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卧床的莫负远见吕氏驾临,起身要相迎,“劳太后娘娘亲自来看老臣,老臣不敢当!”
吕氏让宫女赶上前去制止他下床,并道:“国相不用客气,你也算哀家的长辈,哀家不来探望哪里说得过去。你有伤在身,就不用多礼了。”当她走到床边时,已有宫女摆上绣墩伺候她坐下了。
吕氏风姿绰约,虽年近五十,看上去仍犹如不到四十岁的妇人,可见其年轻时是何等绝色,而她也正是因为美丽才得到先皇的专宠。
莫负远见她出现,立即打起精神应付,尤其她刚刚提到他是长辈,听来亲厚,却让他十分惶恐。
当年儿子差点与她成亲,后来儿子爱上亮珍的娘姚氏,改娶姚氏,不久后她也进宫受封为皇后,两家的事没人敢再提,可他知道她对此仍耿耿于怀,无一刻忘记。
因他是两代重臣,先皇与当今圣上都极为敬重他,让她寻不到空隙找莫氏一族麻烦,莫氏才能安稳至今,要是哪天自己不再受皇上看重了,莫氏一族恐难逃她的报复。
莫负远谨慎地说:“老臣多谢太后娘娘施恩,恕老臣无力下床见礼。”
“无妨,哀家问过御医了,得知你虽伤得不轻,但经过这几日在宫中的疗养,伤势好了许多,过几日便能回自己府上静养,这可真是好消息,哀家听了很欣慰。”吕氏说得恳切,瞧不出任何的芥蒂,只能说,她这表面功夫做了多年,早已是炉火纯青,让人以为她真的是个宽宏大量之人。
“蒙太后娘娘关怀,老臣感激至极。”莫负远战战竞兢地回答。
见他态度拘谨,她冷笑在心,继续说:“听说益王这次代替天子去南寮赈灾,是国相向陛下提议的?”寒暄后问正事,这才是她过来探望的目的。
“不是老臣提议此事,是陛下本就属意让益王殿下前去赈灾。”
“喔?哀家听闻昨夜陛下来你这坐了一会儿,回庆阳殿后就拟旨这件事,哀家还以为是国相的主意,原来不是,那哀家知道了。
“哀家的父亲虽在燕都任官,离开南寮多年,但亲族都还待在南寮,这次祖地受到?人灾残害,哀家得知后内心忧愁不已,陛下让益王去赈灾,除了怜悯南寮百姓受苦外,也是考虑到哀家的心情,陛下有这份孝心,哀家当真开怀……”她话锋一转,不满的问:“不过诏书上写益王先行,银两后送,一个赈灾大使手上没钱,怎么赈灾?
这事不是闹笑话吗!”
“太后娘娘莫误会陛下,近来天候不佳,各地农务普遍收成不好,朝廷财政有些吃紧,陛下为了纡解南察的灾情,特地向其他地方额外征银。
“征收银子需要一点时间,但南寮百姓无不引颈期盼朝廷救他们于水火,唯有益王殿下先行才能安定人心,且陛下承诺,在殿下抵达南察的三天内,定会将赈灾银两送到。”陛下有先见之明,晓得圣旨一下,太后必会来找他,所以那天才来说起此事,如今他心中已有月复案,知道太后问起该怎么回复。
吕氏这一听,脸色才稍稍转好,说了一段场面话,“唉,哀家不是怪陛下不信任益王,益王是什么德行,哀家难道不清楚吗?这家伙挥霍惯了,陛下是怕钱还没到南寮就被他花光,让哀家愧对南寮百姓,这说白了,哀家还得感谢陛下的用心良苦,留住哀家的脸面。”“太后娘娘果真是个明理通达之人,既然能理解陛下用心,老臣就不用多言了。”
“嗯,好吧,哀家也不打扰国相养伤,该走了——对了,听说国相的孙女也进宫了,哀家怎么没见到她?”她刻意问起莫亮珍。
莫负远心中一惊,亮珍是儿子与媳妇所生,太后从没见过她,突然提她,他不安起来,面色却不显,“亮珍为老臣煎药去了。”
“煎药这事让宫女、太监去做就好,怎么让她亲自去,莫非是宫人们办事不牢靠?回头哀家严惩这些人!”
