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同意养狗后,并没有造成蔺韶华过多的负担,带小狈打预防针、植入芯片、宠物美容……等等事宜,都是丁又宁揽下来,每天喂狗、带狗去散步,乐乐也做得很上心。
他开始觉得,养狗似乎真的不错,他们家的小乐乐也因此变得更活泼开朗、体贴懂事。有一次,他在工作室看报表看累了,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按摩眼周穴道稍歇,乐乐突然无声无息从他旁边冒出来,递茶水给他。“把拔喝茶。”还主动要替他捶背。
他有些意外,乐乐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问了又宁,她微笑说:“跟他一起带小白去散步,小白大便了,我教他怎么清理,他大概是领悟到,小时候你就是这样给他把屎把尿吧。”
这样的日子,是他以前从来都不曾奢想过的,孩子的教育,有她一同担待,遇到烦心的事,与她说说话,不见得能提供什么实质的帮助,但肩头那沉沉压着的重担与压力,轻了。
有时夜里,一起坐在阳台,分享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完全没有抽的。
好几次,他冲动想留下她,却一次也没有真正付诸行动,默默看着她走出阳台,回到隔壁屋就寝。
你还想飞吗?还要飞吗?
他没有答案,也不确定,这一次,他是不是能守得住初心,等着她一次次飞离,再一次次回巢。
不是夫妻,却过着与夫妻并无二致的密切互动与往来,生活习习相关,有时难免就会发生一些……较为尴尬的场面。
儿子刷完牙,说今天想跟妈咪睡,抱着他的小枕头一溜烟就往隔壁跑。
“欸……”你的小被被啦!
他认命捞起床上的小毛毯,尾随而去。儿子跟又宁的感情愈来愈好,现在都亲昵撒娇喊妈咪了。
儿子来了,蹲在客厅小白的窝前跟它小小声说话,他将被子拿去卧室放,未料开了门,她正在更衣,才套上衬衫,回眸微讶地朝他望来。
美胸、长腿、白皙肌肤,一览无遗。
他呆呆看了数秒,才回神,想到该礼貌回避。“抱歉。”
仓促退开,将门关妥,却止不住,评动不休的心跳。
直到夜深人静,深珞在脑海的旖旎春光仍挥之不去,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她穿的,是他的榇衫。
他的衣服,此刻正熨贴着她的肌肤,包裹着她,那样的暧昧想象,令他脸热心跳,呼吸急促。
他想起,彼此最初的那一夜。
思绪这一放任,便没完没了,无法收拾。
奔腾的血液,随着那些被勾起的、两人共有的缠绵回忆,一同回涌,他不曾忘记过,她柔软身体的曲线、指掌游走在细致肌肤上的触觉……
他很热,身体紧绷。
自离婚后,他不曾再有过谁,身体的记忆被她挑起,叫嚣着,渴求解放。
他闭上眼,想着她、想着两人曾有过那些惊心动魄的欢爱滋味,自行纡解。
“韶华?”
他惊醒,愕愕然与门口的她对望。
“你——”
“……出去!”他咬牙,口气粗鲁。
“对不起。”她退出房门。
而他,脑袋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兜头淋了桶冷水下来,早已尽消。
夫妻离婚后还同住一个屋檐下,果然不是个好主意。
隔天,吃早餐时,气氛格外安静。
把乐乐送上女圭女圭车后,她回到屋内,他正在收拾餐桌。
“那个,昨晚……”她迟疑了下,低低启口。
他动作一滞。“可以不要提这件事吗?”背过身,将碗盘放进洗碗槽,摆明就是不想讨论。
这种事有什么好研究的!大家一起装瞎——她当没看见,他当没发生,一起把这件窘得要死的事混过去,不是这样吗?
“我、我是想说——”
他直接打断她。“我也有话想说。又宁,我们约定一下,以后进对方卧房前,先敲个门好吗?”
