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您吩咐小的准备的贺礼已经放在马车上了,是现在要前往大坑村吗?”陈掌柜问道。
符景升阖上帐册,点点头,“现在就出发,否则赶不及在酒席开始前到。”顿了顿,他问:“对了,表哥已经在马车上了吧?”
一想到翟楠生对梅茹仙恶劣的态度,他其实不太想邀请翟楠生,不过翟楠生都开口要一同前去祝贺了,他也不好拒绝,只能同行。
“有人来找表少爷,他先领人回他的院子。”陈掌柜看他眉头拧起,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又道:“要不……少东家,小的这就去催催表少爷。”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符景升摆手。
康定县城珍馐阁后面有一个大院子,里头分别有三个小进院,他跟翟楠生各住一个小院子,余下那较大的院子里头住的是陈掌柜跟小二厨子们。
符景升大步流星地前往翟楠生住的小院,穿过月洞门,才刚绕过回廊,便听到翟楠生用的书房中传出一记暴怒吼声——
“……人又追丢了,你接了我的生意,却没有一件事情办得好!”
怒吼的人是翟楠生,符景升听得出他正在气头上,这让符景升感到些许不对劲,下意识放轻脚步悄悄靠近窗边,屏气凝神,仔细地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
翟楠生怒拍桌案,怒瞪眼前这个脸上横跨一条刀疤的男子,“不是说黑青帮要的人头没有拿不到的,看来黑青帮只是空有虚名,这事我会另外找人处理,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既然如此,我黑青帮也不强求跟你继续合作,不过你得把余款三千两给我。”
“黑青帮没有一次办成事情,还敢跟我要三千两!”翟楠生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人。
“翟大少,我劝你还是把尾款给清了,否则那件事……我不保证会不会传出去。”
从未被人如此威胁,翟楠生目眦尽裂,用力咬了咬牙,深吸口气缓和情绪,拉开抽屉,从里头的紫檀木匣中抽出三张千两银票,丢到男子面前,“滚,这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死守这个秘密,一旦让我听到任何风声,我会找人剿了你黑青帮。”
屋外的符景升听着他们的争执,暗自思索。黑青帮?翟楠生怎么会跟江湖帮派扯上关系?且事情未办妥,竟然还需付出高达三千两的尾款。
一想到这里,他马上想起追杀康德柱的也是江湖杀手,莫非翟楠生让人处理的事情与康德柱遭追杀一事有关?
“翟大少果然上道!你放心,我黑青帮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不会随便违背协议,那事我们一个字也不会泄漏。”男子邪笑看着手中三千两银票,并道:“我走了,跟你合作还真是愉快。”
听到屋内的动静,符景升早一步离开这院子,隐身到月洞门外的假山后方,眸光紧盯着从屋子里出来的人。
那一个黑影距离愈来愈近,直到看清楚那人脸上那道长刀疤时,符景升微眯的眼赫然瞪大,那人正是当初帮他指路的樵夫!
那天他与翟楠生到南坑寻找织出凌云纱的织娘,就是这男子将他往另一边引去,他才会碰上野猪,误踩捕兽夹,受伤中毒,差点没命。
一直以来他始终不愿相信翟楠生会不顾亲情狠心买凶杀他,可现在亲眼看见证据,他才不得不相信,看来是他太高估亲情的力量了。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符景升跟翟楠生来到大门上已经挂上红绸的一处青砖大瓦房,院子里外满是提着贺礼前来道喜讨个好采头的村人。
他们的马车驶进大坑村时,引来村民们的注意,一些调皮的孩子紧追着马车后面跑,一路来到梅家的新宅。
尽避盖屋期间对于屋主是谁这事隐瞒得很好,可如今新屋落成,今天屋主就要乔迁宴客,因此梅苑仙是屋主这事自然瞒不住。
整个村子顿时被这消息炸开来,尤其是贾家人,一个个都坐不住了,连上个月意外摔断腿的贾二郎也撑着拐杖前来,纷纷要找贾迎春母子三人讨说法。
当符景升他们到来时,贾家人正与梅茹仙吵得不可开交,不要脸的贾家人要求住新屋,让他们回贾家住原来那间破茅屋,还以他们母子三人的户籍仍在贾家为由,要他们尽孝,甚至做主要将梅茹仙嫁给何氏娘家大嫂的儿子。
梅茹仙提出他们一家三口已迁出贾家,外办了户籍,不管是贾家的人还是梅家的人,都无权干涉他们一家三口,决定她的婚姻,更无权搬进他们的新屋。那张个别户籍一拿出,加上村长作证,顿时把贾二郎一家跟贾老头气得够呛。
