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那边的凉亭从一开始就很热络,而男子这边的凉亭一开始却显得冷飕飕的,完全不同于四周炎热的夏日风情,主人安王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而贵客镇国公世子不但一张脸没有表情,更是连句话都不愿意施舍,偶尔有人硬着头皮凑过去攀谈,不过两、三句话就被冷得赶紧退避三舍,众人不禁有个疑问——
既然不想待客,安王今日为何要大开王府大门宴客?
还好,这种冷清的气氛很快就有了转变,只因安王兴致一来的喊着要为在场的几位公子作媒,还特地拿镇国公世子大做文章,最后齐明聿很有义气的附和了,其他未有婚配的公子当然不敢说不。
在众人热络期待的气氛下,张毅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从安王商唱“贵公子配佳人”的戏码开始,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了,可是他只能干着急,一句话也不能说,毕竟这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能有意见吗?
他忍不住懊恼的瞪了闵少阳一眼,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分,竟然来这儿!
闵少阳的心情比张毅山还沉重,昨夜莫名其妙接到安王下的帖子,他就觉得不妙,可是他不能拒绝,本想不如在前来王府的途中制造事端,比如摔下马,如此一来他不来赴约也就说得过去,没想到安王府一早就特地派马车过去接他。
终于,安王派出去的丫鬟端着托盘走回来,上头摆着姑娘们刚刚完成的画作。
丫鬟将画摆在下人搬来的长案上,以便众人欣赏。
周皓平仔仔细细品味每一幅画,直到最后一幅,他彷佛被雷劈到似的,久久无法动弹。
这丫头有必要如此不给面子吗?
“王爷,是不是应该让几位公子挑选了?”何升低声提醒道。
周皓平点了点头,饶富兴味的看着齐明聿,“本王让阿聿先挑,你们可有意见?”
“这是当然。”众人纷纷附和,进也不敢跟这位世子爷抢人。
齐明聿毫不迟疑的走到最后一幅画前,执笔蘸墨,在画上写下——
桂鸣诉情,荷花传香,夏日一趣。
除了周皓平,众人都惊呆了,这位世子爷的眼光会不会太奇特了?
“阿聿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周皓平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
“我一向喜欢有趣的人。”
这话教众人都噎住了,他喜欢有趣的人,只是,为何他自己看起来如此无趣?
“本王真是好奇,究竟哪家姑娘如此有趣,能得阿聿青睐?”周皓平真正期待的是沈云锦变脸,那丫头肯定恼极了,以为降低自个儿的程度,必然可以逃过此劫,如何知道某人算计人的时候,从来是没脸没皮,沦为青蛙也无所谓。
齐明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是啊,待会儿就知道了……对了,本王记得知府夫人的义兄闵公子至今还未娶妻。”
周皓平转头往身后的众人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躲在人群后面的闵少阳,“闵公子也来挑一幅吧。”
身子微微一僵,闵少阳绕过众人走上前,深深的行礼致歉,“王爷,请恕在下不识好歹,驳了您的美意,在下家无恒产,如何局攀得起?”
“本王赐你百两黄金,明年你进京科考,得了一个探花郎,这就不是髙攀了。
“在下还不知道是否能金榜题名,岂敢想着探花郎?”
“本王知道你的才气堪称庆丰第一,相信明年得个探花郎绝非难事……对了,本王差一点忘了,知府大人好像也是探花郎。”周皓平将目光转向恨不得隐藏起来的张毅山。
张毅山僵硬的双手作揖道:“是,下官有幸入了皇上的眼,钦点为探花郎。”
“你想必很清楚你夫人义兄的才情,他是否也能入皇上的眼,钦点为探花郎?”