“……我有敲。”是他没听见。
“我没回应,你就可以不请自入吗?”恼羞成怒下,完全忘记,自己也没敲门。
“……对不起。”她没敢辩,乖乖道歉。
他直接转身走开。
这件事实在太羞耻,一时无法若无其事面对她。
丁又宁不会没神经到不晓得他在生气,自己认分挽起袖子清洗被他扔在洗碗槽的餐具。两人之间阴阳怪气了几天,连乐乐都察觉到了。
“把拔在跟妈咪吵架吗?”
“没有!”他回得迅速,语气生硬。
“可是你都不跟妈咪讲话。”
“……”我这是尴尬啊,孩子。
叹口气,模模儿子的头,企图转移注意力。“你今天不去跟妈咪睡吗?”
“妈咪还没回来。”他刚刚有去看,帮妈咪开客厅的小灯。
咦?都十一点了,这几个月以来,又宁若是晚归,都会记得打电话回来,跟儿子道声晚安。
“你等一下,我问看看。”他拿手机拨了她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告诉他——“我今天没办法回去了,帮我跟乐乐说晚安。”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枫哥,他人在医院,刚手术完,还在观察中。公司正忙着把消息压下来,我得留在医院照顾他。”
“好,那你忙。”顺道问了哪家医院,打算明天帮她带早餐过去,在关心详细情况。
萧丞枫跟他算不上深交,但与又宁两年婚姻中,免不了有所往来,对萧丞枫,他其实是心怀感谢的,此人与一般商业取向、唯利是图的经纪人不同,为人正派,也是真心为又宁着想,在顾及公司利益的同时,也尽最大能力固守她的意愿,对又宁来讲,萧丞枫就是一个很照顾她、保护她的大哥哥,他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出了事,照料看护、打点琐事又宁责无旁贷。
清晨,送乐乐上女圭女圭车后,去公司的路上,先绕路去了一趟医院。
公司方面消息封锁得很彻底,谢绝亲友探访,他只得拨电话让又宁出来接他。
一路上,又宁大致跟他说明了下情况。
原本只是与人肢体冲突,应是不至于闹太大,但对方后来亮家伙,枫哥也算是命大,子弹就从他前额扫过去,只擦过一道血痕,否则现在哪还有命在。
难怪要封锁消息,连枪械都亮出来了,直接跃上社会新闻,不闹大才怪。
“枫哥——应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怎会和人发生这么严重的冲突?”就他所知,萧丞枫跟周遭关系打得还不错,平日少有树敌,正直磊落的个性,有时虽会得罪一些人,但还不至于火爆到亮枪吧?
“这个……唉,算了,不提也罢。”
看来是有难言之隐,他便识相地打住,没再追问下去。
进到病房来,没料到秦锐也在,他愕了愕,才礼貌地微笑打招呼。
“秦先生,你也在?”
“钦。”秦锐含糊应了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锐有些闪避他的目光,也不知在心虚什么,看又宁,她也装忙不看他。
一个字:怪。
但他没说破。“真不好意思,不知你在,我只带了一人份的早餐。”
“没关系,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晚点有通告。”跟丁又宁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
于是他想,秦锐应该也是来探病的,便没多想。
萧丞枫还在昏睡中,他探视了下,再叮咛她适时休息,便赶去上班。
之后,每回帮她送餐去医院,秦锐几乎都在,这就很不寻常了。
两人既不同公司,跟萧丞枫也没私交——而且还挺不合的,萧丞枫讨厌他讨厌得要死,每每听到秦锐的名字,眉心都会打上好几个结。
那,这般殷勤探视,又是所为何来?
要说他是来照顾病人,或许说是帮又宁照顾病人,还比较来得贴切些……
“睡过去啦,很挤耶……”丁又宁伸手推推压迫空间的那堵墙。医院空调太冷,有人又硬要来医院跟她抢毯子、抢沙发,赶都赶不走。
半睡半醒间,那人张臂将她搂过来,挪了个舒适方位,温暖有了、手脚也得以伸展,对这空间分配颇满意,再度陷入短暂睡眠。
再次醒来,伸伸懒腰,瞥见身侧搂着她、睡得四平八稳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往他肚子挥去。
“唔——”秦锐吃痛,醒来。“你干么啦,有起床气喔?”
