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未亮,虞婧便来敲着玄墨的房门,也不等他回应,兀自端着熬好的汤药跟早膳进入。
“玄墨,喝药了。”
一听到虞婧喊他喝药,玄墨也没多想的便吃力的想自床上坐起。
“欸欸,你别乱动,我来就好,你这手上的刀伤深可见骨的,一乱动要是让好不容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裂开,我又得白忙一场了。”她见状连忙出声制止,将托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小心的扶他坐起身。
“有劳虞姑娘了。”玄墨用着他那一出声都还会感到刺痛的嗓音吃力的说着。
“不用谢我,你赶紧把身体养好倒是真的。”
她端过放凉到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的汤药,先喂他喝下。“今天开始换了药方,连喝五天,你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清除完毕,不过之后的调养很重要,一定得按着我的方法做。”
“在下一定会全力配合姑娘。”他虽是因祸得福捡回了一条命,可因为体内毒素沉积许久,已伤及五脏六腑,这点虞姑娘在他醒来第二天便将他身体状况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他。
她警告他,这毒虽然已解,也必须好好调养身体,否则不出五年他便会英年早逝。她既是有能力解了他的毒,他自然是相信她所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因此对于她的医嘱奉为圭臬。
虞婧继续喂着他喝药,看着他披着中衣光luo着健硕的体魄,忽然想起一事——虽说她这个人一向是大剌剌的不拘小节,对古代很多规范、礼节都是嗤之以鼻,要不就是一笑置之,但那件事放到现代来讲也是很严重的,她可得先问清楚。
见她突然停下喂他汤药的动作,他不禁挑眉,用眼神询问着她:怎么了?
虞婧扯扯嘴角,有些难以启齿的开了口,“欸……那天,你从屋顶上掉下来后,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浓眉微拧,“什么叫作不该看的?”
“就是非礼勿视的画面……”
玄墨回忆起那天他自屋顶上摔进她屋里,掉落浴桶的情景,对了,他好像看到一个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正在洗澡……
“有没有看到什么?”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虞婧又问了一次。
玄墨抬眼眯眸,看着她变得有些犀利危险的眼神,如果这时候老实同她交代,他看到一个前胸平得让他第一眼实在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依这几天对她的了解,如果他真那么说了,这位虞姑娘应该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即使他提出会对她负责,愿娶她为妻,她恐怕也不会接受,说不定还会将他轰出去,不再替他治疗……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昧着良心一回吧……
一阵思索后,玄墨摇头,“没有,在下脑海里没有一点掉下来后的印象。”
“没有?”
“没有。”他摇头,笃定的回答她,“难道是在下掉下来后曾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虞姑娘知无不言。”
听他这么说,虞婧心就安了大半,干笑着道:“没有、没有,哪里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为了避免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赶紧将剩余的汤药全喂进他嘴里。
他没看见不该看的,那她就放心了,要是他说看见了,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把他赶出门去吗?
要是他说要对她负责,以身相许呢?那她该答应吗?唔,肯定不会,她马上拿着扫帚轰他出门,谢谢不用再联络。
在这古代,她可没有想过要把自己随便嫁掉呢!
虞婧看了下空药碗,改端过一早熬煮好的鸡蛋粥,喂他吃一口,“你赶快用早膳吧,吃完我好上市集做生意去。”
“你在市集做生意?”原来如此,难怪她每天喂他喝完汤药、吃完早膳便消失得不见人影,直到午时末人才会自外头回来。
虞婧又舀了一汤匙鸡蛋粥,塞进他嘴里,“我在市集里卖香药丸。”
“你医术这么好,怎么会去卖香药丸?”玄墨不解问道。
“这位壮士,我的医术好只有你认可,这里的其它人可是从来没有认可过,也没有人愿意让我看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摆摊啊。”虞婧很泄气的说着。在市集摆摊愈久,对这时代的风俗民情更了解,想当这白泽国的大夫是要考试的,而且也没听过有什么女大夫,就算她赚到钱开了家医馆,也一定会很快倒闭,没人愿意上门给她这个无照大夫看诊。
“有机会等我身体康复了,我替你引荐,当个坐堂大夫。”百里少渊家里的妙手堂就缺医术更高明的坐堂大夫。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打算自己存钱开间医馆,预计最慢三年应该开得起来。”当大夫要考什么、怎么考她还没打听清楚,不过花三年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她又喂了他吃口鸡蛋粥,换她问起他的事。“对了,你是怎么中毒的?你身上的毒可不是普通的毒,千鹤红这种毒可是阴毒无比啊。”
也还好她是从未来穿越来的,老祖宗家传留下的医书里记载着这种千鹤红的解毒药方,她那个爱钻研药方的爷爷,曾按着古书——找齐制作千鹤红所需的毒物跟解毒药材,试验这传说中天下第一绝毒是否真那般毒,她在一旁当小助手,对制毒解毒过程很是清楚,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有用上的机会。
“千鹤红?”