“下官不敢任意揣测上意。”
“别紧张,皇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若是有幸被你猜中了,皇兄还会夸你独具慧眼,对你另眼相看。”
“皇上仁慈宽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下官计较,可是,下官若认定闵公子有探花郎之才,难免有私心之嫌,反之,倒显得下官过于苛刻。”换言之,他里外不是人,还是请王爷别为难他。
闻言,周皓平倒也不再纠缠,只是伸手拍了拍闵少阳的肩膀,“你挑一幅吧,本王作主,谁敢说你髙攀不起。”
“本世子也给你添个百两黄金当聘礼齐明聿也出手了,其他人当然纷纷出声响应,不过,终究只是一份小心意,总之,众人共襄盛举,堵得闵少阳再也说不出髙攀不起这种推辞之词,只能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从中挑了一幅,执笔蘸墨在上头题了字。
随后,周皓平命令丫鬟将齐明聿和闵少阳挑出来的两幅画送到另一边的凉亭,确定是哪一家的姑娘所画。
看着丫鬟端着托盘走下凉亭,其他在一旁蠢蠢欲动的贵公子全傻了,王爷怎么将他们忘了呢?
周皓平彷佛没有察觉到那些殷切期盼的目光,还指示何升将剩下的画作收起来,之后一起送还给姑娘们,便转身回位子坐下,继续享受美景好茶。
丫鬟很快托着两幅画回来,托盘交给了何升,她低声靠在周皓平的身边说了几句,便在主子的指示下退去。
周皓平笑盈盈的看着安阳县令,“只要陈大人点个头,庆丰第一才子闵公子就是你的女婿了。”
前面一句让陈大人瞬间两眼放光,可是后面一句又教他瞬间翻落谷底,为何不是镇国公世子?
“闵公子,定下亲事之后,你带着本王的举荐信进京找文渊阁大学士宋吉,拜在他门下,明年你想髙中探花郎就不难了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闵少阳今日出门遇到喜鹊吗?不但得了一门好亲事,还得安王举荐拜师文渊阁大学士宋吉——这位可是最亲近皇上的内阁大臣。
闵少阳实在太惊讶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安阳县令陈大人推了他一下,催促他上前行礼致谢。
周皓平不着痕迹的看了张毅山一眼,见他铁青着脸,心情无比欢快,接着转向齐明聿,戏谑的挑眉道:“回京之后,别忘了去拜见沈祭酒,请他成全。”
众人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若是他们,也很乐意娶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这绝对有助于仕途,可是沈祭酒的女儿好像在京城成了笑柄,才会被沈祭酒以失仪之名送来这儿,教他们娶这样的姑娘,他们又觉得很为难,世子爷如何愿意娶她为妻?
“这是当然,不过,就怕沈祭酒觉得我这个武将粗鄙不堪。”这是实话,齐明聿相信沈祭酒不乐意将女儿嫁给武将。
“你也要本王送封信给沈祭酒吗?”
“有劳王爷了。”
“理当如此,本王难得作媒,只盼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今日王爷成就了两段佳话。”
“是是是,本王今日可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我们应该来痛饮一杯。”周皓平吩咐何升,“去把本王珍藏的那几坛琼花露拿来。”
虽然众人还是心存怀疑,镇国公世子如何愿意娶个名声不好的姑娘,不过何升很快就指派几名丫鬟送上琼花露,这个问题也随之在欢乐声中被抛到脑后。
何谓晴天霹雳,沈云锦今日彻底明白了,当你以为一切皆在算计之中,老天爷却给你一巴掌,告诉你,难道你忘了字典有“失算”这个名词吗?人万不可自以为是,意外是生活中最常出现的访客,更别说身边有个喜欢唱反调的祸害,如何能期待事情按着自个儿的计划发展?
事已至此,沈云锦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游戏,不必放在心上,可是念头一转,这是在众人面前公开的配对游戏,如今庆丰府的官宦之家没有人不知道齐明聿一回京就要向她父亲提亲,换言之,即使将来不了了之,也难保不会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
不过,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回京了,过个一年,这件事应该会渐渐在人的记忆中淡化,问题是,齐明聿何时回京?若他挑在众人记忆鲜明之前回京,难免有人关注他可有上沈家提亲,闲着无聊再拿出来八卦一下,这件事不但忘不了,说不定还会迅速传开来……
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忍不住头皮发麻,若是发生在上一世的时代,她不怕名声有瑕疵,不怕嫁不出去,只是在这样的古代,名声禁不起玩笑。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太没保障了,还是要找齐明聿说清楚。
主意一定,她不管不顾的就跑去敲隔壁庄子的后门,杀到齐明聿面前。
“我刚回庄子,你就找上门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想念我,真教我欢喜。”
齐明聿笑得无比灿烂,害某人的气势瞬间跌落谷底,眼睛被闪得差点睁不开。
这是什么情况?沈云锦彷佛听见心中警铃大响,面瘫突然展露生动的表情,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非常想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也不管夜深了,可是教人瞧见了总是不好。”齐明聿的口气带着宠溺,一幅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下次在桃树那儿点上一盏灯笼,我就会过去见你。”
沈云锦冷不防的抖了一下,这个男人真是太邪恶了,又在施展美男计!
