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昏沉的她总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数不清是第几次睡着时,她恍惚听见大门被开启的声响,一个属于男性的脚步声缓缓踱来床前。
他来了?
芯鄀抱紧丝被,全身僵硬。
难道他的报复,从新婚夜就开始,丝毫不留给她喘息的空间?
“我第一次听闻新娘自个儿饮掉合卺、自个儿月兑衣上床的。”
芯鄀紧闭着眼,当自己睡着了,啥都没听到。
躺卧的床榻忽地一沉,是他坐上了床沿,接着她感觉到他的接近,薄唇就停留在她耳畔,呼出的鼻息热烫烫的令她心悸。
“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才好呢?你这个小骗子!”长指在luo|露的纤颈上游移,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紧绷。
她紧抓着胸前的丝被,好似这么做,被他骚乱的心跳就会平稳。
“不回答吗?”
忽地,他张唇含住贝形耳廊,舌尖就沿着凹陷处舌忝舐,她一时受不住汹涌窜出的酥麻感,嘤咛了声。
“醒着?”
用力咬紧泄了底的唇,她豁了开来翻身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雍轼挑高单眉,“你有立场质问?”
“怎么没有!”结局再悲惨也不过如此,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你一直不愿娶我的不是?当我如了你的愿,你却反过来苦苦相逼,硬是要我嫁给你,我当然有立场问你到底想干啥!”
“我没想干啥,我只是不想放过你。”
雍轼双掌扣住皓腕,控制她想坐起身来的举动,将她压制在床上。
“你!”芯鄀挣扎了下,心里明白力气不大过他,干脆直接放弃。“为什么这么恨我?”明眸坦荡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你敢说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我都让你称心如意了,我甚至……甚至也祝福你与意中人百年好合了,为何不肯放过我?”
“我就是听不得你的祝福!”雍轼牙一磨,面色阴沉。“冠冕堂皇的说些漂亮话,以为我就会买帐?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轻易的抛掷,教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现在是动辄得咎就是了!
不管她说啥做啥,他统统都看不顺眼、听不入耳就是了!
他明明就不想娶“余芯鄀”这个人,现在却指责她的背弃,是否太可笑?
“那又如何!反正那种轻如鸿毛的山盟海誓,你可以跟几百个女人说!”他握得她的手腕好疼。
“哪来的几百个女人?你当真以为我在妓院的形象是真的?”
“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是——”她痛心裂肺的大吼,“你有其他的意中人是真的!你急着退亲不是为了女扮男装的‘小环’,而是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你负了我,我骗了你,咱们扯平!”
“另外一个?”
雍轼愣了下的空档,芯鄀感觉手腕的力量微松,立刻挣扎扯离禁锢,背对着他,面墙而坐。
“那女的是你作梦梦到的吗?”雍轼的语气有着几难察觉的微哂。
“我亲眼见着的!”每每想起他们亲昵依偎的一幕,她的心就阵阵发疼。
“何处?”
“你家门口。”
“何时?”
“旬日前。”
雍轼脑中灵光一闪,不声不响的走出房。
他走了?芯鄀讶异回头。
修长挺拔的背影在她眼前逐渐消失,她无力的靠在墙上,努力的不去思考,不去想与他有关的一切。
如果将脑袋放空,也许就不会再有哀伤沉痛。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毯纹格子大门突然又开启了。
她心一惊,下意识坐正,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挡着大门的屏风,等待他的再次出现,然而,她却先听到娇俏的女声传入耳。
“你怎么带我来喜房?这是不吉的!”
他带了谁过来?女人?
“别管那么多,进来就是了!”
当他的身影与一具娇小纤细得不可思议,脸儿秀丽清妍的姑娘出现时,芯鄀的手难以遏止的颤抖起来。
“是她吧?”雍轼见她面白如纸,明白自己猜对了。“你说你在我家大门口看到的姑娘。”
“我怎么了?”雍荃一头雾水的指着自己的鼻尖。
“她说你是我的意中人。”
“啥?”雍荃瞪大眼,随之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可不行!炳哈……这可不行……”
她在笑啥?芯鄀面色越来越难看。
“我可没这么惊世骇俗,连**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也做得出来。”
旬日前,他送正为生死不明的符公子而几近崩溃的雍荃出门,前去平江府查探消息,想必是那时候被芯鄀误会了。
嫂子竟然误吃她的醋?这实在太好笑了!雍荃笑得乐不可支。
luan……伦?芯鄀瞪大眼。
很好,她总算明白了。
“你可以走了。”雍轼摆了下手。
“大嫂,小泵这就离开了,两位请好好休息。”雍荃忍笑忍得全身轻颤。
雍荃离开后,雍轼走来床沿,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这下你还有理由说是我负了你,你对我毫无亏欠?”
