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帮佣回家过年,收拾餐桌、洗碗等家务都落在余修远身上。余疏影是客人,也是女孩子,他自然不会让她帮忙。当她挽起衣袖走过来时,他就说:“到外面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余疏影执意要帮忙。今晚母亲肯定看出她的不对劲,她担心自己空闲下来,母亲就会逮住她谈话,她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现在还是先避避风头比较好。
就在她盘算的时候,她听见余修远说:“交了男朋友就不要藏着掖着,赶紧把人带回家好让我们帮你把关。”
想到她那副鬼祟又心虚的样子,余修远料她也没有告知父母。他家二叔二婶的作风,他很清楚,他们要是知道女儿在毕业前谈恋爱,说不定会把她给关起来。
余疏影自小就被管教得特别严格,她向来循规蹈矩,而习惯随心所欲的余修远很为她着急,如今她有意冲破牢笼,勇敢地追求自己所爱,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深表安慰。
余疏影故意挖苦他,“那你怎么不带女朋友回家,让我们给你把关?”余修远倒抽了一口气,“你这丫头片子,不得了呀!”
她笑嘻嘻的,有点小得意。
很快,他又说:“不过说真的,你真应该把人带给我看看。很多男人都喜欢你这种单纯懵懂的小女生,因为容易上手容易骗……”
两人边聊边分工合作,很快就把碗筷洗干净。趁着大家都坐在客厅聊天,余疏影正想溜出后院悄悄给周睿回个电话,只是,她刚迈出半步,大伯就高呼她的名字,热情地叫她过去吃水果。
余疏影就这样被逮了回去,晚饭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余修远身上,现在又将话题聚焦在她身上。大部分,他们谈的都是她的学校生活和毕业后的打算,只有余萱在大家不注意的情况下,低声问她,“上次我给你的香水,有没有帮你招到桃花呀?”
余疏影差点被噎着,看见侄女这反应,余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调皮地对她眨着眼睛。
姑姑越是抱有期许,余疏影越是觉得为难,她没有办法告诉姑姑,自己喜欢的人就是那个曾经抛弃她的混蛋的儿子……
一旁的长辈继续闲话家常,余疏影的心神开始恍惚,不知不觉吃了小半盘水果,没过一阵子,她的肚子开始胀痛。
在沙发坐了片刻,不仅没有缓过来,而且还有加剧的趋势,她急匆匆地奔往厕所,一待就是半个小时。重新回到客厅时,余疏影的唇色发白,双腿微微发抖,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文雪莱第一时间察觉女儿的不对劲,她迎了上去,关切地问:“影影,你不舒服吗?”
“可能吃太多了,肚子有点疼。”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其他长辈也忧心地看着她,“影影,要不你先到楼上休息?”
余疏影正想点头,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像有东西正澎湃地要冲出喉咙,她再次疾步跑进厕所,刚趴到马桶上就翻肠倒胃地吐起来。
今晚吃的饭菜和水果通通吐了出来,吐到后来,只吐出胃酸,文雪莱帮她顺着背,但她还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余疏影止吐气顺以后,文雪莱才拿温水给她漱口,“感觉怎样?头晕吗?胸口发闷吗?还是别的地方不舒服?”
她模了模胸口往下的地方,哑着声音说:“这里很撑,好像还想吐……”余修远觉得她是食物中毒了,当机立断把她送到医院。
到医院以后,余疏影没有再吐,她坐在急诊室外的排椅上,软软地靠着母亲的肩膀等叫号,嘴里含着一颗堂哥跑去买给她的话梅。
正值春节,医院里只有两个急诊室开诊,由于值班医生少,即使等候看诊的人不多,他们也等了颇长一段时间。
医生询问了病症和听诊后,最后告诉他们,“急性肠胃炎。等会儿吊点滴,过后饮食要清淡些,不要暴饮暴食。”
文雪莱点头,连声对医生说谢谢。
余修远拿着处方从药房取来药和点滴,余疏影就开始害怕了。她平时很少生病,打点滴的数次屈指可数,一只手用力地攥在一起,指甲在手掌里留下几道月牙形的印痕。
护理师察觉到她的紧张,一边温声让她放松,一边动作利索地将针头扎进她的血管。
吊点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安置好余疏影,余修远就对文雪莱说:“二婶,我先送您回去休息吧。疏影这边我来看着,等她吊完点滴,我就送她回去。”
文雪莱摇头,余疏影也帮忙劝她,“妈,您先回去吧。今天您也忙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在他们的劝说下,文雪莱最终便答应了。
从医院到余家的宅子只需十五分钟的路程,半个小时后,余修远又返回医院。
躺靠在病床上的余疏影正闭着眼睛,他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她没有反应,看上去睡着了,手中松松地攥着手机,萤幕暗着,不知道有没有开机。
“疏影?”余修远轻声唤她的名字。
她没有任何动静,余修远不再打扰她。刚掏出自己的手机,他就听见旁边传来短促的Line提示音,他以为她在跟家里长辈说在医院的状况,于是轻轻将手机抽出来想帮她回复两句。
当他将手机解锁,他看见一个不太陌生的名字。虽然无意翻阅他们的聊天纪录,但还是看见了几句,而最新的一句是对方承诺给余疏影做脆皮年糕。
余修远不禁皱起眉头,他翻开病历,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待图片发送成功后,他接着输入:她不能吃脆皮年糕。
很快,对方就发来消息:疏影在医院?