贾老头本想领着一家人转头走人,但是看到厨房单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丰盛洒席,一声令下,命所有贾家人坐下,直接占据一桌,一动也不动,只等着开席。
符景升看到贾家人那气得七窍生烟的滑稽表情,积压在心头的沉闷顿时一扫而空。
“景升,你是特地来看这一家子热闹的?”他身后的翟楠生轻蔑地睐了前来祝贺的村人们一眼。
“自然不是,我是来道贺的。”看着翟楠生那张挂着虚伪假笑的脸庞,他压抑住心头对翟楠生的怒火,对车夫说道:“把贺礼全搬进屋去。”
既然已经完全清楚翟楠生的野心及目的,自己对他就不可能没有防备,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对他推心置月复,只不过自己心底的疑惑跟谜团尚未解开,暂时不能与他撕破脸,还是需要与他虚与委蛇一番。
忙着发糖果给来玩的孩子们的梅清元,看到大门外站着的符景升,兴奋地大喊,“符大哥,你来了!”他将手中的糖果塞进一旁孩子的手中,飞奔前去,扑在符景升身上,激动地叫着,“符大哥,我好想你,太好了,你真的遵守诺言来看我家的新房子了!”
贾迎春看到符景升也赶紧前来,“欢迎,欢迎,符公子……这位是……”
身后的翟楠生一边掮着扇子,一边环视这座新宅子,轻哼了声,“嗤,比我家下人住的地方还小,这样也敢邀请爷我来吃酒。”
这话一出,让他们三人顿时一脸尴尬,贾迎春正想开口化解时,梅茹仙沉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翟公子,我们乡下地方能有个小窝住就很感激老天爷了,哪能跟城里那些高门大户相比呢,你说是吧。”
两人一碰上就火花四溅,身为主人之一的贾迎春只能扯着僵硬的笑脸将符景升两人请进屋去,“符公子、翟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娘,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翟公子一起前来同乐,翟公子不请自来,可没他的位子。”梅茹仙冷冷地瞥了翟楠生一眼,故意提醒他。
看来连走将近一个月的衰运还是没让翟楠生得到教训啊,这让她不得不考虑再多送他几个月。
“茹儿,瞧你说这什么话,我们乡下地方又不时兴发帖子,自然是人人都能来。”听到女儿这么不给客人面子,贾迎春眼尾剧烈一抽,向前打圆场,“元儿,快请翟公子进去坐坐,替翟公子倒茶。”
“符大哥、翟公子,里面请上坐。”梅清元赶紧扯着符景升的袖子,将他往大厅拉。
符景升不想再跟只会生事的翟楠生同处一处,随便找了个借口避开他,“元儿,喝荼不急,先领我到处看看吧,方才我看到村子里有人种植一片桑树,大坑村里有人养蚕或织布吗?”
“有啊,姊姊就会织布,她织的布可好看了,像飘渺的云彩一样,那片桑树林也是姊姊种的。”梅清元一脸得意地说着,在他心目中,姊姊是最厉害的。
符景升眼睛顿时一春,“梅姑娘,趁着酒席还没开始,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梅茹仙本不想答应,只是眸光一转,看见贾家那一群人,嘴角剧烈抽了两下,这何氏竟然将招待的瓜子、花生、炸汤圆整个倒进她带来的布袋子,还有贾多福,自己这桌的糖果、糕饼吃不够,竟然把别桌的全倒进自己的口袋里,跟别桌的孩子、大人互吵起来,那抢食物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不想留在大厅招待翟楠生还有那一群贪得无厌的贾家人,她朝符景升抬抬下巴,示意他跟上,“好吧,我领你过去看看。娘,您要是招呼不过来,就让村长夫人帮您招呼吧,我先带符少东家这个大财主到处参观一下。”
符景升走到她身旁,一脸歉意地道:“梅姑娘,抱歉,是我邀表哥一起过来的。”即使不是他主动邀约,而是翟楠生厚脸皮跟过来,这黑锅他仍得背上。
“没事,我很清楚那跟你根本无关,你知道我跟他不合,不会邀请他来的。”
符景升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住的是豪门大院,他们的新宅子在他眼中说不定比自家乡下的别院还寒酸,她就不带他参观室内了,而是直接领着他往后院走去。
“你不怪我就好,不过你要带我去哪?这好像不是参观你家的方位。”
“我这新家没什么好参观的,说不定真如翟楠生所说,比你家下人住的地方还寒酸,我带你去看我未来打算大展鸿图的地方吧。”
“听你这口气,野心不小唷,你要领我到你研发吃食的作坊?”
