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季曼凝走进他的办公室,朝沙发区那方走近,看见搁置在茶几的长锦盒。
她低下头,一双眼紧紧凝视着锦盒内的古匕首,没有玻璃柜阻隔,清清楚楚看见实物,她心情一阵激动莫名。
“你可以拿起它,仔细观赏。”严钱走近她身侧,低声说道。
她触模到古匕首,是否也会像他一般,身心震撼莫名?
季曼凝探手向锦盒内,却不禁踌躇了下。
“万一不慎碰坏,我赔不起。”虽莫名渴望亲手触模这把古匕首,但一想到它惊人的身价,她理智说道。
“就算你刻意摔落在地,我也不会要你赔偿什么。”严焱申明,“这把古匕首保存得不错,更非玻璃瓷器易碎品,不会那么容易就摔坏。”
季曼凝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刀柄。
当她的手一触模到刀柄,心口猛地一震,她彷佛熟悉它的重量,并非第一次握着它,而且她脑中浮现一堆混乱模糊的画面,令她陷入一阵迷惘。
顷刻间,她的心魂彷佛飞离她的身躯,飞到遥远的彼方……
她右手握着刀柄,眼神迷离,左手食指在无意识下,轻触上刀刃。
“啊!”她倏地吃疼了下,这才拾回了意识。
“不是提醒你,这刀虽钝了,还是能伤人,流血了?我看看。”严钱见状,心惊了下,忙拉起她左手检视。
方才,见她左食指抚上刀刃,他站在一旁不禁出声提醒,但她似乎听而未闻。“还好伤口不深。”确认她食指指月复仅被划破一小道细伤痕,他吁了口气。怕她不小心又受伤,他一手捉握她左手指,一手边将她拿在右手的古匕首抽离。
当他再次碰到匕首那霎,脑中又显现起不久前浮现的梦境片断——“将军……”朝颜怯生生唤道,抬眼,看着将她搂进怀中的他。
他的眼神不似平日冷峻威严,似燃着火炬,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恋慕神情。朝颜顿觉心慌意乱,紧张无措。
她想避开被他炽热的眼灼烧,却移不开目光,身子也动不了。
他倾身,缓缓地贴近她,覆上她的唇瓣,教她瞠阵诧异。
他随即吮吻她柔女敕甜美的唇,先是小心翼翼温柔地品尝着。
朝颜吓得呆然,心口霎时狂跳不止,脑袋一片空白,身心却感受着他的温热、他的柔情。
他阳刚却霸道的气息,恣意袭卷她的感官,令她颤抖、令她迷眩。
她不觉闭上眼,柔荑揪着他战甲下的衣袍一角,不自禁地接受他热烫的唇舌在她檀口中一再略夺……
“严建筑师?”季曼凝叫唤他。
他紧捉着她的左手不放,一双燃着热度的眼直直锁着她,教她被瞧得万分不自在。
严一梦境中回神,将匕首搁放在茶几上,另一手仍没放开她。
他心口鼓噪莫名,竟涌起想吻她的冲动。
那念头虽来得突兀,却又强烈至极。
对曼凝不能太绅士,要强势,逮到机会就直接“壁咚”!
他又想到昨日严世爵提醒的话,甚至当场示范,教他什么叫时下流行的“壁咚”。
他当下被严世爵的行为,狠吓一大跳,倏地瞠大眼,嗽着将自己困在他臂下的严世爵,严世爵随即哈哈大笑,又向他提醒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去。
此刻,他竟想试试严世爵教的怪方法——他朝她更靠近,她不觉往后退,感到不自在,欲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啪”一声,他左手掌往她身后墙面贴上,而她的背不禁贴靠在墙面,抬起头,错愕地瞠视他。
他一双眼紧凝着她,低下头,毫不犹豫吻上她的嘴。
她惊骇不已,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被他强吻!
他的嘴一碰上她的唇,那柔软触感,教他身心震荡,顿时失去理智,忍不住想更深吻她。
她挣扎着,双手用力推开他,满脸羞恼。
“曼凝……”
他欲再靠近她,她扬起右手,愤愤地甩他一耳光,他左脸庞一阵痛麻,猛地回过神,一脸惊愕。
“你——”她咬咬唇瓣,又气又恼,转身匆匆步离他的办公室。
严焱想追上前,却无法为自己无礼的行为辩解,只能任她离去。
他以拇指轻抚唇瓣,神情怔怔。
方才仅与她的唇短暂碰触,他的心却震荡不止,没想到,他对她的喜欢,比他以为的,更多、更深。
然而,她的反应,令他难过又歉疚。
他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他在吻她之后,如梦中的严焱将军向她告白,她是不是会有不同反应?
