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允知坐在咖啡厅面窗的角落沙发里,桌面上了放了笔电与一些文件,而她正端着咖啡杯靠在沙发扶手上望着窗外。
外面正下着毛毛雨;雨不大,雨丝却绵密,还会随风打斜了方向,润湿了人的裙摆或裤脚。
窗外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脚步都显得有些急促,脸上也几乎无表情。
这是一个冷漠的世界,愈是发展繁荣的国家或城市,这种情况就愈显着。
相互的竞争利用让人们更加小心地保护自己;为了怕无端惹祸上身,视而不见或漠不关心成为奉行的准则;如果有人过于热心,还得防范对方是否是有目的的接近,骗钱?骗色?还是想人财两得?
太过忙碌的紧张生活,让人的压力不断攀升,磨掉了大部分人的耐心与好脾气,一点点摩擦,一点点冲突,一点点原本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可以因为一句话或一个眼神而酿成大祸。
因此诉讼案件增加了,律师增加了,也因为市场需求,让律师在擅长的领域做出区分,如同分门分科的医师一般。
官允知专打刑事案件。
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原因很简单——木言瑾专打刑事案件。
她想跟随他的脚步,想和他做一样的事,想让彼此间有共同的话题,甚至想借此成为约他见面的借口。
他是名出色的律师,头脑清晰,理解、逻辑、分析、判断能力都极为优秀,当然口才也令人瞠目,只不过没有出庭时的他,几乎是冷静沉默的。
她一直试着找出两人间的共同话题、共同兴趣,以期日后有共同生活的可能,只可惜努力了这么多年,效果依旧不彰。
唯有讨论案情时,他精辟的分析往往听得她佩服不已;但她更想听的,是他对她的关怀与未来人生的规划。
他很忙,手上的案件很多,她不可能一直用讨论案情的借口约他见面,这样会让他对她的专业能力产生质疑。
但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想要他的陪伴,想得她好几次忍不住直接杀到他住的大楼门口,却迟迟不敢请管理员通报。
“允知,怎么来了?有事?”
“哪个案件遇到困难了?”
“我找了一些判例给你参考,你那个案子胜诉机率很大。”
“刑事诉讼法最近新增与修改了一些条文,你有收到资料吧。”
“……”
每次跟他见面,他若主动开口,所谈之事必定和法律或案件有关,不会谈及私事,也不会过问她的私事。
她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情的人,直到她看到他与那位“邻居”的相处情况,才知道自己根本大错特错。
她不曾见过他那种既好笑又无奈的眼神,不曾看过他脸上出现过那样温柔的神情,更不曾见他与人有过肢体的冲突或接触。
那天的他,不是她所熟知的木言瑾,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是不谈感情,应该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想谈感情的人。”
几年前,她缠着秦宇商问木言谨为什么不交女朋友,什么样的人他才看得上眼时,秦宇商说了这样的话。
那些话让她受了一些打击,毕竟她是待在他身边最久、接触他最多的女性友人,也是最有机会近水楼台的人,却不是“那个能让他想谈感情的人”。
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可惜她不是对方认为对的人。
她总是安慰自己说:“没关系,从来没有女人像她这样接近过他,终有一天他会发现那个对的人一直就在他身边。”
直到她再也管不住自己那颗向他奔去的心,对他告白,要求他跟她试试。
“允知,我希望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他委婉的拒绝宣告了她的失恋。
“你拒绝是因为那位邻居的关系吗?”
“不,与她无关。”他的眸中闪过讶异。“不过,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感觉你们好像很合得来。”那种相处模式是她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
“合得来?”他重复着这三个字,长指一下一下敲在桌上,那是他思索事情时惯有的习惯。
他没有再对这个问题做任何回应,而她突然察觉她刚刚那一问彷佛迫使他去想一个未来的可能性,这让她懊恼不已。
“你看,正在过马路的那两个男人好帅喔。”
邻坐年轻女孩的惊呼声让她收回思绪朝马路望去。
那两个男人,身高突出,身形修长,西装在两人身上穿出了各自的风格;而那两张脸,确实有迷倒众人的本钱。
朝咖啡厅而来的两人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而被目光追随的两人似乎毫无所觉地边走边不断低声交谈着。
当他们走进咖啡厅时,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迷人的爵士歌手的歌声不断播放着。
熟悉的音乐让木言谨凝神听了一下。
“怎么?”秦宇商将两人的伞放进伞筒,回身时就发现了木言谨的异状。
“你听听这爵士乐。”
秦宇商听了几句。“很抒情动人。”
“会让你有哭的冲动吗?”