“错,我可不打算再研发吃食,会做出臭豆腐跟豆腐乳,完全是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造成的,我志不在此。”要不是为了处理掉贾二郎强迫卖给她家的那些泡水黄豆,她才不去鼓捣吃食呢。
“那你志在何方?”
“那里,那就是我将要发家致富的地方。”她指着前方的大库房,从荷包里取出钥匙,“走,我带你过去。”
她打开门,门扇一推开,映入符景升眼帘的是占据大半个库房、正卖力吃着桑叶的蚕。“这……你怎么养这么多蚕?是准备织布吗?”
梅茹仙看着这批刚从木镯空间移出的仙蚕,两眼闪着灵动的精光,满意地浅笑着,嘴角的梨涡显露。
这几天忙着新家乔迁的事情,她还没能仔细观察,瞧牠们现在啃食桑叶十分有劲的模样,她就知道这些仙蚕适应得很好,没有任何不适,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跟我过来看你就知道了。”她指着另一扇门,走过去推开,里头堆满各色各样的丝绸锦缎跟蚕丝被。
符景升的黑眸顿时瞪大,疾步向前,拿起其中一匹薄如蝉翼的丝绸跟蓬松的蚕丝被查看,抚模它的触感,简直无法相信,震惊地看着梅茹仙。
这分明跟前些日子赖掌柜再次购得的凌云纱与蚕丝被一模一样,莫非梅茹仙就是他亟欲寻找的那位织娘?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被他这样死死盯着,梅茹仙有些尴尬与别扭,沉咳了声,“喂,你干么这样看着我啊?难不成我脸上有脏东西?”
他用力吐出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心绪,问道:“里头所有的丝绸跟蚕丝被都是你织的?”
她点头,“是啊,费了不少时间,我打算在年前将这一库房的货卖出去。”
他压抑下心头的惊喜,双手搭在她肩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梅姑娘,我问你一事,你和我说实话,这事对我很重要。”
她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
“这些蚕丝被跟凌云纱是否曾经卖到康定县城的织锦布庄?”
她不打算瞒他,坦白道:“卖过两次,最近这一次就是我去卖豆腐乳那时。”
符景升喜出望外地看着她,“真的是你?”
“是我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别跟我说你也到织锦布庄买了床贵得吓人的蚕丝被跟凌云纱。”符景升是怎么回事?那表情像是看到黄金一样兴奋。
“我是买了,把你所有货物全买了。”
梅茹仙惊呼,“你疯了吗!”
“我不把那些货物全买下才是疯了,那些货物在我眼前就是银子,梅姑娘,我是织锦布庄的少东家。”
她愣住,“不是吧,织锦布庄也是你家的?”
符景升道:“符家产业多种,不过着重在酒楼、布庄跟南北杂货。”
“唷,看来我是孤陋寡闻了,一直以为只有酒楼。”现在想起来,最早打探织锦布庄时,就有人跟她说过织锦布庄是符记的产业,只是她忘了……
“梅姑娘,你知道我到幽州是为了找人,而我找的正是你。”
“找我?你特地到幽州来找我?”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啊。”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梅姑娘,有兴趣跟我一起赚大钱吗?”见她一头雾水,他继续说道:“我想成为皇商,我需要你织布的技术,梅姑娘,你愿意接受挑战,跟我一起参加皇商的征选吗?”
