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充满狂乱与怒气的回复,让两个人都惊呆了。
“我没有离开过这个位子,”沈静媞害怕的嗓音发着颤,“从我留言到现在也才过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而已,而且她说……她说她的霍远铠死了……”
“你冷静点!”霍远铠握住她的手,“你现在马上回。”
“什么?”
“马上回复她,看她会不会立刻又回你。”
霍远铠面色一样凝重。
现在是餐厅的休息时间,整家餐厅除了老板娘跟员工以外,客人只有他们两个,难道是员工的恶作剧?
他转头观察其他人的状态,员工们正坐在最大张的六人桌前吃着员工餐,说说笑笑,谁也没注意他们这边的状况。
到底会是谁?
“我要回什么?”沈静媞颤着嗓问。
“就……问她霍远铠是为什么死了的。”
“好……”
沈静媞必须用力才能握紧笔。
写好之后,霍远铠又道:“不要收到抽屉里,我们看会不会浮出字来。”
“好……”六神无主的沈静媞也只能点头。
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沈静媞心思复杂无比。
她既希望会有新留言在他们面前浮出,却又希望这真的只是有心人的恶作剧,因为那个人说——霍远铠死了。
她不知为何对这句话甚感恐惧,一种眼前男人有可能消失在她面前的预感,让她不自觉的双手抓紧了他的。
“别担心。”霍远铠拍拍恐慌的小手,“这肯定是有人恶作剧,我一定会破解她的魔术手法,揪出……”笃定的嗓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看到那转回镇定的字迹,就在他眼前,像有个透明人就坐在沈静媞的位子上,振笔疾书……
愤怒的点上右上角的一点,她仍是气愤难消。
这个人肯定是旧识,可能偶然发现她又回到台中,来到这间庭园餐厅,认出她是谁后,故意想恶整她。
会是谁?
她思考着当年,有可能对于她跟霍远铠交往一事,感到不爽的人。
会不会是那些烂桃花?
因为霍远铠一喝醉酒就会变成接吻狂魔,再加上他外型出色,工作能力又强,公司内喜欢他的女生很多,的确是有那么几个看她很不爽,她还曾经在洗手间意外偷听到对她的不堪批评。
那时她太青涩稚女敕,听到那不实的坏话,只会僵立在厕所内不知所措,眼眶溢满委屈的泪水,不敢跳出去为自己澄清。
若是现在就不同了,她一定会直接拍门而出,大声质问。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恶意,十年后仍在。
她重叹了口气,觉得需要杯水冷静冷静,便放下了笔,起身到自助区,替自己倒了杯冰凉清爽的柠檬水。
啜了一口,觉得怒火降了些许,她信步回座,满是愤怒的便条纸还在原处,一阵微风吹来,吹开了纸张,她顺手压下,才想将便条纸放回抽屉,愕然看见空白处竟有文字浮出。
她差点被柠檬水呛了口。
不会是她眼花吧?
“怎么……”她弯身想看得更仔细,脑子突然一阵晕眩,手一时拿不稳玻璃杯,哐啷跌碎在地。
“啊……”她扶着额,几乎是摔倒的姿势摔在椅上,一旁的老板娘疾奔过来关心询问,她也恍然未觉,仅是大口喘着气。
那是什么?
她的脑子里似乎飞掠过了很多影像……
她看见了霍远铠,看见了正在书写便条纸的自己,可是……可是写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回文……
她还看见从不争吵的两人竟然吵架了,她还因此躲在家里两天不出门……
“媞……静媞……”感觉遥远的嗓音在她耳畔逐渐清晰,将她的神智拉了
回来。
她茫然回首,看见了老板娘。
“老板娘,你老了好多。”
“什么?”老板娘蹙起不解与受伤的眉头。
“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红着脸慌忙道歉。“对不起,我……”
她甩了甩头,觉得脑子混乱。
“你还好吧?”为方便服务生清理玻璃杯碎屑,老板娘移开了脚。
“嗯,没事……”才怪。
她的记忆不对劲了。
她像是突然被安插进另一颗硬盘的电脑,一下子多了好多好多新的记忆,需要重组整理。
视线落到便条纸上,她刚才回的文,已经有人回了,依旧是与她相同的笔迹,询问她的霍远铠是为何过世了……
为何……
她猛地一惊,用力拿起便条纸,凑至眼前,狠狠盯着。
这是她写的!
这上头的留言都是她写的。
比较圆润的笔迹是十年前的她,勾转稍微硬笔一点的是现在的她!
与自己的对话,是过去都没有发生过的事,但当她看到回文在她面前浮现时,她的记忆被篡改了,因为过去的时空所发生的事情不一样了!