她点头,“嗯嗯,你中的毒叫千鹤红,这毒融合了汞毒、狼毒、铅毒、蛇毒等等制成,毒性相当强。”
“蛇毒我懂,汞毒、狼毒、铅毒……这些是什么毒?”
虞婧于是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说得之专业,彷佛她是医学院的教授,正在给学生上课,直听得玄墨一头雾水,她见自己讲半天对方却一脸愈来愈困惑,翻翻白眼,想了一个最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由很多不同的毒物,从金属、矿石、动植物里提炼出来的毒,再混合制成,毒物炼好后鲜艳如鹤冠上的红色丹顶,因此称为千鹤红。”
“我到过不少地方,也到别的国家过,从未听过叫千鹤红的毒。”
“这千鹤红你当成是市集上随便叫卖的大白菜啊,哪里都能瞧见。这毒可说是价值连城,物以稀为贵,你当然是听都没听过。”
“所以这毒可说是价值连城的大白菜?”他听得迷迷糊糊的,月兑口问道。
噗,价值连城的大白菜?是在说故宫的镇殿之宝翠玉白菜吗?
话题怎么扯到白菜上头了?拉回来、拉回来。她伸出尾指,比着指甲说着,“这毒这么阴狠,只要一点像指甲这样大小的毒,化进水里就可以毒死成千上百的人,中毒之人马上会像是窒息而亡,知道这毒的人都被毒死了,自然不会有消息流露出来,所以你也别太自责自己孤陋寡闻。”要不是爷爷有家传古医书,她也不会晓得。
他孤陋寡闻……玄墨嘴角剧烈抽搐了下,宫里上书房的藏书他少说都详读三遍了,自认学识不比状元郎差,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孤陋寡闻了。
不过要是比起她对这毒的了解,他真的是孤陋寡闻,深吸口气,敛下自己突然涌上的一股恼羞之气,认同的点了点头,难怪,他的手下们会在一瞬间死亡,连挣扎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中了这毒?”
玄墨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好回答,就不用告诉我了。”
“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只是被一个视若兄弟的手下设计下毒陷害,每每我一想起便愤恨不平罢了。”玄墨咬牙道。
自己识人不清,被推心置月复的好友背叛,导致圣物被夺,此事是他人生的一大败笔,他只要一想起就会暗骂自己瞎了眼。
“好友背叛?怎么,他抢了你的女人?”
