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轿子到了谭府,直接抬进了谭佳如的院子里,等她下了轿子,茴香和几个丫鬟早收到消息等着了,力气大的婆子则是背着谭佳如进了房中,茴香则是赏了轿夫们银子。
谭佳如刚坐下,放好药材的桂香走了进来,对着她低低道:“大小姐,未来姑爷跟在轿子旁一路走了回来,如今在老爷书房里。”
谭佳如惊讶道:“他跟着轿子……”谭府跟医馆有些远,要是走回来也得一炷香的时间。“是啊,也不知道未来姑爷跟老爷说什么。”
谭佳如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桂香说的这句话,“你且让人去看着。”
“是。”桂香鬼灵精怪地说:“奴婢早着人盯着了。”
谭佳如听了一笑,她教出来的丫鬟都不用她太操心,但她今天听文庆林的意思,莫非
她这伤还另有隐情?她百思不得其解。
桂香服侍她月兑了外袍,不小心瞄到她腰间的瘀青,“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青了这么一大片?”
谭佳如咬了咬唇,想到是文庆林做的好事,脸跟着青了一下。桂香连忙道:“奴婢去给你拿些药膏擦一擦。”
后来过了三天,茴香说起了一件事情,“奴婢听说束河郡主被剥夺了称号。”
谭佳如吃惊地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
茴香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听说啊。”茴香一脸的快意,“束河郡主之前喜欢未来姑爷,奴婢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剥夺了称号,可奴婢觉得没了称号,她就压不了你一头了。”
谭佳如没听过这样的事情,“束河郡主喜欢文庆林?”
茴香用力地点头,“是呢,大小姐,你少了一大情敌。”
谭佳如无奈地一笑,谁喜欢文庆林跟她没什么关系呢,她也不介意。这几日她待在屋子里,整日看看书、看看帐本,显得无趣,“扶我去院子里走走。”
“大小姐,你还是悠着些,别乱动了。”茴香叹气道。
“我都要待得发霉了。”谭佳如叹气。
“过一会,二小姐过来看你呢。”
谭佳如只好不动。
外头桂香走了进来,“大小姐,未来姑爷来了。”
谭佳如支着下颔,“嗯?他来了?”
“是。”
“让他在花厅等着,我这便过去。”
桂香偷偷笑了,“未来姑爷说大小姐脚不宜乱动,他已经在外间等着了。”
谭佳如颇为惊讶,“他已经来了?”
“是。”
桂香和茴香对看一眼,桂香说:“奴婢为你挑衣裳。”
“奴婢给你挑簪子。”茴香说。
“不用。”谭佳如看了一眼两个大惊小敝的丫鬟,“扶我过去。”
大小姐怎么如此大剌剌的,难道不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吗?茴香、桂香心中叹气。
谭佳如却无所谓,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穿着漂亮与否,只要没有什么怪异、不端庄便成了。
桂香和茴香一边一个地扶着谭佳如往外间走,她刚走过帘子,一只有力的臂膀便接过她的双手,半抱地将她扶上了一旁的椅子上,桂香和茴香知趣地退到了门外,安静地守着。
谭佳如的手臂那里炙热一片,却没有被他捏疼,这一回他控制了力道,“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他,一双堪比阳光的璀璨水眸看得文庆林的眼不由得流露了笑,“来看看你的脚伤好些了没。”
谭佳如怔住,“仅如此?”
“还有上回你受伤的事情……”
文庆林的声音彷佛深山中的纯净泉水,清澈动听,谭佳如却听得皱起了眉。
“我差点被马车撞是因为那束河郡主?接着你又向皇上窠告了她的恶行?”谭佳如总算明白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谭继夫人呢,可谭继夫人却没胆子这么做,毕竟被查出来,那迫害嫡女的罪名就够谭继夫人哭的了。
谭佳如正眼地打量着她未来的夫婿,嗯,长得确实不错,人中之龙的气质格外的出众,也难怪那束河郡主会对他有好感。
不过束河郡主也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对她不利,真是为爱痴狂,想必束河郡主也没料到文庆林会为了她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丢了郡主的称号。
“你不用担心她,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她也没了狂妄的资本。”文庆林淡淡地说,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嫌恶。
谭佳如听了出来,心想他应该极为厌恶束河郡主,“嗯,我知道了。”
文庆林再望向她的时候,眼里的冷意又暖了不少,“听说别人觊觎你的男人,你倒是镇定得很。”
她的男人?他说得坦白,谭佳如可听不下去,“你的脸皮真厚。”
“呵呵。”他轻笑,“脚还疼吗?”
“早不疼了,几个丫鬟、婆子不让我下榻,不让我出门,深怕我成了瘸子嫁给你。”
听她爽朗的话,文庆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佳如,无论你是不是痛子,我都不介意。”
她的后颈泛起颤栗,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悄悄嘀咕|声,道:“你怎么回事?”
他笑而不语,她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我好着呢,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听她赶人,他也不恼,“好,我去跟岳父大人喝喝茶。”
她挑了挑眉,“你跟我爹的关系似乎不错?”