符景升讲述详情,梅茹仙应下,两人很快就谈妥了接下来双方合作的事宜,以及前往京城参加皇商征选的日子。
这一天阳光明媚,符景升再度避开翟楠生,一大清早便领着几名心月复跟工人,后头跟着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来到梅家,载走库房内的蚕丝被跟各类丝绸锦缎,当天将所有货物载往永宁县的水安码头,走水路以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往京城。
最后一匹布搬上马车后,梅茹仙也跟坐上马车,由五湖驾车载着她,跟着车队一同前往永宁县,而符景升则是骑马先行前往水安码头处理事情。
马车走了约莫四个时辰才到达永宁县城,这是梅茹仙第一次来这里,尽避到达时已经接近傍晚,但整个永宁县城却还是十分热闹,街道上依旧有卖着各色对象的摊贩,完全没有因为天黑而准备收摊的迹象,这让她感到十分新鲜。
因为进了城,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缓缓走在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这让她有机会欣常街道两边的风景。
她趴在车窗边看着街道两旁,发现永宁县城里不管是店家还是摊贩,他们所卖物品的层次、种类与风格都跟康定县城完全不一样。
永宁县城有水安码头,因水路四通八达,各路船只都会到这里停泊补给,因此街道上卖的货物自各州县,琳琅满目,甚至还有远从海外带回来的。
有些新奇的东西让她惊喜不已,像方才她就看见了好几面可以把人照得一清二楚的东西,还能像仙术一样反射,那东西应该是镜子,却不是铜镜,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回大坑村之前,她一定要来把那几面镜子全买下。
五湖敲了敲车壁,“梅姑娘,水安码头到了。”
从车窗探出头,看到码头上满是来来往往扛着货物的工人,岸边停放着大大小小数不尽的船只,随着波浪摇摇晃晃。
身穿一袭白衣坐在马上的符景升那潇洒挺立的身影,在码头边成为一道漂亮的风景,让人一眼就看到他。她对他用力挥手,“符景升!”
他帅气地翻身下马,伸出手准备扶她下车,“茹仙。”自从决定合作参加皇商征选,他便不再客套地姑娘来姑娘去,开始喊名字。
梅茹仙见到他伸出的手掌,也没多想,很自然地搭在他的掌心上,撑着他的手下马车。
她细女敕的柔荑搭在他掌心上的瞬间,好像有一道细微的电流窜入两人的掌心,他们顿时如遭电击一般,看了对方一眼。
“饿了吧,稍候片刻,等这一车的货物上船后,我带你去用膳。水安码头附近有间别具风味、专卖早茶的四层酒楼,可以看尽整个码头的风景,虽说是早茶,却卖一整天,一会儿带你去尝鲜。”
“是的,各式点心,例如凤爪、烧卖等等,搭配热荼,是梅山那边的人来开的,十分地道,你应该会喜欢。”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我以前听人家形容过,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尝不到,现在有这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吃上一番。”[]以前她曾经听一位下凡历练的小仙说过自己最怀念凡间的早茶,当时那位小仙形容得可好吃了,把大家馋得猛吞口水,可咱他们不能私自下凡享受一番。
虽然那小仙也做了那些点心,还准备热茶招待他们,可是她说吃起来就是没有当下那感觉,味道也不地道,现在有地道的口味,她一定要好好尝尝。
瞧她听见美食眉开眼笑的模样,一股暖流滑过符景升的心房,他笑道:“你所待的地方是小乡镇,很多美食自然没吃过,有机会到京城,好吃的东西多得是,你即使一天换一家酒楼吃也尝不完。”
“那是天子脚下,自然不同凡响了,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京城美食全吃上一遍。”
“放心,你一定有机会去的。”他接过手下拿过来的文件,仔细阅读,确定之后在上头盖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印章,并对她道:“好了,我事情全处理好了,我带你过去。”
梅茹仙有些迟疑,“现在用晚膳有点早吧?”太阳才刚落下而已。
不早了,再晚些就没位子了。”他做出请的手势,“而且你应该也渴了,不饿可以先喝点茶休息片刻,胃口自然就开了。”
“你说的不错,那走吧。”
一两人步行来到酒楼,跟着伙计来到四楼的雅间,一推开窗子,整个码头的风景便如符景升所说,尽收眼底。
梅茹仙刚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伙计已经麻利地送上一壶雨前龙井跟好几碟看起来色呑味俱全的茶点。
符景升替她倒了杯茶,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是他们的招牌茶点。”
