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杜眉回到老家,在门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却见陈健和陈美面对面瞪着对方,不知对峙了多久,完全没有发现她回来了。
陈美冷哼一声,“怎么,你又想替爸妈打我?”
陈健气得脸色涨红,“你还没疯够吗?叫你来这里,不是让你带坏小眉的!”
“我带她出去散心就是带坏她?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陈美愤怒的吼了回去。
可是杜眉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失望和黯然。
陈健叹道:“爸妈很担心你,你就不能少让他们操点心吗?那种地方以后别再去了。”
“不用你假惺惺,每天把爸妈挂在嘴边,听得我都烦了,我已经成年了,我会对自己负责,不劳你大驾!”陈美眼圈一红,忽然扑到他怀里大声哭喊,“你这个坏人,我来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你叫我来这里我听话的来了,你叫我照顾杜眉我也有好好做,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连打电话关心我都没有!”
陈健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急得一头汗,最后只能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试着安抚道:“别哭了,我最近忙,没时间……”
“借口!统统都是借口,你就是想躲开我!”陈美在他胸前乱蹭,他的衬衫转眼就湿了。
他无可奈何,忽然瞥见站在门口一脸吃惊的杜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轻轻推开陈美,尴尬地道:“小眉回来了,别让人看笑话。”
“谁敢笑我!”陈美嘴上嘟囔着,偷偷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陈健痛得龇牙裂嘴却不敢喊出声,无奈极了。“小眉回来了,我也该走了,听话,别再去酒吧打工,需要什么直接打电话给我。”交代完,他起身向杜眉打了声招呼,便逃也似的离开。
杜眉关上门,回头见陈美擦干眼泪,哪里还有刚才泼辣撒娇的样子,不免有些错愕。“你跟陈哥吵架了?”
难道她刚才是……装的?
陈美见她一脸惊讶,嗤笑一声,“对付男人,眼泪就是最好的武器,就你这么笨,不懂得用这一招。”
杜眉嘴角一抽,对付自己的哥哥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吗?
陈美看出她的想法,眯起眼睛笑了,“陈健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跟着我妈嫁入陈家的,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杜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却立刻压下,应该……不可能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他。”陈美没有隐瞒,“可是他暂时还没有完全接受我,但是我不会让他接受其它人。”接着她话锋一转,问道:“那个叫顾笙的人,就是你最近烦恼的根源,对吧?”
杜眉微微点头,坐到她身边。
“难过陈健当初会要我用过来人的身分劝你,老实说,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心里未必没有你,只是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把角色转换过来。”陈美很明白,因为她和陈健之间的年龄差距更大,“他拒绝你的理由,不外乎是他年纪大,或你只是一时把亲情和爱情搞混了,再过几年你会想通,会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对吗?”
杜眉用力点头,惊奇地看着陈美,她怎么都知道?
“这事不难猜,陈健也是这么拒绝我的,我教你一招,等生米煮成熟饭,他想不负责任都不行。”
杜眉此时的心情用惊悚来形容都不为过,难道陈美已经用过这一招了?看着陈美似笑非笑的表情,她默默地同情起陈健。
“我……不想让顾哥为难,而且也没有时间了。”
她既然无法为他生下孩子,也无法长长久久地跟他厮守在一起,何必这样不择手段地得到他,而后又留下他一个人?
陈美见她这般冥顽不灵,哼了一声,“随便你,上后可别找我哭!”
喝醉虽然很不舒服,可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却让杜眉沉迷,酒精能让她忘记很多事,包括自己只有三个月的生命,包括……顾笙。
她没再去酒吧,而是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回来。
陈美辞了酒吧的兼职,坐在杜眉对面,自然而然地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大口,笑咪咪地道:“晚上喝冰啤酒,你还挺会享受的。”
想到这里,她哼了一声,“如果陈健看见了,肯定又要说我带坏了你。”
杜眉也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上蔓延,她稍稍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陈哥也是担心你。”
“他要是真的担心我,就不会把我丢在这里。”陈美用自己的啤酒罐碰了碰她的,苦笑地道:“为了我们两个孤家寡人,干杯!”