拨开环在她肩上的狼爪。“吃老娘豆腐、还抢我被子,难道不该揍?”
“……”某几句脏话,含糊地在嘴里绕了一圈,没胆吐出,只能陪笑脸。“小的罪该万死,娘娘息怒。”
她哼了哼,坐起身,发现桌上的纸袋,上前一看,有两个保温盒,还有她的保暖大衣。今早天气突然转凉,蔺韶华体贴周到,还专程来给她添衣送食。
看她一脸幸福洋溢,笑得像个陷入爱河的傻瓜呆,秦锐翻翻白眼。“有吃的就快拿来,老子饿死了。”医院餐点难吃得要死,他宁愿饿肚子都不想吞。
“吃吃吃!”将保温盒扔过去打赏饿死鬼,低头先传讯跟蔺韶华道谢。
居然带了两人份的餐点,秦锐有些受宠若惊,飘飘然,一副奴家怎么敢当的死相。
丁又宁没好气。“那是因为你成天赖在这里,死不要脸跟我抢东西吃,韶华是怕我吃不够,不得已多准备你的。”不然还以为韶华对他有多上心?千万别自作多情。
“知道啦,没要跟你抢男人。”真小心眼,蔺韶华不是他的菜好吗?唔——不过他做的菜倒是挺合他脾胃。“——我要红烧排骨。”
“吃大便啦你。”说归说,还是挟了一块过去。
“说到这个,我说你们两个,现在是演到哪了?”说离婚,也没个离婚样,除了没睡一张床,其他跟夫妻哪有什么两样。
上回聊到这话题,她还回说:“我觉得这样还不错啊。”
至少看得到他、能够与他一块生活,如果能这样与他过一辈子,那也很好。
可秦锐直接无情戳破她的幻想——“别呆了!你当男人是吃素的?他都不会有需求吗?不乘胜追击,等到哪天他爬上别的女人的床,你想拉都拉不回来。”
她本没放心上,还吐槽他:“你当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一样下半身思考?”
可是那天……
思及此,她正色道:“我觉得你上次说的很对耶。”
“我说了什么?”练肖话他很会,正经话倒说没两句。
“就——”她大致说了一下,听得秦锐猛翻白眼。
“拜托,那正常的好吗?男人没偶尔发泄一下,憋久会生病。每次跟你讲,你就只会骂我禽兽。”
“所以我相信你了啊。本来想去跟他讲,我还满乐意跟他滚一下的,但——他臭脸我,还生气走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秦锐当场笑趴。“你白痴喔!这时候男人一定见肖转生气的,你不闪远些给他留面子,还自己跑去捅马蜂窝,白目到有剩。”活该被骂!快笑死他了。
她闷闷地戳饭粒。“那不然咧?”
“不用说,直接行动表示。你跑去问他,他不给你回‘天地有正气,嘎嘎呜啦啦’,难不成还yin笑着应和‘好啊好啊,我们来滚’吗?这种事是掌握时机和气氛,感觉对了,直接给他扑上去就是了,这招你不是很会吗?”他们的国民性感女神、多少男人性幻想对象,当初勾引蔺韶华就挺有手段的,还装什么清纯。
“那不一样啊。”以前,她多少感觉到对方有那个意思,但现在,韶华对她什么想法,她真的模不清,可能也只是因为她是乐乐的母亲,对前妻、他孩子的妈,至少有一分道义与亲人般的关怀。
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至少,他很规矩,从言谈、举止到眼神,无一丝逾矩,只除了那一天……
她还满期待他扑上来的,遮都没遮,不怕他看,结果——他转身就走。
半夜敲门自己洗香香送上去,更不堪回首的结果是——唉,别提了。
她觉得自己好惨。
“以前,他若没那心思,了不起一拍两散,我没什么好不敢搏的,但现在,我们是孩子的爸妈,若他没那个意思,太任性而为,会造成他的困扰。”
“我倒不觉得他没那个意思。”要不是余情未了,谁会那么蠢,把前妻放在身边,断自己桃花。
思及此,秦锐突然想起一事。“欸,你有没有觉得,你男人看我眼神怪怪的?”