“嗤,女人,如果是女人我还不会放在心上,是……”玄墨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不过他奉皇命至雪山之巅寻找了一年的圣物,保护圣物回京这事,只以珍贵宝物代替。
听完他所说,虞婧才恍然大悟,难怪她诊脉当下直觉这人该死了,怎么还活着,原来,是他自小修练的武功心法,让他可以暂时压制住所中的千鹤红之毒,然后还有另一个高人帮忙,才能让他活到遇见她。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虞婧猜想着他心里其实是很受伤的,不禁抬手拍拍他未受伤的那只手的肩膀,安慰他道:“哎唷,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感激那个背叛你的人,要不是他利欲熏心被人给收买,让你提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只是损失护送的宝物,再找回来便是,你不是说有宝物的消息了嘛,命也还在,相信一定很快能将宝物找回,这就当作是个经验。
“你想想,要是日后你进行更重要的任务,你交予给他更大的权力,才发现他是叛徒,那时你才会哭死呢。”
她这一席不太会安慰人的话,却宛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般,瞬间将玄墨从遭受背叛的愤怒不平与惆怅的漩涡中拉出,也才赫然想起一事,他曾经打算过,完成这一趟任务,皇上论功行赏之时,向皇兄举荐安翊接替他为禁卫军首领。
是啊,幸好是发现得早,命还在,再将圣物找回便是。
要是日后才被安翊背叛,恐怕那时安翊都已经是统帅上万大军的将军,届时领军叛国都是有可能的,他真的是一死都不足以谢罪。
他沉点下颔,“虞姑娘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说得没错,他背叛得早其实算是幸事,如若再晚些时候,恐怕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所以你就别多想,好好养伤,我先去做生意了。”虞婧到现在还是没有自觉,在现代的有一些习惯总是改不掉,就像是医生在安慰病人一样的,又习惯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玄墨斜睐了眼他肩头上的白皙小手,看着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那笑容和她有些不合宜却贴心拍他肩头安慰的动作,让他阴霾的心情莫名好转起来,他漾起一抹浅笑,“放心,我不会砸了你的招牌,不用担心我。”
虞婧背着装着各种香药丸的包袱来到东市,这东市里卖的东西跟以居家杂货为主的西市不一样,东市里卖的全部都是一些较为奢侈的物事,例如胭脂、水粉、布料、衣服、饰品等等,来这儿逛街的也都以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为主。
穿越到白泽国这些日子,她发现此处的民风还算开放,女性地位不低而且自由,不会限定女子一定得关在闺阁里,甚至连姨娘、丫鬟也可以出来逛街,女子单独出门不会引来侧目,自己当家做生意的女子也不少。
因此在这东市街上不时能看见穿着亮丽、摇曳而行的大姑娘小媳妇,或是出门花钱解气的姨娘小妾,当然还有不少丫鬟前呼后拥的当家主母少女乃女乃等等。
而这白泽国最让她想竖起大拇指的地方,就是这里竟然有官办的女子学堂,教女子读书识字,也教一些一些简单的算术,这白泽国的皇帝真算得上是仁君。
虞婧来到自己的摊位前,这个摊位位置不错,人潮往来众多,是刚好上一个卖胭脂的不续租了,才让她租下。房东就是摊位后头的卖布料的店面,她多给一些租金,让她收摊后可以借放桌椅,每回来摆摊只要带着香药丸来就好。
今日她还未将装着香药丸的盒子摆好,就已经有两位看起来是姊妹的姑娘上前,年纪较大的姑娘一边闻香,一边询问:“姑娘,你这是什么香?”
“这位姑娘,这三种香药丸的气味是完全不同的,这淡黄色的月沉香,佩带在身上随着体温会有不同的淡雅冷香,这粉紫色的叫四和香,有四种不同的花香,这白色的叫冷梅香,顾名思义便是带在身上会散发清心雅致的梅花香气。”虞婧介绍道。
两位姑娘各拿起一种香气的香药丸放在鼻间嗅了嗅,虞婧见她们很是犹豫,遂从盒里各拿出一颗香药丸点燃,“这样比较能嗅得出香药丸的香气,两位小姐你们闻闻。”
没多久空气中便弥漫着几种好闻的香气,许多人一闻到这香味也纷纷驻足,停在摊位前询问。
虞婧见人潮被吸引而来,连忙祭出优惠,吸引客人掏出钱来购买。
“这一盒有三颗香药丸,一盒一百五十钱,买三盒本来是四百五十钱,算你们四百钱就好,如何?”
她话才刚说完,不等那两位姑娘作出决定,后面有位穿着打扮看起来应该是某位土豪的小妾,便将八百钱铜板往摊位上一摆。“姑娘,我要买,那三种香各给我包两盒。”
“欸,好的,这位美丽的太太感谢你今天帮我开张,成为我第一位客人,我一盒多送你一颗不同香气的香药丸。”
虞婧火速收了钱,将香药丸打包,交给客人。
“每天只优惠首位客人唷,一次带走六盒八百钱,另外送两盒香药丸唷。”
闻言,那先来的两位姑娘火大了,年纪小的妹妹马上跟那个小妾理论起来。
“分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凭什么抢了我们的优惠?”
