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芯婕霎时脑洞大开,幻想起少年皇帝与娄易之间的各种暧昧。
“朕明白你的心意,所以才批准让你前去元魏救人。”少年皇帝有丝不悦的说道:“好了,朕知道你绕这么大圈子,不就是让朕向你坦承实情吗?”
欸,这傲娇的口吻,怎么活似在向情人撒娇?沈芯婕脑中的小剧场越演越烈,面上表情不禁变得微妙起来。
所幸,偏殿里的另外两个男人,只顾着话中攻防,并未留心她的神情变化。
少年皇帝两手一摊,往身后明黄色绣青龙纹大迎枕一靠,俊丽脸蛋端着无赖貌,掀了掀嘴角,笑道:“朕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既然这事你心中有底,你又何须再问?”
“微臣只是想让陛下明白,谁都可以,唯独岑氏不行。”
“可她却是绝佳人选。”少年皇帝痞痞地反驳,大有准备与他耍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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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岑氏有时会恢复神智,谈吐举止俱与常人无误……”说着,少年皇帝别具深意的睐向沈芯婕。
娄易美眸一凛,不着痕迹地挪移身形,遮去了少年皇帝的视线。
看出娄易眸心紧缩,下颚抽了抽,显然是动了怒,少年皇帝笑了笑,语气一转,大有缓颊意味的道:“不过,这当然都只是听说,那些无知的元魏人,不也是听说了这样的传闻,方会认定阿易的发妻是青鸢国师?朕不过是将错就错,放了些假风声误导那些愚蠢的元魏人。”
她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陷害她被误认作青鸢国师的罪魁祸首,便是少年皇帝!
末了,少年皇帝悠悠补了句:“既然知道阿易不喜欢朕这么做,那朕往后不这么做便是。”
只见少年皇帝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好似他根本不晓得这么做,会害得岑巧菱惹祸上身。
这一刻,沈芯婕背部爬上森森寒意。
眼前的少年皇帝分明是在装傻,披着漂亮的人皮,掩盖骨子里是残忍野兽的事实。只要他不喜欢的人,哪怕是他心月复重臣的妻子,他也一并算计利用,丝毫未曾手软。
这并不稀奇,毕竟他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
最教人感到可怖的,是他还这么年轻,却已有这样的心机,甚至在娄易质问时,露出一派天真模样,彷佛他仍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况且,他是皇帝,他想怎么做,又何必过问娄易?他之所以这样说,无非只是在和缓气氛,顺道安抚娄易的怒意。
得了少年皇帝的承诺,娄易阴沉的面色稍霁。
“阿易就别生朕的气了,朕知错了。”少年皇帝笑笑地说道。
“微臣何德何能,胆敢生陛下的气。”
这两人的对话会不会太……暧昧?沈芯婕越听越觉不对劲。
“阿易且放心,朕会让人把风声放出去,好让那些愚蠢的元魏人清醒,莫再打岑氏的歪主意。至于端王那边……既然他表面上说一套,私下做的又是另一套,这样的人日后倘若真掌了权,肯定不会乖乖听话,阿易想怎么做,便放手去做吧,朕批准你了。”
言下之意,便是命令娄易去灭了端王。
娄易似也不意外,抱拳道:“谢陛下恩准。”
“烦心的事都解决了,你多少也该考虑朕的提议。”少年皇帝不依不挠的劝道。
这一次,娄易索性不回话了,让少年皇帝自讨没趣。
少年皇帝深谙他性情,不气不躁的自找台阶下,“朕就同你说说笑,阿易莫要生朕的气。”
娄易略略扬唇,貌似回应少年皇帝的讨好,然后岔开话题,淡淡地扬嗓:“微臣另外还有件要事,想求陛下恩准。”
少年皇帝笑道:“阿易尽避说吧,这次岑氏遭端王所掳的事,确实是朕对不住你。”
她实在不明白,少年皇帝分明不是这么好商量的性子,何以要这般讨好娄易?
寻思间,只闻娄易道:“在元魏人放弃打岑氏的念头前,微臣想告假带岑氏去南方避祸,待到风头过了,再回皇京。”
“阿易要去南方吗?”少年皇帝前倾上身,撑着下巴琢磨起来。
南方?沈芯婕眨眨眼,怔住。他要带她去南方?这事他从未提过啊。
“岑氏的祖家在南方,听说祖家还有些远房耆老,微臣想顺道带岑氏回去探视走走,毕竟人总不能忘本。”
少年皇帝笑了,“阿易还是一样,重感情也讲义气,朕就欣赏你这点。”
“那陛下可愿恩准?”
“这可是阿易头一次求朕,朕若是不批准,对得起阿易这么多年来的赤诚之心吗?朕自然是允了。”
娄易淡淡一笑,单膝触地,行君臣大礼。“微臣叩谢皇恩。”
“啊,阿易这一走,朕可要伤脑筋了……”少年皇帝白玉似的手抚着额,貌似甚为伤神的沉吟。
娄易佯装没听见少年皇帝的喃喃自语,兀自又道:“陛下若无其他要事吩咐,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沈芯婕内心暗暗惊愕。哇啊,娄易会不会太……太不把皇帝放在眼底?虽说该有的君臣之礼,该有的恭敬姿态,他一样不落,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其实他根本不怎么理会少年皇帝呀。
见自己的演技激不起娄易半丝反应,少年皇帝只得无奈的认了。“阿易这一走,总该给朕一个归期。”
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娄易不假思索回道:“等元魏人知道岑氏并非青鸢国师,不会再想来抢人时,微臣便能放心回皇京。”
这分明是要胁他得尽早放出消息。少年皇帝不是滋味的想道,俊丽面容流露一丝不悦。
“朕明白了,阿易且放心带媳妇儿回南方寻亲吧。”少年皇帝笑着,语气却极其不情愿。
娄易嘴角浅浅一扬,垂眸,低首,随后起身退下。沈芯婕在宫人的搀扶指引下,亦尾随娄易一同退出承德殿。
步下承德殿外长长的白玉石阶,立在殿门口的太监与宫人齐刷刷福身恭送,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沈芯婕端着傻乎乎的笑,一路跟在娄易身后,只敢用余光觑着两旁的蟠龙金柱,穿过无数扇镂花描金拱门,总算出了西侧皇殿。
走在前往西宫门的垂花拱廊上,沈芯婕放松了僵硬的背部,揉着笑僵的嘴角,斜瞅刻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娄易。
“岑巧菱的老家真的在南方?”她小声问道。
娄易淡淡回睨,未语。
她立马意会过来,惊诧的张大了小嘴,“你骗了皇帝?!你可真大胆!”