“你少跟我说风凉话,今日你们的目标是张夫人和闵公子,与我无关吧。”她还是抓紧重点说清楚。
齐明聿微微偏着头,彷佛在思考似的,半晌,他状似很苦恼的道:“王爷教我回京就去向沈祭酒提亲。”
“什么?”
“王爷的命令我岂能不从,你说是吗?”齐明聿又恢复往常的面无表情。
沈云锦激动的跳脚,“齐明聿,你疯了吗?”
“齐明聿?”
沈云锦怔愣了下,“你不叫齐明聿吗?”
“是啊,可这是你第一次喊我齐明聿,格外好听。”早知道“齐明聿”从她口中说出来如此动人,他就不会拖延至今才将底细透露给她知晓。
“齐明聿,别闹了好吗?你要找张夫人和闵公子麻烦那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这个男人吃错药了吗?为何变得如此教人招架不住?_在耍什么诡计?不但使出美男计,还会撒娇……她不知道自个儿的解读是否有问题,可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在对她撒娇,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讨厌,只觉得应付不来。
顿了一下,齐明聿很委屈的问:“不好奇我如何认出你的画?”
“你看过我的画,当然认得出来。”
“我不是看过你的画,而是‘拥有’你的画。”其实他无须看她的画法,单从画中透露出来的恶趣味就足以教他认出她干么刻意强调那两个字?沈云锦恨恨的咬牙切齿,“这种事不要挂在嘴边。”
“知道了。”齐明聿看着她的眼神彷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沈云锦觉得自个儿快被逼疯了……冷静,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的承诺,“言归正传,今日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忙,张夫人和闵公子已经入了你的局,接下来与我无关了,是吗?”
“我当着众人面前许下承诺,回到京城必会向沈祭酒提亲。”
沈云锦气得想扑过去咬人了,“齐明聿,你疯了吗?”
“我也觉得自个儿疯了,竟然如此胆怯,不敢违逆王爷之令。”不过,他看起来一点胆怯的样子也没有,反倒有点挑衅的味道,若他接受王爷作媒,她要如何?
他岂会不敢违逆王爷之今?他是故意跟她唱反调!
沈云锦突然想起一事,两眼一亮,反过来问道:“你说,闵公子会娶安阳县令的女儿码?”
“这我如何知道?”
“我说他不会。”可话虽这样说,沈云锦对此事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离开王府之时,王妃提起男子凉亭那边发生的事,因此她知道安王抛出难以令人抗拒的诱饵,闵公子究竟会不会为了前程舍弃张夫人?虽然她不清楚张夫人和闵公子之间的故事,但闵公子是个有才情的人,若有一个大好的机会送到面前,如何能不伸手抓住?
闵公子也不可能一直跟张夫人纠缠下去,娶妻生子是迟早的事,如今他能够娶到安阳县令的女儿,展开新生活,他也不算有什么错。
“那又如何?”
“他都敢违逆王爷的命今,你这位杀人如麻的将军不至于比他胆小吧?”沈云锦挑衅地对他扬起下巴。
齐明聿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不错嘛,还知道如何激他。“不过,我认为闵少阳会藉机娶了安阳县令的女儿,摆月兑张夫人。”
沈云锦撇了撇嘴,果然是男人,总是以利益为导向的思考。“我相信闵公子不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齐明聿微微挑起眉,“你见过闵公子吗?你如何知道闵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见过张夫人,我瞧张夫人是个聪明机灵的,不至于连闵公子有情还是无情都看不出来吧。”她暂不考虑爱情可以使人变成睁眼瞎子的问题。
“我们来打个睹。”
沈云锦觉得头都晕了,为何他们会绕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呢?她忍不住急得跳脚,“他们将来如何与我无关,今日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出戏,相信你不会当真,是吗?”*^轻声一叹,齐明聿语带宠溺的伸手轻点一下她的额头,“你有时候还真有一股傻劲,那幅画如今不是交还给你了吗?”