他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宫人们用心得很,是亮珍自己闲着没事,所以亲自煎药去。”
“这样啊,那该过来了吧,哀家想见见她。”
“这个……老臣不知她何时煎好药……怎好让太后娘娘等。”
“哀家等会儿没关系,就怕国相累了……这样好了,叫人去接替她的工作,要她先过来一趟,让哀家瞧瞧莫府的孩子是怎么个玲珑剔透。”说着,她的语气渐渐出现不自觉的冷然。
“这……”
正好这时莫亮珍端着汤药过来,听见太后的话后即说:“亮珍拜见太后娘娘,谢谢娘娘谬赞。”
吕氏迅速转头朝门口望去,见到穿着一抹红衣、神采飞扬、花容月貌的女子,心下微怔,这就是那男人和姚氏所生的孩子……
“亮珍,见了太后娘娘得下跪问礼!”莫负远提醒孙女,让站得挺直的她赶紧跪下。
莫亮珍这才将汤药暂时交给一旁的宫女,双腿跪下,朝吕氏行正式的大礼,“小女子不懂规矩,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起来吧,哀家怎会怪罪你。”吕氏拉回神智后让她起身,审视着她,彷佛要在她身上寻找谁的影子,脸色复杂又难解,半晌后勉强一笑,“果然不错,是个水灵漂亮的人……只是这么漂亮的人,为何有一干外臣吵着要赶你出宫?”她故意装作不解地问着。
莫亮珍没见过吕氏,不知她是怎样的人,但这会却有些不屑了。自己那点名声谁人不知,何况这次进宫又掀了波澜,太后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上,又怎会不知详情,这不是惺惺作态是什么?她最讨厌虚伪之人。
她虽心底厌恶,面上却浅笑道:“小女子经常做出败德辱行之事,恶名远播,这事居然没传到太后娘娘耳里,那表示小女子的名声还没真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吕氏一愣,没想她会反唇相讥,照理该动怒,可她没有,甚至还有一丝喜色,“很好,果然是个有主见、有个性的丫头,莫府可真出了个人才!”
莫负远心不由颤了一下,“太后娘娘……太宽宏了……”
“哪里,亮珍是个好孩子,哀家很喜欢,待你伤愈出宫后,还想留她多待几天陪陪哀家。”
莫亮珍也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是真的喜欢她?!
莫负远忙道:“亮珍顽劣,留在宫中不妥,待老臣身子稍好,还是带她回去管教才好。”
吕氏笑呵呵地道:“国相紧张什么,亮珍有哀家照拂,留于宫中有什么不妥?要管教,哀家也可以帮忙。”
莫负远面有难色,“太后娘娘……”
“好了,瞧国相百般不愿意,哀家也不勉强,她当回去时就回去吧,只是哀家真心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偶尔进宫陪陪哀家或陛下,说不定能帮咱们解解闷呢。”
听她提起曾子昂,莫负远更惶恐了,忽然明白吕氏有什么盘算。
“哀家这回真要走了,国相好好养伤,哀家改日得空再来探望。”吕氏起身要走,出门前又刻意回头看了一眼莫这一眼中充满毫无掩饰的算计,看得莫亮珍浑身不舒服,猜不透太后想做什么。
至于莫负远早就如冷水浇身,全身发凉。
“汤药呢?这一耽搁,快别凉了。”吕氏一走,莫亮珍马上向宫女要来之前自己煎的药,要给莫负远服下前,她露出懊恼的神情,“哎呀,真的凉了,得再重煎。”
莫负远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摇头道:“算了,凉了也能喝。”
“不行,御医说冷药伤身,非得重煎不可,祖父再等等,亮珍一会儿就回来。”她转眼已消失在门外。
等在外头的人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王伟问:“陛下,您说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欢莫小姐吗?”
曾子昂与王伟老早就来了,得知吕氏在里头,刻意不通传也没有进去,只躲在外头听吕氏说些什么。
吕氏会对国相说的话,曾子昂都早有预料,他没预料的是莫亮珍也成了吕氏算计的目标。
他盯着那远去的红色身影,方才见她来时小心翼翼地捧着药,还就口抿了抿,试药苦不苦,她不知四周有人看着,做这动作自然而然,显见是当真孝顺,想来昨夜骂她不孝是骂得重了……
王伟见他半天没吭声,忍不住再次询问,“陛下?”
