也沉默,半晌他收拾情绪,扬起笑脸,问:“帮个忙好吗?”
“什么忙?”
“当我的女朋友。”他说了,没有带着半点玩笑意味的问。
感受到他的认真,她被吓到,直觉回答,“不!”
她不断揺头,本来就有点头晕,这一揺,晕得更凶。
“为什么不?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且我们在一起,可以互相提醒对方要牢牢记住明明。”他的口气变了,带上几分玩笑意味,因为她被惊吓的表情,更因为她的直觉反应。即使苏启然很清楚,自己的话没有玩笑成分。
他决定回台湾,是因为相信明明的话。明明说信不信,亮亮身上有一股光明的正向力量,让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觉得充满希望。
所以他想依赖亮亮的力量,把自己从痛苦深渊中拉出来。
“不当男女朋友,我们也可以互相提醒,就算不提醒,我相信苏大哥和我都不会忘记明明。”她用百分百笃定的口吻,认真驱逐自己的惊吓。
苏启然是个好人,他从不逼迫别人,即便他对这样的结果非常失望。于是,向前跨进的那只脚,在还没落地之前又缩回来了。
他刻意大笑出声、刻意敲她的额头,斯文的他,刻意豪迈。
“你不是说一大堆女生排队等着当我的女朋友?既然我这么红,你听到我的提议,干么吓成这样?”
所以……叶梓亮松口气,苏大哥真的只是在吓她?
她扬起笑眉,回答,“我当然害怕,要是刚刚苏大哥的话不小心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监守自盗,说不定会有人往我的点滴里面注射砒霜,会指控我是诈骗集团,控告我用干妹妹的假身分诈骗苹果。你不知道女人的妒忌有多可怕。”
“有这么可怕?”
“对,比你想象的更厉害。”
“既然如此,你还帮这些恐怖组织牵线,我是你的苏大哥,还是你的苏世仇?”
他说得叶梓亮呵呵笑,勾住苏启然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她们当中也有不错的,依我看姚医生就擅长倾听,也许交在以后苏大哥可以和她谈谈姊姊,说着说着,也许心里的结会慢慢打开。苏大哥,我相信姊姊会希望你一辈子幸福无忧。”
他心疼地揉揉她的头发,间“你也找姚医生跟你谈明明了?”
“没有。”
“为什么?”因为和他一样,希望那个结永远存在?永远不褪色?永远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她坐直身子,笑得满脸骄傲。“因为我有执照,可以帮自己开百忧解,还不必拿健保卡。”
他失笑,叶梓亮确实能带给人快乐的正能量。
“知道了,如果我需要百忧解,可以找你,不必拿健保卡,如果需要女朋友,也能找你,才不会害你监守自盗。”
“是啊,我是个百宝袋,苏大哥想要什么尽量开口。”
两人说说笑笑间,病房门被打开,姚依依走进来,看见她,苏启然直觉皱眉,也许下意识里他将叶梓亮的话听进去,直把姚依依当成橡皮擦,担心她擦掉自己心中的叶梓明。
斯文有礼的一笑,苏启然说:“有人来陪你,正好,我去准备下一个手术。”
看着苏启然像逃命似的背影,叶梓亮微蹙双眉。
回过神,她皱皱鼻子对姚依依说:“没有苹果,来宾止步。”
可他们都弄错了,姚依依根本不是来看美男的,她直奔叶梓亮床边,急道:“张幼琳死了!”
“怎么可能,她住在八楼,那里有铁窗安全门,进出还要通过保全……”
姚依依抢下话。“她早上办出院,是家人坚持的,还签下保证书,刚刚她被送到急诊室。”
“走,我跟你去看看! ”
叶梓亮二话不说跳下床,拔掉点滴针头,穿上外套,跟着姚依依离开病房。
两人脚步飞快,穿过走廊、跑进电梯,熟门熟路地往急诊室方向跑去。
她们才进急诊室,就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奇怪……伤成那样,怎么还能活?”
叶梓亮拉住一个熟识的护理师问出张幼琳在哪里后,立刻冲到用帘幕隔起来的病床,猛地拉开隔离帘。
医生、护理师和张幼琳的丈夫都围在床边,没有人可以解释眼前的状况,叶梓亮和姚依依推开他们,一看……说不出话来……
张幼琳全身呈现一种不可能出现的状态,四肢扭曲到让人怀疑里面还有没有接着骨头。她的脸变形,一颗眼球暴突,那副模样让人想起死状凄惨四个字,只是她还没有死,仪器还能监测到她的血压心跳。
她痛得不断申吟呼救,站在病床边的急诊医生对叶梓亮说道:“她全身三十七处骨折,助骨插进心脏、肺脏和肝脏,有严重的内出血,颅骨也有破碎的状况,但她……”
但她还在讲话,张幼琳不断对着空气说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杀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急诊医生对叶梓亮说:“她从被送过来后,就不断重复这些话。”
叶梓亮和姚依依互看一眼,想起昨天的咨商纪录,寒意一点一点从脚底心窜上,牙齿颤抖着,下意识地缩了肩膀,两个人交握的掌心,汗水湿透。
终于,张幼琳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即将断气的同时,她突然尖叫一声、奋力坐起!