秦宇商扬了下眉。“这是抒情爵士。”意思是怎么可能会让人想哭?“怎么了?”
“没什么。”木言谨语气淡淡,“只是有人说过她听了这种歌后感动得哭了。”语毕,朝官允知抬了下手后朝她走去。
“说什么呀,没头没尾的。”秦宇商快步跟上,“允知,久等了。”
“两位男神愿意赏脸,等再久也心甘情愿。”她有点失望地看着木言谨坐到她对面的位子上而不是坐在她旁边。
“说那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偶像明星。”秦宇商坐到木言谨旁边。“怎么突然想请我们喝下午茶?”
“官司胜诉了,两位是最大功臣。”当然,这只是官允知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
“一份下午茶就想打发你口中所谓的大功臣?”秦宇商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些法律见解,称不上功臣。”木言谨低声开口,并对服务生点了一杯抹茶拿铁加一份Espresso。
官允知困惑地看了木言瑾一眼。“你不是只喝美式吗?”
“我看朋友这样点过,一时好奇喝了几口,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哪位朋友?”秦宇商抓到了重点,“你除了我们这几个朋友之外,还会跟别人去喝咖啡?”
木言谨一副“跟你无关”的表情。
“是跟那位……邻居?”官允知猜测着。
“嗯。”他应了声。
那晚,跟单纯吃完担仔面回家时,雨已经停了。
行经一家咖啡馆时,她突然嚷着说老板娘的事情让她心情沉重,需要咖啡因让自己快乐一点。
当她点着Menu上没有的饮品时,他微讶地看着店员,没想到店员竟然微笑着结帐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很好喝的。”
“我还没喝,你喝几口看看,包准你也会喜欢。”
“为什么还要加一份Espresso?”
“我说了,我需要咖啡因。”
“抹茶拿铁已经有咖啡因了。”
“你不知道?抹茶拿铁是抹茶加鲜女乃而已,不含有咖啡,想要喝咖啡。”
“……”
他确实不知道,也做了第一次的尝试。
“怎样?好喝吧?口味不错吧?”
“嗯。”
“我就说嘛,我喜欢吃喝的东西,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这么笃定?”
“不信?”她得意地看着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哪位邻居?”秦宇商还是不明白,“你家隔壁有人搬进来啦?”
“对。”
“女的?”
“嗯。”
“年轻的还是老的?”秦宇商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年轻。”
“美女?”这个问题虽然肤浅却很重要。
这个问题让官允知的心提了起来;她很想知道木言谨对那个邻居的感觉。
“大眼挺鼻,皮肤白皙,身材纤细。”这就是木言谨的答案。
“听你这样说,已经达到一半的美人标准了。”秦宇商有些讶异于木言瑾的形容,这表示他真的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言谨,你终于开窍注意到女人啦,真是可喜可贺。”
以前,女人对于木言谨而言就是与男人不同的另一个存在。
每次拿当红女明星的照片问他,这女人美吗?
他的回答都一样——不都长得差不多。
没想到这次木言谨竟然还能形容得出来,不是开窍了是什么?
官允知的脸已微微变色。
“跟允知比,谁美?”秦宇商真的很好奇。
原本想开口要秦宇商别闹了,却触及木言谨审视她面容的眼神。
那眸,不含感情,冷静且镇定,眸光沿着她的额头、眉眼而下直到下巴,彷佛审视案件一般地专注。
虽然是不带任何嗳昧的注视,却仍看得官允知双颊渐红。
“她跟允知无法比较。”木言瑾下了结论。
“是啊,当然比不上允知的美了。”秦宇商没想到木言谨何时也学会说奉承话了。
官允知听得心都快要飞起来了。
“每一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容貌,根本不需要和别人比较的。”
木言谨语调平稳地说着,“况且,允知见过她。”
“……”
秦宇商表情错愕。
官允知神情羞窘。
叹口气,秦宇商投降了,木言谨的情商连身为好友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听你这么说,我更想见见你那位邻居了,改天介绍给我认识吧。”秦宇商厚脸皮地要求着。
“明天。”木言谨说着。
“什么?”秦宇商没听懂。
“明天。”木言谨肯定地说:“我会带她去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