“哪里怪?他对你没兴趣!”
“不是那个啦!”她到底有多担心他觊觎她男人?“我是说,他好像对我有敌意。”
“有吗?”明明就挺客气,该有的礼貌都不缺。“他哪失你的礼了?”
“说了你也不懂,那是一种男人之间的气场。第一天他来医院,看见我也在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用生物学角度来说,有点像是雄性求偶时所散发的费洛蒙,那种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敌我不容的微妙抵制感。
他想,那男人对眼前这傻姑娘,应该还挺有心的,说不准根本不是余情未了,而是从来就不曾忘情。“你没跟他解释过我的事吗?”
她摇头,被他一声骂来。“白痴!吧么不说?”
“干么要说?”她振振有词地反驳。“我绯闻又不只你这一妆,每一桩都要解释,解释得完吗?而且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没资格说。”彼此若缺乏信任,也不是说明秦锐是Gay就会没事。
“你这个笨蛋!”他笑骂,伸指戳戳她脑门。虽是这样说,但他其实清楚,宁宁相当保护身边的人,就算是丈夫,也不会透露,那是对他的尊重。她当然知道说了对她比较好,但他信任她,将私密事坦然告知,她却为了一已之私而出卖他——即便对象是丈夫,她也无法认同自己。
她有时,实心眼得教人很想敲她脑袋。都在演艺圈混这么久了,还能保有一颗纯得不掺水的真与诚,简直是稀有动物,让人忍不住想多保护她一点。
“多少解释一下吧。不只女人,男人有时候,心眼也小得容不下一粒沙。”尤其是在爱情面前。
丁又宁被秦锐赶回家,说他明早没通告,今晚换他留守医院。“去去去,回家跟老公温存去!”
“是前夫。”而且人家也没想跟她温存。
回到家,一室静悄悄。
蔺韶华卧室的房门半掩,她悄悄推开一小缝,小的已经在床上躺平,大的在阳台抽烟。
放轻步伐上前,静静站到他身边。“怎么又抽烟了?”
他说过,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抽,他现在心情不好?
“没抽。”只是一根烟放在指间把玩,没点着。
她手一伸,将指间那根烟没收。“不准抽!”还得寸进尺,往他上衣口袋掏呀掏,掏出剩余的烟盒上缴国库,要再往其他地方搜身,他一个侧身,避了开来。
“没有了。”
“不信,我自己找。”硬要凑上去东模西模,吃尽豆腐。
蔺韶华抓住她的手,蹙眉。“又宁!”
她倾前,贴近他颈侧,鼻尖蹭了蹭。“嗯,真的没烟味。”
秦锐说,靠上去,主动些就对了,他不会拒绝她的。
她信了。
她的唇,似有若无擦过他颈侧,似吻,无心撩逗,挣开的手,悄悄地,圈上他腰际——没得逞。
他抓住细腕,闭了下眼,深呼吸,吐气,然后拉开她,把持应有的分际。
“很晚了,你在医院顾了一天病人,快去睡吧。”
她被赶出来了。
臭秦锐,说什么她自己贴上去,绝对没问题。
她站在房门外,忿忿地传讯——我被拒绝了!
另一头的秦锐,传了个拍地狂笑的动态贴图过来,显然挺乐的。
求欢遭拒,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一加油,同志!下回洗香一点。
呋!就你最风凉,坐着说话不腰酸。
——喔,不,亲爱的,我通常都是躺着享受不腰酸。
除了用点点点别屏,她实在找不到更多句子回他。
这个低级鬼!
懒得理他。她要去洗香香了——不过不是要献身,是献给她的寂寞双人床。她悲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