“这是自然。”
“嗯?”谭佳如怀疑地眯起了眼睛,“为何?”
“与未来的老丈人打好关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文庆林微笑。
想妻宰相府没一个长辈,没人可以管她,谭佳如心情愉悦,于是说道:“我妹妹等会来看我,你见她一面。”
文庆林自然不会拒绝,颔首答应道:“好。”
“我妹妹胆子有些小,也因为小时候受过惊吓不能言语,想必你是知道的。”她解释道,想让他先知道实情,免得吓到了妹妹。
跟谭佳如有关的事情,文庆林哪有不了解的,他全部记在心里,可听她跟他说一遍,他心里却开心几分,他乐意听她说这些。
见他笑得愉悦,谭佳如郁闷了,他在开心什么呢,不就是见她妹妹吗?
没一会,谭淳安便过来了,外面茴香已经跟谭淳安说过,未来宰相姊夫也在,谭淳安安静地走了进来,给文庆林行礼。文庆林挥挥手,“小姨子不用客气。”
谭淳安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谭佳如的脸热热的,什么小姨子,还没成婚,叫她妹妹为小姨子?这么喊完全没理啊。
眼见谭佳如恼羞成怒,文庆林笑着便说:“我去岳父大人那里了。”
文庆林一走,谭淳安便无声地笑着,谭佳如气得捏了她一把,“不准笑。”
谭淳安在谭佳如的手心里写下,宰相姊夫怕是等不及要娶姊姊,认我这个小姨子了。谭佳如又恼又气,却说不得谭淳安,见谭淳安笑得开心,便由她去了。
十月初十,当朝宰相文庆林迎娶了谭府大小姐谭佳如,一路上敲锣打鼓,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穿着喜庆的小童拎着篮子给人分发喜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宰相如一般的新郎官,喜气洋洋地将凤冠霞帔的谭佳如迎回了宰相府。
拜过堂之后,随着一声送入洞房,谭佳如被人搀扶着进了新房,谭佳如刚坐稳,伸手便想将头上的红盖头取下,一只大掌将她的手握住,沉声道:“你们都出去。”
红盖头下的谭佳如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她再仔细一听,屋瑞安静得连她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到。
接着,如意秤挑起她的红盖头,文庆林似笑非笑地说:“红盖头还是得为夫来掀开的好,自个掀开了不吉祥。”
谭佳如看着他,“凤冠压得我的脖颈疼。”
透着凰冠垂下的金色帘子,她娇艳的模样隐隐约约,看得不真切,文庆林抬头将她的凤冠拿下,放在一旁的桌上,再回头,他忍不住地屏住呼吸。
一双眸子在烛光之下水光荡漾,含着无限的春色,娇女敕的小嘴上擦着鲜艳的红唇脂,白皙的脸颊上带着自然的红晕,弯弯的柳眉微蹙着,她疲惫地抱怨道:“成亲真是一个累人的活。”
文庆林笑了,他终于娶到她了。他轻轻地将她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捋到她珍珠似的耳边,“一生也就这么一次。”
谭佳如听闻,瞪了他一眼,“自然。”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该喝合卺酒了。”
谭佳如的眼睛眨了一下,“我不喝酒。”
“合卺酒,每一对夫妻都要喝。”他如是说道。
她挑眉,“我们又不是真的……”
“嘘。”文庆林朝她温柔地眨眼,低声说:“小心隔墙有耳。”
谭佳如知道事情轻重,学着他低声说话道:“知道了。”
他缓缓地俯首,“只是一口,嗯?”
他靠得有些近,谭佳如不自在地扭过头,“不行。”她不擅长喝酒,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她酒后就会失态,所以她绝不碰酒,一口也不行。
文庆林直起身子,将桌上的合昼酒端起,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她摇摇头,拒绝喝酒,他温着嗓子说:“喝了酒,才是全了礼。”
谭佳如被他闪亮的目光盯着无法,只好伸手端了过来,他与她交叉着手臂喝酒,眼角猫到她假意地碰了碰酒杯,他的眼里闪了闪,手肘稍稍使力,她拿酒杯的手一抖,防不胜防地喝下了酒。
谭佳如用力地瞪他,忍着咳嗽的嗓子,“你……”
文庆林装傻地问:“怎么了?”
谭佳如捏着酒杯站了起来,脸上染着不自然的红晕,脚步不稳地跌进了他的怀里,生气地喊着:“文庆林,我不能喝酒!”
“为什么?”