曾子昂收回心绪,脸色微沉,“母后怎么会喜欢莫亮珍,母后是见她果真如外传的那般桀骜不逊,打着让她成为朕后宫一员的主意,打算利用莫亮珍的坏名声拖累朕的声望,否则她又怎会多看莫亮珍一眼。”他几句道出吕氏的意图。
王伟绿了脸,“莫小姐不过留在宫里照顾国相几天而已,众人就风声鹤唳地来劝您不可,若真成为您的嫔妃,岂不吓坏一票臣子,让他们对您失望,太后娘娘这计谋不可谓不毒……”
曾子昂冷笑,“太后不毒,如何有今日的尊荣?”
王伟打了个冷战。当年太后将陛下送去大禧做质子,原本就没有想让陛下活着回来,经常派人暗杀,要不是陛下每每机智避过,又获得如今的大禧国君蓦魏之助,这才有命回到大燕,太后狠毒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他问:“陛下打算怎么做?真如太后娘娘之意,让莫小姐进后宫吗?”
“母后的如意算盘朕岂会照单收下,朕已非当年那无权无势无人可依傍的少年,她想再设计朕,不可能这么容易了!”
王伟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可不是,您已是大权在握的帝王,而太后娘娘只剩一些残畲势力,想再与您斗,难了,所以要陛下娶莫小姐那是休想——咦,前头那不是驸马爷吗?他怎么将莫小姐叫住了?他俩认识吗?”他突然瞧见前方走远的莫亮珍让驸马论远仪叫住,且两人停下脚步交谈,不禁讶异。
论远仪是曾子昂同母胞妹五公主曾巧心的驸马,而论远仪本身也是大燕的贤臣、青年才俊,品性与能力皆备受推曾子昂闻言,见远处两人对面而立,虽瞧不清莫亮珍的表情,但那时时刻刻都显得飞扬跋扈的女人在论远仪面前却意外地安静收敛,好奇心驱使下,他道:“王伟,走,过去瞧瞧怎么回事。”他举步前去,快接近时又蓦然止住步伐,改变主意,“不用过去了,走吧!”他掉头离去,没惊动前头的两人。
王伟不解自家陛下怎么忽然不过去了,瞄了眼他的神情,见他面容颇阴沉,不由一惊,回头往那对身影瞧去,只见论远仪背对自己,瞧不见脸,却清楚见到莫亮珍满面红霞。
莫非陛下怀疑驸马爷背着五公主与莫小姐有情?若是如此,那不是更该过去问个清楚,这样离去,倒像刻意避开什么,陛下这心思是越来越难捉模了。
他猜不透的事,到了夜里有了答案。
马松被曾子昂招进宫来,正口沬横飞地道:“陛下那日在宫外的茶馆不也听见了,驸马爷与莫亮珍曾有婚约,谁知莫亮珍败德勾引下人。听说这事还不是让驸马爷自个逮着,而是让论家两老亲眼撞见,您说这媳妇还能要吗?
当下就逼得驸马爷退婚。多亏这婚退得好,才有机会造就五公主与驸马爷的好姻缘,瞧,公主这不都已怀孕六个多月了!”