言下之意,她不认帐,他还能如何?
因为他的小动作,沈云锦不由得一十正,但是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话中的讯息吸引住了。对哦,怎么忘了呢?顿时,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嫁我不好吗?”
沈云锦惊骇的瞪大眼睛,他干嘛丢出如此令人惶恐的问题?
齐明聿的目光无比专注,彷佛有火光跳动,“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别闹了,我走了。”沈云锦突然心跳加通,惊慌失措的转身逃跑。
虽然得到满意的答案,可是夜里躺在床上,她还是失眠了,一会儿翻身对外,想着他莫名其妙的告白,教她心乱如麻;一会儿翻身对内,想到那幅画在她手上还是没有保障,一如她不能不将《夏日的百花盛宴》卖给他,她带这幅画回文定侯府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想想,她决定早上醒来后索性来个毁尸灭迹,尽避她很喜欢这幅画里面隐含的恶趣味,但是这一次她不能手软。
这夜与沈云锦一样失眠的人还有方氏,辗转一夜醒来后,她直接冲到前院,赶在张毅山出门上衙之前拦住人。
“我相信你会阻止义兄和安阳县令女儿的亲事。”
方氏为了给父亲治病,供青梅竹马的恋人读书,不得不下嫁张毅山,她也想过好好伺候足以当她爹的夫君,可是嫁进来不久就发现了,这门亲事根本是一个骗局,夫君有龙阳之好,而婆母始终知情,正因如此,这门亲事才会落在她这个穷秀才的女儿身上。
事已至此,她只能认了,父亲的病好了,闵哥哥可以继续读书,然而,活寡妇的日子太寂寞了,她与闵哥哥终于禁不住爱火,行了苟且之事,如今要回头也难了张毅山见状蹙眉,“若他不想承认这门亲事,谁能逼着他上门提亲?”
“今日换成是你,胆敢拒绝王爷吗?”方氏当然不会承认心爱之人贪图富贵,攀髙结贵,而是畏于安王的权势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
“安王并非仗势欺人之辈。”
方氏冷冷一笑,“他不管不顾的嚷着作媒,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这不过是安王为了模清楚、掀他底细的局。张毅山不能实话实说,免得气急败坏的女人更火了。
“安王已经说了,若觉得不相配,绝不为难,只要闵少阳心志坚定不受动摇,谁也不能逼他娶安阳县令的女儿。”
张毅山此言倒是事实。
方氏还是觉得情郎是被逼的,“他不想娶,但也要安阳县令与他心意相同。”
张毅山不屑的轻哼一声,“你以为安阳县令愿意他当女婿吗?”
“原本不愿意,可是有安王介入,情势就不同了。”安王大手笔抛出诱饵,不就是有心成全这门亲事吗?
张毅山一时之间无法反驳。是啊,安王看似不为难,却又给这门亲事加柴添火,安阳县令很难不心动,再说了,闵少阳确实是读书的好苗子。
“你若不能阻止这门亲事,就别怪我对你无义。”方氏撂下话后,转身走出书房。
张毅山头疼的按住太阳穴,过了一会儿,白豫和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来到他身后,为他轻揉太阳穴。
张毅山疲惫道:“你说得没错,安王想必察觉到什么,这个局看似对付方氏和闵少阳,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我。”
昨天回来后两人讨论了一夜,他本觉得此事并非如此严重,安王为人宽厚正直,闵少阳不给面子,安王不会放在心上。
“我说了,此事最重要的是闵少阳的态度。”
张毅山伸手拉过白豫和,让他挨着自个儿坐下,“闵少阳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大人十年寒窗,便是为能有朝一日光耀门楣,闵少阳有探花之才,又岂能无所期待?不过,闵少阳绝不会主动求娶,因为若是安阳县令拒绝,这不是太难堪了吗?”
