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羽拧着眉,手指不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万一诺不明白他干嘛纠结于这件事。她只是为了化解尴尬才随意说给他听的,因为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如果谁都不说话的话,气氛会很压抑吧。她想,他应该并不想跟她独处。
“那么你回大宅去,让她住你那。”何思羽说。
“不行,那样就好像她把我赶走似的,人家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再说万一那男人真的又找到她,只有她自己多害怕啊。”万一诺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这一提议。
“那么她爸妈呢,家不在这边吗?”
“那不行,会让家人担心欸。”万一诺小声抱怨,真不懂人情世故呢。
“那就让她住我那。”
“不行啦,那样的话……你说什么?”万一诺的嘴巴僵硬在最后一个音节上,像听到了什么外星语言。她甚至找不到吐糟的点,但如果真的吐糟一定会被他骂。过了半天,她才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你住哪?”
“你是不是理解不了?”
她猛点头。
何思羽道:“这种节外生枝的事就要尽快处理掉,不过是个偏激男而已,对付这种人就要迎面出击。如果看到他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住一起,他一定会沉不住气跑出来,到时候想办法让他死心就是了。”
听上去好有道理,可何思羽会如此地为素未谋面的人着想吗?
“我姑且问一句多余的话,假如说那个人找不到我室友的新住所,一直没有出现呢?”难不成让她的好朋友就这么跟他同居下去了?
“这点不用担心,当然不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了。”只是怕那人会在晚上找上门去。
他才要把那个麻烦的室友放在他那的。
万一诺想,如果能有个可靠的男人在,当然会让人放心不少。但问题是,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可靠,以及室友本人怎么想。
何思羽认为他自己很可靠,之后连万一诺的室友也同意了这个提案。必经她喜欢何思羽的事几乎她所有朋友都知道,室友当然对他的人品放心,还对何思羽千恩万谢。
而万一诺呢,当然也知道室友在何思羽那比在她这里强得多,她也明白何思羽不会对人家做什么,毕竟他又不缺女人。
只不过,这种猛然间被排挤的感觉是怎样?明明是在帮她解决问题,可万一诺却觉得被最亲、最信的人排挤了。那到底要怎样?何思羽对她的事情从来都只有鄙视,这次竟然主动要求帮忙,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吧,她是信不过他,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好友?
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因为这件事迸出什么火花,男未婚、女未嫁,又各自没有对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是喜欢何思羽,但不是已经被很彻底地拒绝了吗?他只是拒绝她而已,又不是不喜欢女人。不是经常有那种情节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暗生情愫之类。好烦,一旦往那方面去想,好像就真的会变成那样似的。仔细想想,何思羽喜欢的不就是那种持家、踏实的女人吗,说的不就是她室友那样的吗?
何思羽哪有时间当护花使者,一有空闲他就带着万一诺的室友去她的租屋附近闲逛,想要引出那个人,这就是所谓的正面迎击。
何思羽本来告诫自己不要再管万一诺的事,之前帮她照看小孩,现在还要管她闺密的感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她能安安稳稳地不要再找事情做吗。可她呢,像块狗皮膏药,以前还会出于自尊跟他保持距离,现在则是一下班后,就不管不顾地往他家跑,他一出门,肯定要跟。万一诺这样跟着他们乱逛,那他想让她远离危险的意义何在?
“何先生,这些日子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万一诺的室友晴笙怯怯地走在何思羽身旁,两人正在她平时下班的路上闲逛,“为了我,把你跟一诺都牵扯进来,还害得你们吵架,我真的过意不去。我已经想好了,我就主动联系他,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让他死心。”
“没用的,那种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确定的事,他是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辞的,就算你带着男人约他见面,他也只会认为那是你请人在演戏。”
他说得没错,因为晴笙以前用过这种方法,但是失败了。
万一诺跟在何思羽和晴笙两人身后五步之遥,气哼哼地瞧着两人贴得很近在低声交谈。今天因为她想跟出来又被何思羽骂,她当然不服气顶回去,她关心自己朋友也有错了?他不让她跟,腿长在她自己身上,他管得着吗?
看何思羽那个样子,分明是他自己想享受二人世界,嫌她碍事吧?他们还笑起来了呢。万一诺张着嘴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何思羽的侧颜,他那眯起的细眼、弯挑的嘴角。为什么呢?似乎任何女人站在他身旁都好合适。手抚上心脏的位置,她这样子自讨没趣,觉得好丢脸啊。
“对啊,一诺真的很不擅长打理东西,行李也是。那时我们一起租房子一个月了,都还没拆完一半,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帮她收拾。在那之后,好像我就包揽了所有家务了。”何思羽说到这里,晴笙也笑眯了眼,“我其实并不是多爱打扫的人,只能说是她太不擅长了,让人放心不下呢。”
“可以想象。”
“她总说很羡慕我这点,但我会做的只是很平常的事,感情又好像从来没顺遂过……我其实也很羡慕她呀,总是那么快乐,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即使在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地方也能过得很精彩,可是为什么呢?”