王伟恍然大悟,“这么说来,难怪莫小姐见了驸马爷态度会这样不自然。”
好不容易能尽情地说足莫亮珍的坏话,马松继续道:“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干出偷人这样的丑事,见到对方能不羞愧吗?再说了,两人解除婚约多年,可据说那莫亮珍对驸马爷余情未了,仍多次让人撞见在大街上痴缠驸马,这脸皮厚到都能筑墙了。”
“莫亮珍对驸马当真旧情难忘?”曾子昂原本脸上没什么多畲表情,可这时却蹙眉了。“可不是,想想那驸马爷生得高大英挺,又是当代贤臣,要是臣是莫亮珍,臣也会懊悔失去这样的如意郎君的。可怜驸马爷高洁的形象因莫亮珍的关系染上污点,幸好当年及早发现这女子的劣行,没有真的娶了她,要不然就毁得彻底了。
“这么荒唐的女子,是男人都不敢要她,她还敢去纠缠驸马爷,难不成想进谢马府做小,给公主提鞋——”
“够了,闭上你的狗嘴!”曾子昂忽然疾言怒喝。
正说得欲罢不能的马松吓得立即将嘴巴阖上,不知自己哪里触怒了主子。
可那王伟彷佛七窍通了六窍,抓到了点头绪,陛下似乎对这莫小姐莫名在意啊莫负远伤势复原顺利,在宫里治疗了十二天,终于能缓慢移动下床,立刻自请回府疗养,经曾子昂允许后回到国相府。众人得知国相安然回府,纷纷前来探望,让国相府门前车水马龙。
莫负远虽是回府静养,可这三天来为接待访客反而休养不了,脸色比待在宫中时更差。莫亮珍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接待这些人,可人潮三天来没断过,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到后头板了脸拒绝客人上门,让兴冲冲而来的人全吃了闭门羹。
“我说亮珍,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自家人能体谅,好说话,可这些上门来的人可都是念在大伯的面上专程来探望的,你这么失礼地赶人,会害大伯得罪人!”外人好挡,莫氏亲族不好挡,说话的是莫亮珍的叔父、莫负远的堂侄。
这日亲族们像说好似的全一起上门,既是亲族,莫亮珍不想接待也得接待,只是进门后,她以祖父正在休息为由,只让他们在厅上坐,没让他们进莫负远的屋子打扰,这些人登时不满了,但又不好非要叫醒老人家不可,只得借题发挥。
莫亮珍不客气地直言,“不是亮珍不懂人情世故,而是这些人哪里是真心来探望,只不过是虚情假意,求个攀附罢了。”
祖父贵为国相,主掌各地官员升迁,平素清介有守,很少让人登门拜访,避免闲话,众人苦无机会表现,这回祖父受伤,众人总算寻到拍马屁的时机,不赶着上门来噱寒问暖更待何时?但带着这样的心思上门哪还有什么真意,应付这样的人只是浪费时间。
莫负远是莫氏亲族里官职最高的,其他兄弟及其子孙大多资质普通,在朝为官者顶多官拜五品,要不是朝中有他这尊大神在,亲族们连五品官也捞不上。
“堂姊这就说错了,谁会想攀附莫氏?沾上莫氏的哪里有好事发生!”此刻说话的是三房的孙女莫芷萱,她似乎憋了很久才终于有机会说出这话。
莫亮珍不解地问:“怎么,莫氏亏欠了你吗?”
“莫氏没有亏欠我,是堂姊亏欠了我!”莫芷萱激动地站了起来。
莫亮珍皱起眉,“我亏欠了你什么?”
莫芷萱生气地道:“你还不知道吗?因为你败化伤风、轻薄无行的恶事传遍千里,连带使莫家女子皆受到轻视,你不知悔改,要害咱们受辱到什么时候?”
莫亮珍有些错愕,“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但那是我自己的言行,咱们虽是亲戚,可也隔了一层,我行事如何与你们何干?”
“你撇得可真干净,不知自己辱门败户害人不浅,莫亮珍,我讨厌你,你、你怎么不去死!”说着,莫芷萱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莫亮珍傻眼,自己与这位堂妹平日话不投机,不怎么交往,但眼下这一闹,她实在搞不清这位堂妹在发什么病。
莫芷萱的哥哥莫验生出来缓颊,“亮珍,你别怪芷萱,她、她是被逼急了!”他可不敢和妹妹一样豁出去得罪莫亮珍,毕竟伯公还在,莫氏族人在朝还得靠他支撑,而莫亮珍公这房唯一的后代,尽避她再毁风败俗,他们还是得隐忍,免得影响自己的前程。
莫亮珍问:“她被什么逼急?”
