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斯特的年会在郊区的一栋别墅举行,下车以后,周睿牵着她往会场走。
余疏影试着挣开,周睿却越握越紧,她拖着步子往前走,眼看就要走进大门,她忍不住问:“周学长,你真不怕我爸爸揍你?”
他原句奉还,“你爸爸是知识分子,他不会动手解决问题的。”余疏影被噎着,一时间接不上话。
周睿提醒她,“找个理由跟家里人说晚点回家吧。”余疏影撇了撇嘴,没有照做。
“还是你想让我说?”说罢,他就要掏出手机。
“我说就好。”她连忙阻止他,免得他又挑起父亲已经平息的怒气。
余疏影坐在角落里打简讯,先是拜托陈巍替自己掩护,随后才告知父亲,她跟陈巍在外面吃饭,今晚迟点回去。
陪伴在她身旁的周睿瞥见那个陌生的名字,问:“陈巍就是陈教授的侄子?”
余疏影点头。简讯发了出去,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复,正想再拨一通电话过去,父亲的简讯就进来了,里面只有两个字:收到。
父亲没有追问,余疏影松了一口气。
周睿抬手看了看腕表,“年会快开始了,我带你换套衣服。”
“我就在角落待着,不用换衣服……”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被他带往休息间。一进门,里面候着的造型师等人就围着她团团转,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余疏影像个洋女圭女圭一样被摆弄着,从发型到妆容、从礼服到配饰,事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大半个小时后,她整个人焕然一新地被推到周睿面前,周睿自上而下打量着她,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礼服并不暴露,该遮该掩的地方全部藏得严严实实的,尽避如此,余疏影还是被周睿盯得不自在,她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看够了没有。”
周睿这才收回视线,牵着她朝会场走去,边走边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余疏影了然,她问:“你爸爸吗?”
“你怎么知道?”周睿转念一想,“你已经见过他了?”
她点头,“他来过我们家。”
周睿有几分错愕,正想追问,余疏影的脚步倏地钉在原地,表情怪异地盯着入口处。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周睿发现刚从入口处走进会场的余军,忍不住也吃了一惊。想来余军应该对女儿很不放心,又或者说对他很不放心,否则不会亲自到场一探虚实了。
斯特的年会是以派对形式进行,场内人来人往,余军未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他们。
余疏影连忙拽着周睿的手躲到不远处的后台,由于脚步匆忙,差点撞到正在测试音响设备的工作人员。周睿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回来,同时镇定地开口,“小心点!”
“爸爸来了怎么办?”她有点慌张,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出席斯特的年会。周睿说:“我跟我爸都邀请过余叔,他说没有时间就推辞了。”
“他肯定是来逮我的!”余疏影更是着急。父亲显然是对她的话有所怀疑,不能唐突地找陈巍求证,所以直接到会场找人。
“怕什么,有我呢。”周睿安之若素,说罢就想带她往外走。
余疏影抱住他的手臂,语气焦虑地说:“不行,不能让爸爸看到我!让我爸发现我在这里,不是明摆着要告诉我爸你跟他唱反调吗?他肯定会很生气的。”
听了这话,周睿倒是笑了,“担心我了?”
余疏影有点难为情,她嘴硬不承认,“我担心爸爸不高兴。”
时间紧迫,周睿不逗她了,他让余疏影先在这边待着,他先出去招呼余军。
刚走出去,周睿就看见余军在后台附近打转,他一边抚平被余疏影抓皱的袖子,一边疾步朝他走过去,“余叔!”
听见声音,余军停住脚步,刚回头,周睿已经站在他身后,并恳切地对他说:“多谢赏脸,您来了我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余军才不咸不淡地应声,“不谢。”
没有看见余疏影,周睿猜到余军的疑心应该消除了大半。服务生端着葡萄酒经过时,他为余军拿了一杯,“您稍等,我让爸过来。”
周睿正打算趁机走开去找余疏影,却听见余军说:“老周他忙,你跟我聊聊就行了。”
周立衔确实是忙,他到场以后不断有高层和员工跟他招呼敬酒,其后需要上台讲话,总结这季的工作以及嘉许优秀员工。
这么一来,周睿根本没有月兑身机会,余军在他身旁,他连用手机发简讯也不方便。在台上讲话时,周立衔发现跟儿子并肩而立的余军,结束后立即朝他们走过去。
余军的到场明显让周立衔很高兴,他一走过来,周睿就向不远处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跟了周睿几年,两人默契十足,立即拿着手机上前,先跟周立衔打了声招呼,随后低声说:“睿哥,云韦集团的梁先生刚才来电,有急事。”
声音虽低,但足以让另外两人听见,周立衔说:“你先去忙。”周睿颜首,走之前还对余军说:“余叔,失陪一下。”
余军应声,“不要紧。”
一走出会场,周睿就拨了余疏影的手机,连续拨了两次也没有人接。他闪身走进后台,里面早没了那丫头的踪影,他随后果断地往外走。
余疏影果然跑到顶楼的天台,她已经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身子显得更为瘦弱,若晚风再猛一点,很可能会被吹走。
周睿放缓脚步走过去,趁她不注意时展开手臂将她搂进怀中。
站在护栏前的余疏影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周睿的脸,她低声埋怨,脸上却不自觉露出笑容。她试着挣了两下,而周睿的手臂纹丝不动,只好开口,“你放手呀……”
晚风呼啸,她的长发胡乱飞舞,有几缕调皮地打到周睿的脸上,微微的痒。周睿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并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我都掩护你躲起来了,你还不让我抱?”
