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蓓臻一进入办公室,《城市日报》总编樊诗妍也随后跟进。
她自从大学毕业就进入《城市日报》工作,与倪蓓臻相识多年,除了是倪蓓臻的员工外,也是她的好友。面对信息、科技如此发达,平面媒体的市场正逐渐缩小,她知道倪蓓臻很可能在考虑结束《城市日报》,但是她对《城市日报》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只得拜托倪蓓臻考虑选择用其他的方式将《城市日报》保留下来。
今天的会议想必是倪蓓臻要回复她结果吧。
同时,倪蓓臻的秘书江卉卉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今年才刚大学毕业,进入凡亚才几个月,迟迟无法进入状况的总是战战兢兢的。
为了不让江卉卉再出错,夏子濯早就交代她送上一杯刚泡好的花果茶。
“执行长,这是热花果茶。”
倪蓓臻放下包包拿下眼镜,坐到宽大舒服的办公椅上,听到江卉卉这么说,她挑眉看了她一眼。“真是难得啊!卉卉。”
江卉卉老是出错,再不然就是总得先问过她才知道要泡什么茶,今天终于泡对茶了,太稀奇了。
倪蓓臻拿起杯子,啜饮了一口花果茶,随即皱了皱眉头,把茶杯放下推到一旁。
江卉卉一脸错愕,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夏子濯一看就知道这杯茶泡得不合倪蓓臻的胃口,看她刚才的表情,应该是茶水不够热,他端起茶杯及碟子交给江卉卉,挥手示意她离开。
倪蓓臻没针对花果茶多说什么,因为她想起还有更讨厌的事情要处理,“子濯,即便你的心思再精巧,让我能在晚宴待超过半小时,但只要有某人出现,我还是可能打个招呼就走。”
“执行长太小看我的能力了,我早确认过今晚那个人会在他的服务处接待选民,不会出现在晚宴上,更何况他走的是办桌路线,这种鸡尾酒宴他喝不爽快。”
这下,倪蓓臻的确满意多了。
倪蓓臻的母亲方秀琴是现任立委,正在竞选连任,今晚的鸡尾酒宴就是她举办的募款晚宴,身为立委需要拉拢不少地方桩脚,她的一位同党议员正有这样的人脉。
而那个人曾追求过倪蓓臻遭她拒绝了,可他还是死缠不休,总是找机会想接近她。
“好!现在可以开始开会了。”倪蓓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这是一份裁员名单,今天开会要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樊诗妍松了一口气,虽然裁员对《城市日报》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表示《城市日报》还能继续存活。
“执行长,妳要针对《城市日报》做裁员?”夏子濯则没有樊诗妍庆幸的心情,隶属于《城市日报》的员工不少,张立和就是政治线记者。
“有问题吗?”他没有接过自己手上的文件夹,她只好又晃了晃,催促他。
夏子濯接过手,翻开之后并没有细看那一长列的名单。“它是妳父亲起家的事业,妳这么做无疑是让许多多年来跟随妳父亲的老员工一同失业。”
樊诗妍看了夏子濯一眼,已经可以想见倪蓓臻会怎么反驳他。
果不其然,倪蓓臻语气极为冷淡的道:“凡亚是个营利事业,不是慈善团体,更何况现在报业不景气,我只是裁员,并不是直接结束《城市日报》,我想我已经够有良心了。”
“凡亚是个经济结构十分健全的公司,就拿《时代日报》来说,它的母公司远不及凡亚,可是《时代日报》却没有裁员的问题。”夏子濯又道。
“《时代日报》专门报导政商、演艺名人的八卦,你希望《城市日报》不走政治路线改走狗仔路线吗?”
“当然不是,或许可以做个折衷……”
倪蓓臻从他手中再把文件夹拿回来,说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只要你能想出同时达到整顿《城市日报》以及提高获利的企划,而我也觉得可行,我就同意你做最小幅度的裁员。”
见夏子濯一脸不可思议,樊诗妍笑出声来,“怎么,以为我们的执行长这么没人性,会坚持一定要裁员不给任何机会吗?”
“这倒不是,我只是以为执行长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我如果是这样的人,就会坚持不出席今晚的晚宴了。”
“请一定要打消这个念头,执行长,今晚妳不出席是不行的。”夏子濯露出苦笑,原来倪蓓臻还想着不去晚宴吗?