“先下手为强,你们两个姑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呵呵,麻烦让让。”这个小妾拿着包好的香药丸盒,推开这两位气得不轻的姊妹花,扬着得意的笑容呵呵笑着离开。
“姑娘,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妹妹不满道。
“不行,姑娘,你也要算我们那个价钱。”姊姊跟着争取道。
虞婧心里偷笑,表面上故作为难,“两位姑娘,方才那位太太可是一口气买了六盒,我才会亏钱的又送她两盒……”
“得了,我们两姊妹也要六盒,你多送我们两盒就是。”姊姊很干脆的说。
虞婧便将她们要的香药丸包好,看着两姊妹眉开眼笑的离去。
只是两姊妹走了,其它客人也不满了,纷纷要求比照一样的优惠。
虞婧解释,“这一天本来就只优惠一位客人,方才的确是那两位姑娘先来的……哎呀,瞧我这记性,也不是后来的客人就没优惠了,而是有另一种优惠,买十送一,还可以累计。”
她接着拿出早预备的“集点卡”,介绍道:“买一盒盖一个章,集满十个章就可以换一盒香药丸。”
这种在现代屡见不鲜的促销手法,对古代人而言可是新奇有趣的,虞婧就抓准了大部分女人爱贪小便宜这点,加上她卖的真是好东西,果然马上造成热销,在场的女人都嚷着她要几盒几盒,家里有钱的就多买两盒,家境普通的就买少一点,反正可以集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
一阵抢购后,虞婧摊位上的香药丸剩不了多少,她趁着空档整理摊位,心里喜孜孜的,早知道这些促销办法那么好用,早几天就该拿出来使,瞧,这才多久时间,就可以准备收摊回家了。
一名站在对面街道,打扮亮丽,脸戴鹅黄色面纱的姑娘,已经观察虞婧有一段时间,见她摊位前没有什么人了,便吆喝自己的丫鬟过去询问,那丫鬟问好后,便往回走向主子禀告。
“小姐,那位姑娘卖的是茗曜香,芙蓉香,杏香芳,今天增加了另外三种,月沉香,冷梅香,四和香。”
“小翠,你确定她就是陈家小姐所说的卖香的姑娘吗?”
“是的,小姐,小翠仔仔细细问过陈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很确定的说,就是在东市里卖香的姑娘,年约十五、六岁,卖的香质地好,味道好闻,佩带了她的香药丸后身体好了不少,人也变美了。”小翠仔细的将她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自家小姐。
“有这么好功效,不会是骗人的吧?”
“小姐,小翠刚闻了下,那位姑娘卖的香药丸比老爷让人到京城百里香香药铺带回来的香药还要香,那清芳淡雅的香气,闻久了也不会觉得头晕不舒服。”
那位小姐冷听了这话却哼了声,手指头戳了戳自己的丫鬟,“哼,一个市集摆摊不入流的制香师,怎么能跟京城的制香师比。”
这个戴着面纱的小姐声音不小,话声隐隐传来,多多少少虞婧也能听到一点,不过她也没生气,只是眉尾抬了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继续整理着摊位,同时招呼着一些前闻香而来客人。
“可是……小姐,你不是觉得陈小姐身上戴的香药丸好闻吗?她的确就是跟这位姑娘买的,虽然不是名家制作,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小翠揉了揉额头,小声反驳。
“走了,回去了,这不是名家制作的东西,本小姐我是不屑用的。”她仰颈哼道,高傲的转身离开。
小翠赶紧跟上去,虞婧将打包好的香药丸交给客人后,眼尾微挑,瞄了眼那个不知在跩个什么劲的姑娘一眼。
这不瞄还好,这才瞄了一下下,就见到那个帮她说好话的丫鬟惊声尖叫起来——“啊!小姐!”
热闹的市集一阵骚动,怎么回事?