张毅山恍然一悟的点点头,“方氏明白其中道理,才会要我出面阻止安阳县令。”
“虽然安王给了甜头,但无法保证闵少阳定能金榜题名,且他家徒四壁,要教县令夫人将娇养的女儿嫁给他,如何舍得?”
说白了,即便安阳县令有心在闵少阳身上赌一把,也要先过了夫人那一关,若是女儿再闹腾,这门亲事很难成得了。
略一思忖,张毅山担心的道:“若是安王施压呢?”
“安王向来正直。”
“为了逼我,难保安王不会出面施压。”
“我相信安王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落人话柄,最多支使安阳县令身边的人游说。”顿了一下,白豫和的态度转为谨慎,“可是,我以为大人最好别依着夫人的意思出面阻止安阳县令认下这门亲事,免得教人抓住把柄,上安王那儿告大人一状。”
“我若不发一语,方氏那个女人不会放过我,万一她口不择言……”张毅山揺了揺头,不敢想象后果。
方氏看似柔弱,实则强焊,他还真怕惹火她。
“夫人只是虚张声势,夫人与大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万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了解这个女人,她不怕对自个儿狠。”
“她是不怕对自个儿狠,但是对闵少阳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手。”
“这倒是。”
“若是大人还不放心,不如透过他人露个口风——闵公子虽是夫人的义兄,但是与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大人并不清楚他是否有探花之才。如此一来,安阳县令对这门亲事就会有所保留。”
张毅山赞赏的拍掌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让刘通判去透个口风……不好,刘通判是我的人,他出面与我出面无异,还是透过安阳县令身边的人,可是,这岂不是要动用我们在安阳县的人脉?”
“大人收买人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吗?”
想想也是,张毅山随即唤来侍卫,去安阳县王主簿家传话。
安王府宴客之后,周皓平关心的不是能否就此模清楚张毅山的底细,而是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绕着齐明聿打转。
“你的局是真的要设计张夫人和闵公子吗?可是,为何我觉得你的目标是沈姑娘?”
“我为何要设计沈姑娘?”齐明聿绝对不承认自个儿对一个丫头着了魔。
没错,他更想设计的人是沈云锦,他想藉此事让她一直“惦记着他”,就像他一样,成日惦记着她,满脑子想着她——索性将她娶回去好了。
周皓平根本不必他承认,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你对沈姑娘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想娶她可不容易,那丫头难缠至极。”
“六爷想太多了。”她难缠,他又岂是容易应付的人?
周皓平抗议的哇哇大叫,“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还要我送封信给沈祭酒,教他认下这门亲事吗?”
“六爷看不出来这是作戏吗?”这真是笑话,他若决心将沈云锦娶回镇国公府,他自有法子教沈祭酒允了亲事,何必他这位王爷在一旁凑热闹?
“我看错了吗?你真的不会拿此事算计沈家丫头?”周皓平难得如此咄咄逼人。
虽说想诱敌人上钩,就要狠心拿自己当饵,可是,若这小子没那心思,应该会另作安排,而不是将沈云锦拖下水。
齐明聿不只是行事狠,还心思慎密,他不会不考虑沈夫人,若是沈夫人当真了,他只能推说这只是一个玩笑吗?
“不会。”沈云锦只怕已经将那幅画毁了。
周皓平心存怀疑的挑起眉,“真的不会?”
“六爷若是沈祭酒,难道会如此轻率地应下女儿的亲事吗?再说了,沈祭酒也不是安阳县令,皇上想给他女儿赐婚,还得先问过他,难道还会怕得罪你这位王爷吗?”
这会儿周皓平终于闭嘴了。
“六爷盯着我有什么意思,还是将心思放在张毅山身上吧。”
虽然觉得他比张毅山更令人感兴趣,可是周皓平也清楚张毅山方为正事,已经破例在王府办了赏花宴,若还不能钓到他,岂不是呕人?
“你说张毅山会找上门吗?”