倪蓓臻也知道,不过是做着口头挣扎而已。“你回去工作吧,我下楼去会客室见造型师,有事我会找你。”
其他人光看倪蓓臻的外表,可能会以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冰山美人,但樊诗妍了解好友的个性,其实倪蓓臻一点也不冷,只是她的热情只会给予她认同的人。
“谢谢妳,蓓臻。”
“谢我什么?”倪蓓臻随意地挽起一头长卷发,准备下楼见造型师。
“都谢,不管是答应我不结束《城市日报》,还是答应夏特助减少裁员人数。”
“诗妍,我是商人,我会留下《城市日报》不是因为妳的请求,而是如果能够整顿《城市日报》达到提高获利的目的,绝对会比直接结束来得好,我思考了很久,决定要让《城市日报》转型,以周刊的方式再出发。”说完,倪蓓臻已经走到门边,要拉开门之前,她又补充道:“另外,我还没答应子濯,得看过他的企划才决定,虽然我觉得他已经无法再精简我决定的裁员名单。”
樊诗妍跟着倪蓓臻走出办公室,直到倪蓓臻转身看不见她了,她才露出微笑。
不管蓓臻的想法是什么,终究还是为了她的请求花了时间思考,不是吗?蓓臻既是她的老板又是朋友,能不站在老板的立场直接拒绝她,而是以朋友的立场思考折衷的办法,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江卉卉在茶水间里等着,三秒掉泪是她的绝技,当她眼角余光看见有人影向茶水间走来时,她轻压了压眼角,泪水就这么在眼眶里蓄满了。
她的泪,向来是为引起男人的注意,尤其是像夏子濯这样的男人。
她记得她来应征秘书的那一天,被总机安排在一楼大厅与其他来面试的人一同等待,不久后,倪蓓臻与夏子濯外出回来,她看到他帮倪蓓臻提着公文包,一边用手机与他人联络,一边还能在倪蓓臻不发一语只伸出手的情况下,由她的公文包里准确无误的拿出她要的文件交给她,在经过总机柜台前,顺手拿过总机递给他的应征者数据,然后随着倪蓓臻走进专用电梯,明明只有两只手的他,不知何时把电梯磁卡拿出来了。
她跟随的视线,在夏子濯刷了磁卡电梯门阖上时收了回来。
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英俊挺拔的他不但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好好的,而且动作优雅,毫不慌乱,要是换作是她,肯定手忙脚乱。
江卉卉不像其他女孩一样拜金,但她就是对这样充满迷人自信及工作能力极佳的男人没有抵抗力,那一眼,便让她芳心暗许。
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就是夏子濯,她尽力表现出她最好的一面,虽然当下他并没有对她多加注意,但最后她被录取了,所以她相信自己至少比其他十几个面试者更让他有印象。
一如夏子濯所料,江卉卉肯定是觉得委屈,又躲到茶水间了。
他并不是对这种楚楚可怜的女孩没辙,而是因为倪蓓臻短期之内已经换了三个秘书。
他深知倪蓓臻只是鲜少露出笑容,也知道她的严格只针对工作上的事,若是能力足以胜任,根本不会被为难,但外人不了解她的个性,只会以她外在的形象来断定她这个人。
之前到职的那三个秘书,还撑不到发现这一点就辞职了,这一回的面试官虽然是他,但倪蓓臻却在他面试了十几个应征者后,选了他原先剔除掉的江卉卉。
她说,既然之前那些拥有完美履历的人都待不住,那就换一个没经验的试试吧。
因此,他只好特别关照江卉卉,希望她别再让倪蓓臻失望,又要再重新征人。
夏子濯来到茶水间门口,看见江卉卉面前的流理台上放着三个花果茶的茶叶罐,而她似乎抬手在擦拭泪水,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其实倪蓓臻方才也没有骂她,她实在不需要躲着哭泣。
“一直弄不懂到底什么情况要泡什么茶,是吗?”
听见夏子濯的声音,江卉卉连忙抹去眼泪,红着眼睛问道:“夏特助,执行长是不是很讨厌我?”
夏子濯分别将三个罐子拿起来看,这是英国进口的花果茶,上头全是英文,但以江卉卉的英文程度难不倒她。“妳别想这么多,没有一个主管会故意和属下过不去,更何况是执行长,她是很严厉,但不会无端刁难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