她以为是有鬼在回她,霍远铠则是用比较科学的想法,认为是有人用魔术的手法在对她恶作剧。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是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
但,她的记忆仍停留在十年前的她觉得这家餐厅有鬼,唯有现在的她明,她说的是实话。
霍远铠真的是死了。
因为她一个任性的要求,所以他离她而去了!
酸涩之意迅速涌上眼眶,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睫盛载不住泪珠的重量,纷然滚落双颊,在下巴处汇聚,点点滴落在桌面。
是她的错!
全都是她的错!
这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后悔着,即便身边的亲友都安慰她,那是一个意外,但她一心认为,如果她那个时候不要求他再返回公圜路为她买东西,那么他就会安然将车开上高速公路,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她曾痛苦到一蹶不振,工作也因此停摆。
约莫过了半年时间,她才醒觉,想起了霍远铠的梦想——开设属于自己的公司,也就是创业。
她认为她有责任继承他的遗志,他未竟的梦想就该由她这个加害者来完成。
所以她站起来了,积极投入工作,积极的吸收新知与业务技巧,努力学习外语,在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同时,学习经营管理的铓角,每一次的失败或错误,都成为她踏往成功路径的肥料。
曾经,她以为自己仅有当个小业助的能耐,甚至,能找到个正职工作,她就谢天谢地,但在三年前,平均一天睡不到五小时的她,顺利开了自己的进口公司,从网路起家,克?美妆、食品、饰物、餐具等杂货进口,如今,除了网路方面,实体店面也已经北中南共开了三家——台中就是第三家,所以新店刚开幕的这段时间,她花比较多时间驻守在台中,也就比较常来“森林小兔”吃饭。
每一步她都走得战战兢兢,因为肩上的责任如此沉重,她每一次都是谨慎评估再评估,才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就。
而在感情方面,她一直是一片空白。
从霍远铠过世之后,她就成了爱情的绝缘体,即使已经成为女企业家的今日,她心里想的念的,还是十年前就离开她的男人。
她总是在工作的空档,就想起他。
明明都过这么久的时间了,她却不曾忘记过他的脸,不管是那双会放电的眼睛,还是俊朗的眉型,或是让她眷恋不已的柔软双唇……她都始终不曾遗忘,好像两人的分开,不过是前几日的事情而已。
而她,没有一次不希望时光能够再重来,那么她绝对不会任性要求,拜托他重返台北购买她心心念念的蛋糕。
就为了一个蛋糕,赔上了他的性命,她怎可能不自责!
每一次,看到有关于重生的电影、戏剧或小说,她多希望她也有这样的“好运”,时针能够往回转,回到错误发生之前,救回她的男人……
“如果他没去……没去台北车站的话……”小脸埋在双掌内,她哭得厉害。
“静媞,”知道她其实一直没真正走出来的老板娘前来关心,拍拍她依然纤细的双肩,“别再自责了,都过去这么久了。”
她摇头,悲痛让她难以成语,只能摇头。
老板娘轻叹口气,倒了杯柠檬水,放在她桌上。
她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收势。
擦擦湿濡的双眸与脸颊,不经意瞥到放在桌角的便条纸,她心头一个咯噔,迅速抓了过来。
对了,这个便条纸……
她刚一时沉湎在悲痛的回忆里,加上新旧记忆的推挤,让她的脑袋乱成一片,无法梳理,但她现在想起来了,这论异的便条纸同时联系着她跟十年前的她,神奇的产生了对话,虽然一直是断断续续,但在十年前的时空……霍远铠还活着?!
她跟霍远铠交往时间并没有太久,从开始到他过世,半年不到,那么,十年前的“她”,正处于什么时间点?
她捧着头,用力按住额角,想记起她对于便条纸的记忆最后落在什么时候,可不知是心太乱还是怎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接问吧!”她喃喃告诉自己。
霍远铠过世的那一天,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她说不定可以在发生事故前阻止!
紧张又充满期待的双眸在桌上四顾,却找不到那该死的笔,她慌忙拉开抽屉,一张便条纸因为她开抽屉时用力过度,震飘了出来。
她下意识抓取那张便条纸,定睛一看,呼吸瞬间停止。
我是霍远铠,是沈静媞的男朋友,听说你不仅跟我女朋友同名同姓,连男朋友名字都跟我一样。
是远铠!
她坞住嘴,泪水再次涌上。
他也……留了言给她……
这张隔了十年的便条纸,瞬间成了珍贵的存在,颤抖的小手轻轻拂过每一个字句,小心翼翼的怕力气稍微用大了,就会消失不见。
他应该还活着吧!
在那个时空。
她迅速跳了起来,到柜台要了新笔,快速在便条纸上写下——
请问你那边是几月几号?
顿了顿,她又再加上——
公元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