她端起茶杯,轻抿了口,馥郁的茶香在唇齿间弥漫,甘润清香,待口中的香气转淡,她才夹起那颗水晶虾饺品尝着。
这一路上楼来,她发现酒楼里几乎已座无虚席,心里还在狐疑这里的东西真的有这么好吃吗,一口咬下才发觉其中的美好,水晶虾饺鲜甜的滋味瞬间充满口中,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她不得不认同符景升说的,称赞道:“不错,十分可口,鲜美又弹牙。”这水晶虾饺她一吃就爱上,还让伙计多送两盘上来。
又尝了另外两样茶点,她不禁庆幸符景升有早点带她过来,若他们再晚一步,吃不到她一定会扼腕。
两人一边喝荼,一边吃点心,慢慢地聊着天,符景升将符记目前所面临的状况告知她。
她喝了口荼,问道:“对了,以往你与翟楠生不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吗,怎么这两次都没有看见他一起出现?”顿了顿,她又道:“先声明,我恨不得他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可不是在关心他,只是纯粹好奇,还有,我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感觉上应该与他有关系。”
不得不说,她说中了,感觉还真准。他浅笑着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幽暗的目光看着繁忙港口,“他……以后与我也许会……”
忽然间,雅间的门突然被人猛然推开,四海神色慌张地匆匆进入,嘴里嘁着,“少东家,少东家,不好,出事了!”他本想直接禀告符景升,可一看屋内还有梅茹仙在,他忙压低音量捂着嘴在符景升耳边小声禀告,“少东家……那名……”
符景升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转头交代道:“茹仙,有个非常重要的人出了事,我必须马上赶过去,你在这里继续吃,我会吩咐车夫在外头等你,让他载你回客栈,抱歉。”说完他便与四海匆忙出去。
瞧符景升慌张的神情,那人定是出大事了,她直觉自己一定要跟着他去看看他口中那位重要的人,不多做犹豫,立刻跟着冲下楼,在他临上马车之前拉住他的衣袖,“符景升,带我一起去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当下他也没时间多做考虑,直接搂着她的腰带她上马车迅速离去。
急驰的马车不消片刻便离开了县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严重影响了马车行进的速度,这让一向沉稳的符景陆有些急臊,车轮发出咯噔声音更扰得他心神不宁。
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她关心地问道:“什么人对你那么重要?”
符景升沉默片刻方道:“这人有可能是我去世多年的父亲,手下来报,他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见她拧着眉头一脸困惑,他继续为她解惑,“我父亲发生意外坠崖,那山崖下有一条揣急的河流,当年祖父曾经派大批人手到山崖下沿着河岸寻了近半年,却毫无所获,只在崖壁上找到一片他当时所穿的衣料。所有人一致认为父亲已死,只有祖父不相信父亲身亡,可过了一年都没有父亲的消息传回,祖父这才死心,为父亲做了衣冠冢。
“然而几个月前,父亲当年的书僮在幽州见到一名长得与父亲十分相像的中年男子,便赶紧让人将这消息传回符家。
“一直以来,我都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也始终不相信父亲遇上盗匪坠崖是意外,因此亟欲前往幽州亲自查探,却又担心打草惊蛇,刚好你出现了,我这一趟便是打着寻找织娘的名义出来,实则是暗中追查那名与父亲长相有几分相像的男子。”
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本来我只是怀疑父亲的意外有幕后黑手,这下却能肯定父亲的意外是人为的。”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有几个怀疑的对象,不过我很确定那受重伤的男子绝对是我父亲,只是为何这些年都不回符家,这点必须问他。”
“你没见到人,就知道那人是你父亲?”
符景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如果对方只是一个长得像我父亲的普通人,就不会三番两次被人追杀了。”
“追杀?!”她瞪大眼睛低呼了声。
他一手撑着一边额头道:“是的,还好父亲够机警,才能一再逃过,不过这一次一”
看着他满脸担忧,她伸手拍拍他另一只放在大腿上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你父亲会没事的,有我在呢。”好歹她还有能起死回生的仙蜜啊!