莫验生满脸为难,隔了一会还是说了,“这……唉,日前她刚被柳府退婚了。”
莫芷萱今年十七,去年才与任司经局洗马的柳时元定下婚约,说好今年底成亲,柳府突然退婚,莫亮珍讶然,“柳府退婚?这是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声名狼藉,让亲族蒙羞,人家柳府认为莫氏女子皆不良,做不成良家妇人,不宜娶回家,所以要求退婚!”莫芷萱早哭花了脸,指着她愤愤难平。
莫亮珍听了发怒,“柳府若觉得莫氏女子不良,当初就不该来提亲,这会说什么屁话。
好,我亲自找那柳时元问清楚,若真与我莫亮珍有关系,我给他赔罪,若还不行,我尽可断了咱们亲族关系,从此我这房与其他亲族无关,谁再说受我连累,我绝不客气!”
亲族们听莫负远这房要与他们切断关系,划清界线,登时灰了脸,尤其那莫验生,他目前是六品官,正是需要莫负远扶持的时候,哪能轻易抛弃国相这座靠山,吓得魂都要没了。
“断了好,我才不要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堂姊——”莫芷萱哪管当中的利害关系,激愤不已的说着。
“还不给我住口!亮珍是你的堂姊,长你几岁,谁许你对她无礼。那柳府要退婚就退婚,怪罪东怪罪西,根本就不应该!”莫验生斥喝着。
“你、你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敢得罪大房,便牺牲自己的亲妹妹,你这还是人吗——”莫芷萱见亲哥哥居然不挺她,太过愤慨,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莫验生尴尬地抱起昏倒的莫芷萱,朝莫亮珍道:“你别介意,芷萱被退婚,太伤心了,我先带她回去,伯公那边我改天再来请安。”说完带着莫芷萱匆匆离去。
其他亲族深怕莫亮珍再提切断关系一事,马上跟着走,转眼间厅上又安静下来。
宫中的长廊上,绿儿没精打采地与张趄灰聊了起来,“莫小姐回去了,咱们这日子好像变无聊了。”
“是啊,莫小姐虽然行止开放了点,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她一不在,咱们连个乐趣也没有。”张起灰附和。
“就是嘛,她在的时候会带着咱们捉蛐蛐,还能斗一斗来赌钱,挺好玩的,这会没人带头斗蛐蛐,整个皇宫顿时冷清下来,真不习惯。”
“如果莫小姐能再多留个几天就好了,唉……”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已被别人纳入眼底。
“陛下,这两个奴才偷懒只想着玩,让奴才去训斥一下他们。”王伟摇头,替前方的两人捏把冷汗。
陛下刚下朝,没有马上回庆阳殿,而是出来走一走舒展筋骨,绕到了上回莫小姐调戏宫女和侍卫的地方,一样的转角,没想到竟看到这两个人在闲聊,聊的还是离宫回府已有五日的莫小姐——自己心中早有警觉,莫小姐这个人不管好坏,在搞不清陛下的心思前最好别提。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完全不把宫中的规矩放在眼里,之后非得敲打一番。
曾子昂没吱声,只是由那两个偷懒闲嗑牙的人面前走过。
小绿和张起灰一见到他出现,登时吓得惊慌跪地,以为自己必会被罚,谁知他竟像是没见到他们似的经过,只有王伟朝他们瞪来。
两人汗流浃背,待曾子昂走远后不敢多逗留,赶紧起身各自干活去。
王伟跟在曾子昂后面,只敢默默观察,气也不敢多喘。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莫负远之前疗伤的偏殿,这里已无人,王伟心想,陛下来这干么?
曾子昂没走进去,就在偏殿外站了会,而后突然问:“王伟,你说,是不是太安静了?”
“嗄?呃……”王伟顿了顿,揣摩上意后说:“自从国相与莫小姐回去后,这里白天少了莫小姐朗读书文给国相听的声音,是安静了不少。”明显地,陛下来这是想起一个人了。
“莫亮珍虽然行为不检,但照顾国相倒是挺尽心的。”曾子昂眼光远放,彷佛又见到那抹红色的狂放身影在眼前晃悠……
王伟不提莫亮珍,只提莫负远,试探的说:“陛下当初应该再多留国相一些时候的,瞧他这一回去,要应付一堆上门关怀的客人,反而累人。”
“再不让国相带着莫亮珍走,朕的耳根子哪里能清静。”
“这也是,莫小姐一离开,再也没人上陛下跟前来‘道德劝说’,陛下这几日是轻松多了,只是……”王伟想起一事,问道:“莫小姐走时,太后娘娘没说什么,也没表示什么,该不会已经放弃想让莫小姐进宫的念头了吧?”