晴笙突然看向何思羽,“只有在提到你的时候,她会露出悲伤的样子,但她明明那么喜欢你的呀。为什么想到喜欢的人却会悲伤呢?我搞不懂,也许这就是我感情不顺的原因吧。”何思羽听着,没有作出响应,也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响应。
晴笙接着道:“但何先生你却只有在提到一诺的时候才显得很开心,你们真是奇怪。”啊,又有人在说这种话了。何思羽嘴角僵硬,第一次对自己的这张脸是不是感到怀疑,难道他做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而他自己不知道?
何思羽、万一诺、晴笙三人都在各想心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路灯昏暗的地方,一般来说,古代拦路打劫都是挑这样的地方,这次也不例外。
迎面走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起先谁也没有注意,直到那个人已经能在昏暗的路灯下看清面容,晴笙才晃神般惊叫:“出、出现了!”
“出现什么,我又不是怪物。”那人颇受打击,眼里并没有别人,“晴笙,我跟了你好几天了,这个男人是谁?我对你多好,你感觉不到吗?”说着上前过来就要抓晴笙的手。何思羽哪会让这种事发生,一把抓住那人伸过来的手腕,力量之大让那人吓了一跳。
“有什么话去警察局说。”何思羽说。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上班族的男人能有这么大力气,失算地想抽回手没有成功,另只手上来就往何思羽的脸上抡去。
晴筌已经本能地躲到了他的身后,如果大幅度地躲开,这一拳可能会波及到她。想到这,何思羽被结实地挨了一拳,却并没有松开手。
“人证在这里,伤害罪的官司你确定是要打了。”何思羽空闲的手松了松领口,“而我呢,则是正当防卫。”
何思羽正准备以牙还牙,那人身后的阴影中只见根粗长、巨大的东西,朝着那人的背部呼下去。
本就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更何况一只手还被何思羽牵制着,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抡在那人背部,那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因冲击力而向前踉跄了两步。
仔细看,打在他身上的凶器是一根不知被谁丢掉,原本应该放在路旁的扫把,而那个拿着凶器的人,是趁着大家推搡间绕到后面去的万一诺。
万一诺呀了一声,举起那根扫把朝着那人头上又是一下,那人大概惊吓过度,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挣月兑了何思羽的手。本就还没站穗,又急着想要跑,脚就在地上拐了一下,被万一诺的扫把敲到了头。
“人家都说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啊?”万一诺扬起她的武器,也不看是哪里就砸下去,追着那人一路猛敲,根本不给对方站起身的机会,“你知道什么叫不喜欢吗?就是心里已经没有你了,还要穷追不舍,你有没有自尊心啊?”她的声音如此之大,在这少有人走的路上显得格外剌耳。
只见昏暗的路灯下,身形娇小的女人手举一把大扫把,追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高大男人打,边打边骂。
“不要沉浸在你那自以为是的深情里了,只会让人觉得恶心!”万一诺说着又是一下,“对方已经是不喜欢你的人了,非要让她恨你才死心吗?”
何思羽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女人的友谊是不是为了朋友可以变成另一个人。不过打人的是她,为什么反而是她在流眼泪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不要拿别人撒气啊。
万一诺似有无穷神力,抬手还要打,手里的扫把被外力夺了过去,整个身子被人由后抱住,动弹不得。熟悉的热气笼罩着她,在这个并不温暖的夜里,她觉得喘不过气。
“再打下去,就不好意思说是正当防卫了。”何思羽在她耳旁低声道。
“你……”干嘛抱这么紧,放开啦。她又不是猛兽,拿了她的武器就好了,她又不会真的扑上去咬人。武器?天,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竟然在她最在意的两个人面前,像个疯子一样追着人打?
万一诺两手抓住环在她身前的手臂,默默地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那有力的双臂中,“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你做得很好。”
地上传来隐隐的哭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那人已经爬起来,但也没心思跑了,坐在那里颓然地掉着眼泪,“我不想就那样分手,我那么喜欢你呀。不是说好了,毕业那天我们要再坐在第一次接吻的那条长椅上照毕业照吗?我一直等,一直等着你呀……”
晴笙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对不起,当时我失约了。但是呢,现在真的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