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误会解开的当下,芯鄀心口没有任何欣喜,因为她明白,她即将承受的会是更为残酷的报复。
“你想……怎么做?”是不是一剑杀了她还比较痛快?
雍轼嘴角微微一扬,“说来,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也是我们有正式夫妻关系的初夜。”
粉躯一震,“我明白了。”
颤抖的纤指捏住中衣的系带末端,拉开系结,可不知怎地,简单的一个结竟让她扯死了,她心烦气躁的扯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气恼的狠狠抹去,最后索性手指缠住带子,使劲将其扯断。
她的手指纤细,仅有拨琴的力气,以丝织成的系带怎么也扯不断,反倒是扭红了她的指尖。
即使如此,她仍是用尽所有力气,死命的扯着。
“够了!”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的雍轼一把将她搂住。“够了够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芯鄀有些错愕。
“雍轼……”他的表情为何在愤怒之中还有着无奈?
“我承认当我知道事情真相时,非常的光火,我认定你居心不良,将你视为蛇蝎女。可经过一晚的沉淀,我冷静了,细细回想我们打自相识以来的经过,我明白两人的相爱,亦是你所始料未及,这不是你的过错!”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甚至他们之间亲密情事的发生,都是她在喝醉酒、脑袋混沌的情况下,被他哄诱上了床。
或许刚开始她是有所企图的接近,然而硬将她的人拉进了他的心房,将她的心锁在他身上的,是他的积极追求。
也许她曾想先开口说明她的真实身分,然而他却先把与翠娘之间的恩怨朝她全盘托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敢提?
想必在那一段时间中,她心上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而他却在不知悉的情况下,未给予任何帮助。
他怎么会忽略了当他自屏风后方将躲藏的人儿抓出来时,那握在掌心中的臂膀有多纤细。
她瘦了,也憔悴了。
在等待着他前来退亲的这段时间,她是如何痛苦的度过每一个漫漫长夜?
然而,当想通了的他在第二天决定与她以平静的心冷静相谈时,余夫人泪眼婆娑告知她已前往佛寺,恳请方丈大师为她剃度。
他急了,匆匆赶到佛菩寺,不料却听到了她愿意‘虚怀大度’的将他让给其他女人!
“可你不是说娶我进来是要报复我?”而且他刚刚的表现的确是很无情啊……
“你以为我要报复你什么?”想到她的“祝福”,握着纤臂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报复你的一开始就放弃,报复你不愿意跟我长伴一生,报复你的大方,就算我与其他女人双宿双飞你也不痛不痒!”气得他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仔细的瞧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她死命摇头。“我既难过又痛苦,可你恨透了姑母,不想与她再有任何关系,我又误以为你有意中人,所以我……我……你可知道作下那样的决定,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她难以抑制这段时间来所受的煎熬,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嚎啕而哭。
“傻瓜……”五指深陷入浓密的发,薄唇充满怜惜的亲吻头顶。
他坏心眼的欺负她、惩罚她,强逼自己漠视她的眼泪,即使那会扭疼他的心。
就因为心口会疼,就因为在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时,对她仍有依恋,更让他气恼她竟可以在他决定娶她时,直接允了退亲一事。
“我跟姑母有着血缘关系,你真的不在意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雍轼定定的回视哭得红肿的水眸,轻声道:“你知道荃儿的未婚夫是谁吗?”
她摇了摇头。
“二娘的外甥。”
“咦?”她讶异的水眸微微瞪大。
“当时她曾经步入相同的挣扎,甚至放弃了这段姻缘,是我劝她去追求的。我娘当初千方百计保住女儿们在孟家的优渥与自主,不会受到大娘与二娘的迫害,目的就是要她们得到幸福。只要能与对方幸福过日,他是二娘的外甥并不重要,如同当我爱上你后,你那无法选择的血缘关系也不重要了。”
“真的吗?”她欣喜的捂住小嘴。
“真的!”他肯定颔首,“娘子,可否开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他暧昧一笑。
芯鄀娇羞的俏脸微红,“好的,相公。”
雍轼开朗的绽扬嘴角,抱着怀中的娇人儿躺卧床铺。
床架上的纱幔轻轻缓缓的落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