余疏影哭笑不得,“我是被谁害的?”
周睿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他没有说话,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后腰抵在栏杆上,面前的周睿身体则像一堵墙,余疏影就这样困在原地。他的目光像一个细密而温柔的网,她被笼罩其中,无处可逃。
夜空中的月亮静悄悄地缩进了厚重的云层里,只留下一团朦胧月影。风声呼呼的擦过耳际,楼下热闹非凡,而此地只有他俩在四目相对,空气中隐隐地荡漾着暧昧的气息。
最终是余疏影先挪开了眼睛,内心像有千百头小鹿在乱撞,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有点不知所措。
周睿无声地笑,双手插在口袋里,半俯着身体与余疏影平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脸红的时候……”
话说一半,周睿就顿住了,余疏影困惑地抬头,而他侧着脑袋毫无预兆的吻了上来,温热的唇轻轻地落下,她未来得及体会,他已重新站直身体,声音低沉地将剩余的半句话补完,“……会让人很想亲亲你。”
余疏影脸颊发烫,脑海有几秒空白,动着唇瓣却说不出话来。
周睿的笑意更深,他将她的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里,“疏影,去留学吧,到巴黎三大或者法国任何一所学校……”
余疏影万分惊讶,“你疯了?就算我愿意,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他们会同意的。”周睿说:“余叔早有这个打算,还没有告诉你而已。”
她看向周睿,“他们就算有这想法,现在也该打消念头了吧?不过,由我主动提出,他们可能会重新考虑……”周睿笑了笑,算是默认了。沉默了一下,他又说:“他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愿,你想留学吗?”余疏影咬了咬唇,接着摇头。
周睿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但你不想到国外读书的话,那就用其他方法好了。”
这样亲密的动作,余疏影仍未习惯,“谁要跟你狼狈为奸……”
她想将手抽回,周睿有点不满,干脆将她扯到怀里,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你不跟我狼狈为奸,我就把你拐到巴黎,关在地下酒窖,让余叔他们都找不到你。”
余疏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继续说:“到那个时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这方法是不是更快更直接,省心又省力?”余疏影的脸色已经从不可思议转为惶恐和震惊。
周睿终于绷不住脸,唇角微微上扬,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傻丫头,我骗你的。”
她恼羞成怒,重重往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又欺负我了!”说完,她将周睿推开,转身背对着他。
周睿再次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环在她腰间,贴在她耳边语气温柔地说:“你这么恃宠而娇,我也经常被你气得半死,但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对于这控诉,余疏影于心有愧。想起这段时间拒听了他数不清的来电、数不清的简讯,还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跟他碰面,她就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站在她身后的周睿却想着另一件事,他越想越觉得胸口烦闷,不自觉收紧了手臂,一副要将她镶入怀里的架式。
余疏影不适地扭着身体,“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
“不松,”周睿一边恶狠狠地说,一边挠她腰间的软肉,“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余疏影左闪右躲,边笑边求饶,最后还差点滑到地上,周睿一手将她捞了起来。周睿敲她的额角,“这么不听话,难怪老惹余叔和雪姨生气。”
她敏捷地闪过,笑嘻嘻地说:“只要我离你远点,他们就会很高兴了。”
周睿佯装生气,但她的笑容那么甜那么美,他根本臭不起脸来。见她大衣的钮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动手帮她扣好,随后抬眼,“可是我会很不高兴。”
这话带着一丝嗔怨的意味,从周睿口中说出,余疏影听着有点别扭,但心底又有些甜蜜,右手下意识模向他刚扣上的钮扣,垂着眼睑,低声说:“我好像应该回去了……”
周睿也该回会场了,“好,我通知司机送你回学校。”余疏影又说:“我爸爸那边……”
他会意,“我知道。我等下帮你拖住余叔,好让你赶在他回家之前先到。”
他们吵吵闹闹的,一下子就来到侧门,真要说再见离开,她又觉得依依不舍。周睿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他凑近了一点,耳语道:“不舍得我就留下来吧。”
司机已经在那边等待,看见他们出现,立即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余疏影只能朝他瞪眼。周睿勾起唇角,待她上车以后,亲自替她关上车门。
车窗降了下来,余疏影朝他挥手道别,而他只将手撑在窗框上,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司机发动车子,周睿将头探进车里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明天下午腾出时间来。” 话毕,周睿后退了两步,示意司机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