这不符合叶梓亮学过的医学常识,她的肋骨断了、脊椎骨也有两处断裂,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坐得起来,而那一声尖锐的呐喊让急诊室里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和家属吓着,纷纷停下手边工作,下意识往这边聚集……
下一刻,她像失去支撑力的麻糬,整个人跌回病床上,她暴张着双眼,一动不动,三秒钟过后,黑色的血从她的七窍缓缓流出……
急诊医生看一眼机器,目视着自己的手表宣布。“张幼琳,女,三十五岁,死亡时间……”
叶梓亮傻了,看着张幼琳的脸,无法动弹,说不出的寒意在她的身子窜进窜出,她的手脚冰冷,血液成冻,眼前一阵阵发黑。
围观的人很多,新品发表会相当成功,在每场发表会中间贺钧棠都会发讯息给侯一灿以及南部负责人,询问发表会的状况。
南部很热烈、中部也不差,至于北部是贺钧棠亲自坐阵,他半点都不担心。
在联络侯一灿和阿重的同时,他也会打电话询问叶梓亮的状况。但最后那通电话叶梓亮没接,是睡着?还是有突发状况?
不知道为什么,晩晚不安着,他传出两通简讯,她没读更没回。
看着在场臂众,他压下心中不安,一面帮一位妇人上粉底,一面解释,“这款粉底不仅仅是化妆品,更是保养品,大家看看……”
他拿起放大镜,请顾客靠近看。
“请大家注意,上妆的右脸和未上妆与的左脸差别在哪里?这位小姐的皮肤有干燥月兑皮的现象,我并没有先上化妆水、乳霜,而是直接上粉底,但现在看起来皮肤是不是很光亮?”
在柜哥柜姊的帮忙下,顾客一个个轮流上前观察。
没有电视特效、影片修饰,而是真人真实上演,爱美的女人亲眼见证,还能有假?
中年妇人的皮肤本来就容易干燥,若没有事先做好保养程序就直接上妆,很容易造成土石流的妆感,但这款粉底能够改善问题。
结束介绍,店长接过麦克风,对顾客说:“今天凡购买新品,可获两百元抵用券,可以当场焙物做抵扣……”
这是最后一场了,贺钧棠回答几位顾客的问题后,交代了柜姊便退场。
拿起手提包,他快步走到停车场,在车子里拿出手机拨电话给陈阿姨,确定诺诺有乖乖吃饱做功课之后,又叮咛几句,再打电话给叶梓亮。
心更加不安,因为叶梓亮关机了。
眉头打结,扭转钥匙发动车子,他不是会胡思乱想的男人,但是这一路上他胡思乱想了。
叶梓亮病情加重了吗?还是她不安分,又跑回去上班?
该死,应该留下苏医生的电话,免得他这样担心。
担心两字跳上心头,贺钩棠蓦地一惊。他开始把叶梓亮担在心上了?他已经让叶梓亮成为自己的责任?怎么可能,他们才相处短短不到一个月。
他承认,叶梓亮会带给人光明的力量,他承认,叶梓亮会让人觉得有希望,他承认,光是看着她,自己会忍不住相信,未来会无比美好,可是……光是这些承认,他就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子开进医院停车场的,只是一路上,许多画面跳进脑海。
诺诺和叶梓亮在床上滚成一团,衣服、包包、书籍……丢满地。
他很火大,抓起棉被就把两个现行犯“盖布袋”,没想到两个在棉被底下的笨蛋不知道反省害怕,还哈哈笑得震天价响。
那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房子有了家的感觉。
还有一次音乐声从客厅传到厨房,是吵死人的热门舞曲,震得他脑神经一突一突地跳不停,心脏都快被音乐声蹦出来。
叶梓亮染出几个不同颜色的大面团,两人乐津津地做着捏面人,餐桌、流理台、地板……到处洒满面粉,连他们的身上头发也没幸免于难。
最可怕的是两人的美术天分,孙悟空如果长成那样,唐三藏一定打死不让他到西方,因为那会亵渎佛祖。
音乐很吵,捏面人很丑,他应该关掉音乐喝令他们去洗手,没想到他竟坐下来,接过面团捏出美美的猪八戒、捏出活灵活现的小白马、捏出无比帅气的孙悟空,然后他赢得诺诺的崇拜。
他斜眼瞄向叶梓亮,很不礼貌地用目光嘲笑。
叶梓亮不以为忤,还笑说:“棠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同理心?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当舅舅,我却能当诺诺的好朋友,你得到诺诺的崇拜,我却能得到他的真爱!”
真爱?诺诺对亲舅舅没有真爱的理由,竟是他无法丑化孙梧空?他火冒三丈,立刻从唐三藏变成牛魔王……
他是个有点冷、有点霸气,虽然经常出现在荧光幕前,却不是表情很多的那种表演者,他讲究的是专业。
但说话夸张的叶梓亮让他的表情变得丰富了,喜怒哀乐轮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