虞婧眯眸望去,只见那位高傲的批评她卖的香药丸的小姐,全身痉挛抽搐地倒在地上,牙关紧咬,口吐白沫,双眼暴凸,她的丫鬟正替她将面纱取下,用帕子拭着她脸上的唾沫。
路人们围着她,没有人敢上前帮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祸上身,怎么冤死的都不知道。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你们谁赶紧帮我们小姐请大夫!”小翠看着主子焦急的喊道,祈求一旁看热闹的路人可以帮忙请大夫过来。
眼看那边的情况好像很危及,虞婧见状也顾不得看顾摊位,转头四顾,看到左手边是卖木梳木簪子的摊位,便过去拿了一把,说:“婆婆,借我一下。”说着就冲了过去。
她来到那位紧咬着牙关、全身抽搐的小姐身边,直接将木梳塞进对方嘴里,对她大声喊道:“咬着!才不会伤了自己,全身放轻松。”
随即火速拔下这小姐发髻上的几支金簪,往她周身几个穴位扎下。
没一下子,这位全身痉挛、口吐白沫的女子,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全身不再抽搐,本来双眼暴凸、狰狞痛苦的脸孔也不那般骇人,一旁围观的路人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姐。”小翠赶紧向前抱着她家小姐,哭喊着对虞婧道谢。
“没事了,让人赶紧将你家小姐送回去,请大夫来帮她看诊医治吧。”虞婧重重喘口大气,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渍,再将这位小姐的金簪交给那丫鬟。“这金簪可值钱了,收好吧,小心不见了你家小姐会怪你。”
小翠感激的接过金簪,频频点头道:“姑娘,谢谢你,谢谢你。”
“不用谢了,只是你家小姐这病很容易医治,怎么不赶紧找大夫治好呢。”虞婧有些疑惑的嘟囔着。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在路上发病,可实在是会吓坏人了,难怪要戴着面纱,不叫人认出是谁——这一点虞婧完全是会错意,人家戴面纱出门,是表示身分尊贵,可不是要遮丑的。
不过虞婧一句很容易医治,可把小翠给震撼住了,她们小姐这病是痼疾,没有大夫有办法医治,甚至请了告老还乡的老御医前来为小姐看诊,也只能压制病情没法根治啊,这位姑娘竟然说很容易……
虞婧看到几个家丁急急忙忙的过来,为首的一个问着小翠,“小姐怎么样了?”他们这些家丁守在马车旁等候,马车停在市集口,是听到偶然经过身旁的路人说起方才在市集内有个女子不知怎么了,全身痉挛、口吐白沫,他怕是自家小姐出事,连忙赶过来看。
小翠回答,“小姐暂时没事了。”
虞婧想了想,拿下自己随身佩带的香囊交给小翠。
“这香囊里头装的香药丸有安神的功效,你让你家小姐戴在身上,舒缓她紧绷的神经,她会好受一点……”
虞婧交代完后便转身回到摊位,见那些下人们簇拥着将他们家小姐抬回去,也没再派人来说一声谢,她也不在意,好像方才救人这事与她无关似的。
这时隔壁卖木梳的婆子忍不住道:“丫头,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好歹可以跟他们要笔诊金。”
虞婧疑惑的问着婆子,“什么诊金?”
“就是你刚救了那位姑娘的诊金啊。”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没开药方,如何跟人收诊金,况且我救她的当下也没想着要她回报。”
“那位全身痉挛口吐白沫的小姐,她爹可是我们这乐安县城的首富。”婆子满脸可惜的道:“说不得那诊金都可以抵得上你在这里摆摊一个月了,你竟然放弃不要?”
“她是首富的女儿?”首富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女儿痼疾缠身?
婆子闻言笑了出来,“丫头,看你问这话就知道你不是乐安县城人。”
“呵呵,婆婆这样也看得出来啊!”
“这是自然,咱们这乐安县城人谁不知道黄百川,你一脸不知道他是谁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乐安县城人。”
“黄百川?当今皇帝的名字?”很厉害到她一定要知道吗?