“我想先问六爷,闵少阳会去提亲吗?”细细一想,周皓平揺了揺头,“虽说得了张夫人资助,闵少阳方能读书,可是闵家仍旧家徒四壁,闵少阳也常常为书铺抄书,由此可见,闵少阳是个有骨气的,若是安阳县令不表示,他绝不会眼巴巴地上门提亲,教人轻看他不自量力。”
“若是六爷和张毅山未有进一步指示,安阳县令也不会有所表示。”说白了,安阳县令又不清楚安王是真心想作媒或是一时兴起,就算闵少阳值得赌一把,也不愿意自家最后成了庆丰府的笑话。
周皓平忍不住蹙眉,“你要我去施压?”
“我还不清楚六爷吗?六爷为人正直,自是不愿意为了这种事落人话柄,而张毅山不愿意得罪六爷,明面上绝对不会出面施压安阳县令让他拒了这门亲事,但至于会不会暗中捣鬼,这就很难说了。”
这会儿周皓平真是糊涂了,“若能暗中捣鬼,张毅山绝不可能放过,如此说来,我们根本是白忙一场,可是,你为何一点都不担心?”虽然他这个人向来没有表情,担心也不会写在脸上,不过言语之间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出来。
“张毅山若有本事暗中捣鬼,这说明他是值得合作的对象,若我们是同一阵营,我们在庆丰更好做事了。”
周皓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想跟张毅山合作?”
“我们无怨无仇,为了彼此的利益,难道不应该先寻求合作的可能性吗?”
他可没有为自个儿树立敌人的癖好。
周皓平还真是哑口无言,是啊,多一个合作伙伴比多一个敌人好,可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跟一个可能的敌人合作。
“还有,我可不是六爷。”
怔了一会儿,周皓平才反应过来的瞪着齐明聿,他不敢对安阳县令施压,但是这位屠夫将至可不在意名声,而且一耍狠起来,不怕死的人在他面前也会双脚打颤。
“不过,若安阳县令是个不知天髙地厚的,可能要刀子伺候,万一不小心在他身上留下疤痕,六爷可要帮我兜着。”
周皓平激动的差点从椅上摔下来,“什么?你还要动刀子?”
“我不是说万一吗?”凡事总要做最坏的打算,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但也是领皇差的,你如何敢动刀?”
“我不是教六爷帮忙兜着吗?”
这个小子……周皓平张着嘴巴半晌,只能甘转下风的道:“你行!”
“当然,我可不想在这儿耗着。”他还想跟着某人回京,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如何找到瑞王的下落?
周皓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这儿有何不好?总好过成日应付那些精于算计的人……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我只算计值得算计的。”
周皓平饶富兴味的挑起眉,“沈家丫头是吗?”
齐明聿还是面无表情,可是眼神明显转为温柔。
“沈家丫头还真是可怜,竟被你这个小子瞧上了。”
齐明聿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周皓平嘿嘿一笑,还是将话题绕回来,“你保证张毅山会来?”
“这要看张夫人了。”
周皓平突然很想揍人,怎么麻烦一个又一个?“这是为何?”
“张夫人舍不得闵少阳,张毅山才有可能被架到火上烤,也才有可能破釜沉舟找大爷谈判。”
张毅山若是个聪明人,从王府宴客设局就应该猜到他的底细已被模了一半,秘密早晚藏不住,还不如拿自个儿手上握有的东西当筹码。
“我看你不急,还以为此事必成。”
“急有何用?此路不通,不过是再寻他法。”
虽说早就清楚他的死德性了,周皓平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你说得可真轻松。”
“用说的当然很轻松。”齐明聿回得很理直气壮。
周皓平举手投降了,“你行,你只要给个期限,张毅山何时会有行动?”
“这要看他何时招架不住。放心,不会太久,我这个人不太有耐性。”
他派出去的人应该找上安阳县令了,三日之内,安阳县令不做出回应,他只好亲自刀子伺候了。他也觉得很无奈,只要好好配合他,其实他不喜欢用粗暴的手段对付人。
闻言,周皓平总算是安心了,这小子不是没耐性,而是有一股坚持到底的蛮劲,难怪沈家那个丫头再难缠,也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