“我喜欢你,朝颜。”严焱将军深深地吮吻朝颜,眷恋不舍地离开她的樱唇,望着她嫣红脸蛋,低沉醇厚的嗓音,对她轻吐爱意。
生平第一次,他打从心底喜欢上一名女子,且对她的情愫己滋生一段时日了。
朝颜瞠大杏阵,心湖震荡不已,难以置信听到他的告白。
“我……”她被吻得红肿的樱唇轻启,声音轻颤着。
身分权力高高在上的他,并未将她当一般丫鬟看待,要求她,只有两人独处时,不用贱称奴婢,在他面前,用“我”自称。
能被堂堂大将军如此尊重对待,甚至能成为他的红粉知己,已是她越界了。
她万万不敢奢求他的感情回应。
“对不起……奴婢不配。”朝颜不禁推开他的怀抱,粉颊滚落两行热泪。且不说丽儿小姐早心仪着他,无父无母又卖身为奴的她,怎敢高攀他?就是在他身边当侍妾都不够格。
更何况,在战场上屡屡建功的他,如今已是位比上卿的车骑将军。
听闻皇后有意向皇上提议,将左丞相的千金许给他,而严夫人更早已与白夫人私下约定,让两家儿女结为亲家,亲上加亲。
想到他对丽儿小姐一向不冷不热,竟会对她存有情意,那令她惊喜感动之际,心口被另一股无奈和酸楚包围。
他跟她是云泥之别,她不能也不敢高攀。
她转身,仓皇地逃离他的视线……
朝颜逃离严焱将军,是因身分悬殊,无法接受他的感情。
但季曼凝逃离他,却非因他的身分背景,而是气怒他的踰矩,甚至还甩巴掌回敬他。
从小到大,第一次挨巴掌,还是出自一女人之手,他没有气怒,只觉心口闷闷的痛……
第一次,他因感情困扰无助,才发觉过去年少曾有过的几段恋情,不算真的动过心、动过情。
他瘫坐在沙发,大掌用力抹抹脸庞,左脸颊仍微微痛麻着,他却完全不在意,只苦恼着该怎么跟她道歉?
他张眼,又望着茶几上的古匕首,探手拿起匕首,思绪似又被牵引般,清晰浮现梦境的画面。
他记得,严录将军将这把皇上御赐的匕首与长剑一直随身携带,在战场上除了挥舞长剑或长矛与敌人厮杀,亦曾在近距离对峙时,利落抽起腰间的匕首,刺杀敌人。
之后,他在出征归来,会要求朝颜用这把匕首替他剌胡须、修剪头发,并将这把匕首交给她代为保管,直到他下次出征前,她再将匕首还给他,带上战场,并要求待他平安归来,再将这匕首交给她。
这匕首,成为两人的定情物,以及生死约定的信物……
严钱透过手握的古匕首,彷佛望见遥远的过往。
那个他曾一再反复作的梦境,断断续续、朦朦胧胧;那个以为是虚构的古老故事,如今变得愈来愈真实,而他的心绪跟着被影响。
他彷佛能看到这故事的最后结局,他的心,紧紧一抽,非常不舒服。
他一手抚着无端疼痛的胸口,闭上眼,试图拾回平静……
纽约曼哈顿,帝都财团总公司大楼。
“要换人接洽?”总裁办公室内,严世爵因季曼凝一进门就劈头道出了来意,神情微诧。
“怎么?你昨天去费城见严焱,有状况?”严世爵走往沙发区落坐,优雅闲适地翘起腿,俊唇淡扬,笑问。
若是遇到什么难题,反倒会令季曼凝更心生挑战欲,不会轻易放弃,便不曾要将负责的工作转给他人。
“或者,他对你做了什么?”严世爵微眯眼,不由得推敲。
“什么都没有。”季曼凝抿抿唇,直接否认。
想到那个唐突的吻,她内心不禁又泛起波澜。
尽避,只是被他的唇贴覆两秒,她的心在当下却震荡不已。
她下意识拒绝他的深吻,愤而推开他,甚至因他的行径恼怒,扬手甩他一耳光,接着仓皇离开他的办公室,彷佛在逃避什么,一路匆匆奔出办公大楼,坐上自己的车,飞快驶回曼哈顿。
那之后,她才记起下午在费城还与人有约的事。
这还是第一次,她忘记已排定的工作行程。
她不免更懊恼,只能打电话向对方道歉,并更改碰面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