余修远没来得及回复,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在哪家医院?
转头瞥了眼熟睡中的堂妹,余修远写道:那丫头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这话很亲昵,同时又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是余修远跟余疏影对话的风格。他模了模下巴,其实他对这丫头看上的男人还是挺感兴趣的,可惜她把人藏得严实,就连在他眼皮底下给对方拨通电话也不愿意。
正当他放下手机的瞬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还是同样的名字,余修远不禁扬起一抹坏笑,在余疏影被吵醒之前,他迅速地接听了手机,同时快步走到走廊上。
可能折腾得累了,余疏影原本正跟周睿聊着Line,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就连护理师过来拔针,她也浑然未觉。
护理师吩咐余修远用棉花压着她的针口,他下手不知轻重,余疏影随即被痛醒。
睡眼惺忪时,余疏影看见他唇角的笑容有几分诡异,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碰上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已。”
打完点滴,余疏影虽然觉得迷迷糊糊,但整体来说比刚才好多了,加上小睡了一阵,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回家的路上,余疏影拿着手机查阅消息。跟周睿聊天的对话视窗里多了几条陌生的对话,她震惊地问余修 远,“你用过我的Line?”
“我跟他不仅聊过Line,还通过电话。”余修远如实相告,同时抽空看了看堂妹的反应。
翻开通话纪录,余疏影果然看到一条跟周睿的通话纪录,他们足足聊了五分钟。她有点生气,又有点着急,“你们说了什么?”
余修远虚咳了声,“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跟他说说你的情况,告诉他我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男人,顺便还报了下我家的地址。”
余疏影真的急了,她一边拨周睿的手机,一边问余修远,“他有没有说要来找我?”他反过来问余疏影,“他不来找你,问我家地址做什么?”
周睿的手机拨不通,余疏影猜想他极有可能已经出发。余疏影双手捂着额头,低声哀嚎,“完蛋了!”
余修远以为她只是担心她家父母会责备她偷偷谈恋爱,“你病成这样,肯定不能去素食宴了。明天家里没人,你跟你的男人正好可以悄悄地见个面,有爱情的滋润,病情想必能够很快好起来……”
每逢正月初一,余家的老老幼幼都会到上山吃素祈福,大清早出门,临近傍晚才回家。
深夜的街道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由于道路顺畅,他们只花了十来分钟就到家了,余修远刚把车子驶进车库,周睿就回拨了余疏影的手机。
手机一接通,余疏影就问:“周睿,你在哪里?”
周睿那边信号不好,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大概两个小时后,我就到你那边了。”
余疏影听得很吃力,勉强听清楚他的话,立即对他说:“今晚接手机的人是我堂哥,他是故意误导你的,我……总之,你不用特地跑过来一趟,赶紧回去吧!”
数秒以后,周睿才开口,“我当然知道他是你哥哥,就算他不说,我后来想想也能猜到,我不是因为吃醋才过来的。知道你进了医院,我很担心你。”
她紧紧地捏住手机,手心暖暖的,心房满满的,她压低声音说:“别担心,我现在没什么问题了。我爸妈和姑姑都住在大伯家,我们见面也不方便,你就先回去吧。”
周睿自然知晓余疏影的顾虑,他说:“今晚我先住旅馆,明天再找机会过去看你吧。”
她正要回答,余修远突然将手机抢了过去,直截了当地对那头的男人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路上小心,就这样。”话毕,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余疏影哭笑不得,“哥,你怎么又这样!”
“你懂什么,对待堂妹夫,这种态度已经很客气了。”将手机还给余疏影,余修远就拉开车门,心情愉悦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