“干杯!”杜眉一口气喝了半罐,被酒气熏染的双颊红通通的,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一醉解千愁,原来是真的。”
她一罐接着一罐地喝,这么久没见,她很想念顾笙,可是再见面却是争锋相对,他的温柔也不复存在,她很难过,觉得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痛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陈美看杜眉喝得豪爽,不由得劝道:“你别一下子喝太多了,这样明天宿醉会很不舒服。”
“这样醉得快,我也能忘得快一点。”杜眉的双眼湿漉漉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看着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所以要惩罚我、为难我?”
陈美以为她是在说醉话,敷衍地附和,“人定胜天,管他老天爷想怎样!”
杜眉盯着手里的啤酒罐,慢吞吞地道:“哪天我死了,把我葬在我父母身边吧。”
陈美吓了一跳,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你可别乱来,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顾笙不接受你,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好男人,那个韩俊就不错,长得帅气,彼此熟悉,对你又好展身卜也是可以的。”
杜眉闭上眼没有回话,猛灌酒,如果可以,她真想最后一刻能倒在顾笙的怀里,在闭上双眼之前,能再多看他几眼……
顾笙一整晚都想着不知道杜眉现在的心情好点了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他索性起身去杜宅。
谁知按了半天门铃,陈美才打着哈欠来开门,一看到是他,她没什么好脸色地道:“顾先生,现在才早上七点半,你也来得太早了,不知道会扰人清梦吗?”
顾笙抱歉一笑,走了进去,把手里拿着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我有点担心小眉,抱歉吵醒了你。”
听他这么干脆的道歉,她一肚子的火反而发不出来,随意地摆摆手道:“没关系……杜眉在二楼,房间在哪里你应该知道,我就不奉陪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昨晚陪着杜眉疯到凌晨三点多,才睡没几个小时又被吵醒,她实在没精神做陪客,再者,杜眉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想见见顾笙的,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顾笙对杜宅的格局摆设很熟悉,少年时他经常来这里跟老师学习,他上了二楼,来到杜眉的房间前,原本想要敲门,可是想到她应该还在睡,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要吵醒她,直接推门进去。
没想到,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酒味。
顾笙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啤酒罐,胸口一把火立刻烧了起来。
前天晚上她才去酒吧喝得醉酿酿的,昨晚又买啤酒回来喝,她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他有种她的叛逆期现在才开始的无力感。
顾笙弯下腰,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小眉,醒醒。”
杜眉皱眉申吟了一声,随即又沉沉睡去。
“快醒醒!”他又唤了一次,随即发现不对劲,她双颊通红,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嘴唇发白干裂,他赶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她的身体还算不错,可是只要一发烧就会反反复复个几天才会痊愈,所以两人还住在一起时,他时时注意着不要让她着凉。
没想到她才离开自己己身边几天,就又发烧了,顾笙又气又心疼,赶紧打电话叫了熟识的家庭医师过来,转身进浴室拧了湿毛也放在她的额头。
“你自己这么不爱惜身体,平常还总是唠叨我。”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叹道:“才离开没几天就病了,你要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生活?”
他越看她干裂的嘴唇越不顺眼,找来了棉花棒,沾了水轻柔地替她涂着唇,这才恢复了湿润。
顾笙用指月复拭去她嘴角的水珠,可是这样的动作让他想起她离开那天匆匆的一吻。
他微微一怔,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杜眉的唇上无意识地摩挲,连忙收回手。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她做出这样近似于冒犯的举动?
就在顾笙纠结之际,医师来了,他替杜眉检查后,表示没有大碍,只是感冒了。
医师很清楚她的情况,留下她平常用的药,又叮嘱了药量和用药时间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