他清亮的目光落到搭着他手背的白女敕玉手上,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袭来,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蔓延整个胸臆,让他荒芜孤冷的心顿时鲜活了起来,冷硬严肃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细长的眸子凝视着她,点头道:“有你在,我相信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愣了下,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暧昧啊?就在她感到疑惑时,马车缓缓停在一间用竹篱笆围起来的茅草屋前,前面传来赶车的四海声音——
“少东家,到了。”
刚好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的五湖看到正要下马车的符景升,手中木盆一丢,赶紧向前,“少东家,快,老爷受伤很重……”
符景升一刻也不敢耽搁,冲进屋内,看到的是大夫手忙脚乱帮忙止血的画面,看到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满身几乎见骨的伤口,他的心顿时慌了,颤抖地握住符昌明冰冷的手,眼眶含泪,激动地喊着,“爹!爹我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景儿来看您了!”
“少东家,您别激动,这样会影响大夫救治的。”云游赶紧拉开他,避免他碰触到其他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
一旁的大夫嫌弃地对他吼道:“没错,你们几个粗手粗脚的都给老夫滚出去,别在这里给老夫添乱!”
梅茹仙见符景升怎么也不愿意出去,向前拉了拉他衣袖,劝道:“你先到外头去吧,在这里你帮不上忙,只会妨碍大夫救人。”
符景升何尝不知道,可他的脚就是无法向外移动,恐惧在脑海盘旋,他担心一踏出这屋子就会真的与父亲天人永隔,心底的那些疑惑也将成为解不开的谜,永远揪不出幕后真正的黑手。
“你现在太激动了,出去冷静一下,我留在这里帮大夫的忙,一有任何动静,我都会叫你,好吗?”她好言相劝。
符景升低头看着她那双带着关心的眼眸,心底掀起的巨浪瞬间平息,沉重点头,“麻烦你了。”他领着心月复手下离开。
来到外头,他深吸了两口气,缓和自己残余的怒火,沉声质问,“谁做的?”
“少东家,是第一阁的人做的,那是个杀手组织,雇用一人两万两,第一阁一口气派出五名杀手,是存心一次就要老爷的命,若不是我们的人及时出现,老爷恐怕当场……”
五湖赶紧将上头刻着第一阁的八角形令牌交给符景升,“这是在现场捡到的。”
符景升他将令牌紧捏在手中,恨不得捏碎。“我方损失多少人?”
“死了七名弟兄,受伤的弟兄有五名,如果不是正好是交接的时间,人手多,恐怕所有弟兄与老爷都会命丧当场。”手被砍伤、已经包扎过的云游自责地说着,“您将这事交给属下,却发生这种事,属下有愧……”
“你尽力了,我不会怿你,是对方太过阴狠狡诈,况且敌暗我明,本就不利,这阵子你就好好静养吧。”符景升用力咬着牙,将悲愤的情绪压下,而后交代后续的事情,“四海交代管事,明日马上将抚恤金送到牺牲者的家属与受伤的弟兄们手中,牺牲者两千两,受伤的弟兄轻伤一人二百两,重伤的一人五百两。”
他顿了顿,又道:“对方一口气聘请五士人,财力必定十分雄厚,是否有办法从第一阁杀手口中得知是谁买通他们来杀害父亲?”其实他心底早已有人选,可他真不愿意相信那一家子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少东家,属下无能,未能打探出买主,不过属下已经联络上江湖中专门查探消息的云腾阁,相信不久便会得知真相。”云海等人一脸愧疚。
在他们商讨着接下来的事务时,在屋内的梅茹仙也没闲着,帮大夫一起替符昌明止“丫头,老带来的止血伤药不够,只能用药草代替,你先压住这边的伤口,方才进来前老夫曾看到屋外有几株止血药草,我去采几株止血草过来。”
“大夫,您放心,我会压紧的。”听到大夫要出去拔草药,梅茹仙忍不住吁了口长气,想着她总算能离开大夫的视线,不离开她根本无法动手。
事不宜迟,她不敢担搁,赶紧从空间里取出仙蜜,倒两滴在符昌明的口中,同时飞快地在他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也抹上几滴仙蜜。
短时间内,不断从伤口泌出的鲜血便已止住,伤口甚至有些开始愈合,让她内心激动不已。
其实在伤口上倒仙蜜,她是死马当活马医。册子上说这仙蜜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直接倒在伤口上,效果应该会更好,她抱着尝试的心态,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下符昌明有救了,只要他清醒,相信符景升很快便能查出背后的黑手,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替他高兴。
这么珍贵的仙蜜,她根本舍不得让无关紧要的人使用,要不是她看符景升好不容易可以与失踪多年的父亲重逢,不想让他难过,她才不管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