曾子昂沉声笑道.?“母后是个有耐性的人,她不会急躁的处理这事,可后续必有动作。”
“陛下登基后,即奉她为太后娘娘,她这还不满意,频频给您使绊子,难怪您对她心寒。”王伟感叹着。
“母后心中只有益王,从没有朕,朕抢了益王的皇位,她此生永远不会原谅朕,还非得拉朕下台,让她儿子一尝九五之尊的滋味不可。”
“可以益王殿下之才并不适合做皇帝,他——呃,奴才该死,不该议论这些。”王伟惊觉自己的身分不该说出这种话,立即住嘴。
“益王如何,不用你说,朕心里也有数。对了,提到益王,他启程去了南寮,留俊章一个人在府中,他今年才十五,正是好玩的年纪,朕怕益王不在他便倦学,特意让闻鹤过去瞧瞧,敦促指导一下他的课业,不知闻鹤去了没有?”王伟多言之事曾子昂没有见怪,反而想起益王世子曾俊章,问起这人来。
曾子言今年三十,十五岁那年伺候的宫女为他诞下一子后,多年来他虽妻妾无数,但皆再无出,而曾子昂至今亦无后,其他兄弟也不知怎么地,生出的皆是女儿,整个皇族到目前为止,只有曾俊章这根独苗。
万一将来曾子昂仍无所出,很可能这个侄子就是他未来的继承人,因此他尽避对曾子言没有什么情分,但对这个曾俊章还是很关爱,时不时派人照看,就怕他沾染了其父贪婪与的恶习。
王伟说:“奴才听说闻大人今日得空会过去益王府一趟,想必晚些就会进宫向陛下回报世子的近况。”
“陛下!”说人人到,闻鹤已经进宫了。
曾子昂见闻鹤步伐匆忙急切,没有平日的从容,不禁蹙眉,“出了什么事?”
闻鹤急道.?“启禀殿下,出事了!世子与人游湖,遭人打入水中,险些溺毙!”
曾子昂震惊怒问:“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将世子打下水?”
“据世子身边的人说,是国相府的莫小姐所为!”
“是莫亮珍?”他闻言错愕,“她为何推俊章下水?”
“听说世子在画舫上见到莫小姐后,一见钟情,不断痴缠,惹得莫小姐忍无可忍,最后将他打入水中,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曾子昂听完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伟也张嘴呆住,世子情窦初开的对象竟是大他七岁的莫小姐?这、这……
“陛下,益王殿下不在,世子出事,您打算怎么处置?”闻鹤专程进宫就为了请示如何处理后续事宜。
曾子昂由刚听到的消息中回神,“这事显然是俊章自己生事,既然人已没事,这就……算了吧。”
“算了吗?”闻鹤见他方才还震怒着,以为会严惩伤世子的人,可转眼雷声大雨点小,这就过去了?
曾子昂咬牙说:“俊章是益王的独子,还是等益王回来,自己去算这笔帐吧。”
“太后娘娘那里,陛下要如何交代?”闻鹤提醒着,世子可也是太后的心头肉,如今险遭人害死,太后哪里会轻言放过。
提到太后,曾子昂也皱眉,“世子没事,太后虽怒,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毕竟莫亮珍是国相的孙女,太后会留几分颜面给国相的。”
王伟道:“陛下说得是,碍着国相,太后娘娘不会太为难莫小姐,不过益王殿下脾气火爆,没几日就回来,听闻这事定会暴怒,他不会轻放莫小姐的。”益王可不如太后识大体,脾气上来,哪里管国相不国相,照样爆发,莫小姐之后肯定不好过。
曾子昂哼了声,“那女子品行不端,也该得到教训了,吃吃益王的排头也是她活该。”莫亮珍不知检点,连一个十五岁的娃儿也勾引,他虽不亲自下旨修理,但可不能放任她继续胡来,正好让益王去吓吓她,让她日后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