不过说起来,她还真不知当今皇帝姓啥名谁就是。
“差不多了,这黄百川虽然不是皇帝,但的确可以说是我们乐安县城的土皇帝。”婆子又呵呵笑了两声。“你刚救的那位姑娘,是我们乐安县城首富黄百川的女儿黄茹玉,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因为身子带了这个病,一直未有婚配。穷人家想入赘的他们看不上,门当户对的却怕她这病会传给下一代,因此没人敢跟他们结亲家,这婚事就一直拖着。”
“原来如此啊!”土皇帝的女儿当然会看不上她这小摊子上卖的东西,情有可原。
虞婧突然想起她方才在婆子摊子上拿的木梳,惊呼一声,连忙要拿钱给婆子,“啊,我差点忘了,方才在婆婆您这里拿了木梳去塞那位小姐的嘴,梳子的钱还没给您呢。”
“唉,不用了,你是拿去救人的。”婆子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怎么可以?婆婆,我这是傍身的一技之长,不需要材料费,你这木梳可是不一样,就算是自己做的也要木料钱。”
“不用了,这些都是我家老头闲来没事做了打发时间的,我是拿出来卖,多少贴补点家用,没什么关系。”婆子却是拒收。
“要不,婆婆,剩下的这两盒茗曜香你收下吧,这有明目醒脑的功效,对老人家很好。”
婆子眼睛闪亮的看着她手中那两盒香药丸,有些心动。
虞婧见状直接将香药丸塞进婆子手里,“婆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收下吧。”
虞婧将摊子收好,桌椅也摆进后头的铺子里时,方才那黄玉茹领头的家丁,带着一名留着胡须,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来到东市里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似的。
婆子见状便开口说道:“我看那两人是来找你的,丫头,婆子我说你要发财了,可得把握好机会。”
虞婧掩唇呵笑了声,调侃说笑道:“婆婆,您真爱说笑。您放心吧,我要是发财了不会忘记您,届时我一定记上您借我木梳这份恩情。”
这话才说完,那两人便走到虞婧面前,年纪稍长留着胡子的男子,恭敬道:“姑娘,在下姓陈,是黄府的管事,冒昧请问,稍早时候是姑娘您救了我们家小姐吗?”
虞婧看了看那名家丁,“应该是我救的没错。”
“我家小姐旧疾突然复发,幸亏姑娘抢救得宜,这会儿小姐已经没有大碍,特来向姑娘您道谢。”
“不用道谢,举手之劳而已,倒是方才慌忙之间拿了婆婆摊子上最贵的那把梳子,那可是金丝楠木做成的,让贵府小姐咬了,我问了婆婆,这把梳子可是能卖上一百两银子的,还请陈管事把那把梳子给买下了。”
“这是自然。”陈管事赶忙自袖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婆子。
婆子神色惊慌的看着这张银票,一百两?都可以买上千把那样的梳子了,什么金丝楠木,就是普通的木料而已。
虞婧见她不敢收,便接了过来,塞进婆子手中。
“婆婆你收下吧,要不是有那把木梳,他家小姐这会儿恐怕已经咬断舌头,再多的钱财也救不回他家小姐一命。”
“是,是,老人家,这位姑娘说得对,你就收下吧。”
其实别看婆子一脸乐天无忧无虑的模样,她知道这婆子正急着帮儿子筹银子娶妻。
这是前两天有回婆子的妹子来找她,婆子跟妹妹说起儿子的婚事,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说了经过,她才知晓的。她当时也不好搭腔,只是把这事情记在心里,想着怎么帮上忙。
原来婆子的儿子本来已经跟心上人一家谈好婚事,要到女方家下聘,谁知有位有钱的员外看中女方,出一百两聘金要娶人家姑娘回去当八姨娘,女方父母便跟婆子夫妻说,要他们在月底前拿出一百两当聘金,不然就把女儿嫁去当小妾。
婆子一家三口就急了,他们砸锅卖铁也筹不出一百两啊。
向有钱人狮子大开口这一百两给婆子解了燃眉之急,虞婧一点也不心虚,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成全人家姻缘可是一大功德,她这样也算是帮黄家小姐积阴德吧?
“呃……那好吧。”可婆子收得很心虚,感觉无功不受禄啊。
见婆子收下了,虞婧才转身问向陈管事,“陈管事,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其它的事情?”
“我家小姐想请姑娘过府一趟,欲当面向姑娘你道谢,同时有些事情想请教姑娘。”
有事想问她?都坑了人家一百两,虞婧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点头道:“好,我就跟你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