“我……不胜酒力。”
她的酒量很差,从来都是滴酒不沾,脑袋开始迷糊,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抱住,她忍不住地蹭了蹭那人。
文庆林低头看着她,将她抱到了床榻上,拉过被褥替她盖上,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先睡一觉,等我回来。”
他知道她不喝酒,只是她对着他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有时真的不讨喜,不如现在喝醉之后的迷糊可爱。
谭佳如轻轻地眨了眨眼,又重重地闭上眼睛,好累,好想睡觉。
文庆林起身出了新房,吩咐茴香、桂香,“夫人睡着了,你们莫扰。”
茴香、桂香微怔,连忙点头应下。
文庆林背着手往外走,第一次发现,外面那些来道喜的人是多么的讨人厌。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却赖着不走。
谭佳如是被热醒的,方才她喝了酒,浑身便觉得热,她踢掉了被褥,月兑了衣衫,过了一会,她又觉得冷,随手想榜着被子盖,却碰到一具硬邦邦的、温暖的身体,她便抱住。
之后,她便觉得这人好热好热,于是她挥着手半推着那人,可那人却死死地压在她的身上,紧接着,她的身体彷佛被放了一把火,浑身都燥热了,身体里有一股要出匣的冲动。
谭佳如犹如在水中游着般,她喘息地睁开眼睛,先看到了大红色的床幔,然后她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她侧过头,对上了一双在燃烧的深沉眼眸。
……
谭佳如清醒过来,她此刻再傻也知道,他们圆房了,做夫妻做的事情,可他们明明是契约夫妻,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谭佳如愤怒地说:“你这个小人!”
方退去,文庆林的神色带着懒散,唇角的笑平白添了些邪气,他扬着笑说:“方一进来,你便月兑得光光的,喊了你一声,你上来便抱着为夫,为夫一个正常男人被你弄得气血翻涌,如何君子?”
谭佳如咬住唇,心知他说的也不假,因为她喝了酒,确实做的事情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茴香、桂香都跟她说过好几回了,切忌不能沾酒。照他这么说,还是她先对他动手动脚的罗?她脸上沾着羞涩、恼怒。
文庆林对外扬声道:“送水来。”
“是。”
文庆林起身,谭佳如匆匆一瞥,看到他身上被她抓的痕迹,觉得他也吃亏了,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扯平,她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就当是被狗咬了。
文庆林披上衣服,让婆子放下了热水便遣了她们出去,他沾湿了棉帕,转身想替谭佳如擦身子,她凶狠地说:“干什么呢?”
“身子不黏糊?”文庆林反问。
谭佳如微怔,身子当然黏黏糊糊,但他拿着棉帕干什么?她拉起床幔,“我自己来。”
“好。”他干脆地转过身,也不看她。
谭佳如缓缓地移动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才不吃亏,吃亏的是她,凭什么两人一同洞房,他好端端的,她却这里痛、那里痛,哪里都不舒服。
他没有听到声响,便转过身,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拿着棉帕擦拭着她的身体,她一惊,他有条不紊地说:“既是为夫弄得你这么狼狈,还是由为夫来动手。”
文庆林恍若未觉地继续擦拭,温柔的动作几乎要溢出水来了,将她收拾干净,给她找了一套大红色的寝衣给她换上,接着抱着她,让她坐在了一旁的小榻上,“等一下。”
谭佳如两眼呆呆地看着文庆林收拾被褥,那充满痕迹的被褥她看一眼便满脸通红,她忙不迭地转开了眼睛,脸上烫得她呼吸都要快了不少。
谭佳如再偷偷地觑了他一眼,他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动作很麻利,好像他经常自己打理,试问她自己,她从不做这些琐事,一向都习惯让丫鬟们做。说起来,这院子里的丫鬟反而不多,倒是一些粗使婆子多,他不需要人伺候吗?
这般想着,文庆林已经弄好了床铺,又抱着她回床榻上,她本想说她不是废人,自己也可以,可是一想到软成面团的双腿,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等谭佳如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文庆林才去收拾自己,过了一会,他带着淡淡的水气回来,躺在她的身边。
红烛闪烁着,谭佳如极累,恨不得马上睡去,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她总觉得不行,“文庆林。”他应了她一声,她又说:“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乱模你。”弄得他血脉贲张,最后两人圆了房,“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也不能胡来。”
想到方才那激烈的、完全不能自已的那场情事,谭佳如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不知羞了,羞恼之外又有些惧怕那样的欢愉。
久久未得到文庆林的回应,她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手臂,他这才出声,“你是说鱼水之欢?”
不是说宰相大人很聪明吗,他简直是明知故问。她忍着燃烧的脸蛋,努力稳着声音说:“嗯。”
“好。”
在她以为他不答应的时候,他出声了,她因此松了一口气,满意地颔首,这个契约夫君很听话,对于刚才跳月兑了她的安排,她有些不满之外,对他其他方面,她倒是挑不出刺来。
两人之间没了声音,谭佳如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去了,临睡前,她心想,到时候他要是真的忍不住,她便替他纳一个良妾回来。
而文庆林则是安静,没有说话,在听到耳边响起的规律呼吸声,他才打乱了自己规规矩矩的睡姿,侧过身子,将小小的人儿纳入怀里,心中讶然,她怎么会这么软、这么暖。
文庆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忍不住怜惜地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蠢蠢欲动,还未知足。
但他不想吓坏了她,好不容易抱在怀里的人儿,他怎么舍得吓跑她,这一夜,文庆林睡得很踏实、很幸福,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儿在他的怀里,与他共眠,成为彼此的枕边人,四肢纠缠,分享彼此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