“你不是想去南方看看?”他嘴角微扬。
“所以,你是为了带我去南方,才故意说岑巧菱的老家在南方?”
“正好我也想离开皇京一阵子。”他转眸望向前方,英挺的侧颜轮廓在烈阳照耀下,镀上一层金色薄扁,仿若神只。
“是因为皇帝放出岑巧菱是青鸢国师的风声,害我被元魏人追着跑的事?”
她直觉问道。
娄易又不吭声了,而她太清楚他个性,不说话便是默认。“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知道岑巧菱是你的妻子。”
从方才这两人的互动看来,皇帝极力想拉拢娄易,甚至不惜卖萌讨好,她都怀疑起两人之间有猫腻,皇帝没道理会蠢到惹娄易发怒。
而岑巧菱恰恰是娄易的软肋。
毕竟岑父有恩于娄家,女乃女乃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岑巧菱,娄易如此重诺,绝对会守护岑巧菱至死。
娄易蓦然停步,半侧过身,给了她一记异常深邃的凝睐。“正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才想这么做。”
他用的是“你”,而非“岑巧菱”。
她心口一窒,这才发现,原来她全想错了。
她一直以为,娄易之所以潜入元魏救人,之所以对她百般呵护,是因为她用的是“岑巧菱”的身躯,而他必须保护岑巧菱,不能让岑巧菱出半点意外。不是这样的。
娄易不惜冒着危险乔装进元魏,甚至与东周皇帝针锋相对,也要守住的人……是她。
“只有我最清楚,我娶的人是你,不是岑巧菱。”他湛黑的眸光,远比他顶上的烈阳更令人眩目。
她心口微顚,喃语:“娄易……”
蓦地,另一侧通往皇殿南侧的长廊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这方走来。
为首者是一名气质华贵的貌美女子,锦衣金簪,雪肤媚眼,一头青丝在脑后顺风飞扬,身后全是垂首紧随的宫人。
沈芯婕先是不解地望着女子走来,随后下意识觑向娄易。
娄易不着痕迹地给了她一记暗示眼神,她极有默契的意会过来,重新将痴傻的笑容挂回脸上。
见女子风风火火的走近,娄易俊丽的眉眼才刚压低,正欲行宫礼,女子娇脆的甜嗓已先落下。
“免礼。娄太尉莫要与我客套,都是自己人。”兰筝公主娇笑道。
自己人?沈芯婕秀眉微蹙,佯装傻乎乎的望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娄易垂着眼,抱拳道:“兰筝公主金安。”
兰筝公主眸光一转,落在沈芯婕身上,含笑的媚眼,霎时添了一丝冰冷。
同为女人,沈芯婕自然晓得那抹冰冷是什么涵义,她有些讶异,想不到娄易这块大冰山,竟然能让兰筝公主这样的美人倾心。
“这位……”兰筝公主紧盯着沈芯婕不放。
娄易伸手拉住她,摆弄着她的双臂,教她合袖躬身,温柔低语:“来,向公主请安。”
沈芯婕努力扮痴儿,姿态笨拙的行了个礼,冲着兰筝公主傻笑道:“给公主请安。”
见着她那一副痴傻样貌,兰筝公主眼底飞掠过一丝嫌恶,随后不着痕迹的绽笑,上前扶起了她。
“起身吧。”兰筝公主好声好气的哄道,又问起娄易:“她一直这样吗?不是说疯病时好时坏?总该有神智清醒的时候?”
娄易道:“多谢公主惦记,拙内近来病情严重,除了微臣,已认不得旁的人,微臣此次进宫面圣,便是求陛下恩准微臣告假回南方。”
闻言,兰筝公主惊诧地追问:“去南方?好端端的,怎会去南方?”
“启禀公主,拙内的祖家在南方湘城,微臣想带她回去寻亲,兴许有助于她的病情。”
“湘城?”兰筝公主目光一亮。“听说那儿的风景特别美,湖水甚绿,气候宜人,我一直想着找机会去湘城走走。”
这暗示也太明显了……沈芯婕内心暗暗窃笑。
娄易道:“微臣只去过一次,并不觉得那儿的风景特别美。”
他这根本是当面打枪,不给公主面子啊。沈芯婕不由得偷觑身旁的英挺人影一眼,替他的直接暗暗捏把冷汗。
兰筝公主不气不馁,笑道:“是吗?那肯定是太尉的心思不在风景上,没能看出湘城那儿的美。”
“若无其他要事,微臣先行告退。”娄易垂眸抱拳。
兰筝公主朱唇轻咬,欲言又止,可又有所顾忌的瞥了沈芯婕一眼。
沈芯婕继续傻笑她的,佯装什么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