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年醒了,听见外面有人在低声交谈。
她没下床,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天花板,想笑,却失却动力。
想起来了,一直以来总是自问:“我是谁?”
现在,答案出炉,难怪她总是时不时冒出“忤逆”的念头,难怪她会做菜做饭,难怪她会在看见卫翔儇的时候心酸,难怪何大叔给了她无比亲切感……难怪啊,难怪她会做那些难以理解的梦……
天晓得,五年前刚清醒的自己有多矛盾挣扎,她深信自己是疯子,却又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是疯子,在后宫,疯子唯一的下场是死路。
原来,不是她发疯了,而是她的遭遇太奇特。
交谈结束后,孟可溪满脸沮丧地走进屋里,最后的秘密被掀开,她失去所有的优势。前脚刚进屋里,轻轻柔柔的声音便传来——
“可溪。”
听见顾绮年的呼喊,跟在孟可溪身后的卫翔儇即时拉住卫翔祺,两人在帘外停下。
发现顾绮年清醒,孟可溪快步奔向她,坐在床边急问:“你是绮年吗?我认识的那个顾绮年?”
“扶我起来,宝贝。”顾绮年伸出一只手,软软的装媚,用孟可溪最熟悉的那号表情。孟可溪笑开,她确实是自己认识的顾绮年,她总是喊自己宝贝,而她则喊她——“你这个狐狸精!”
把顾绮年拉起来,等她靠墙坐好,孟可溪问:“身体还好吗?”
“没事,我只是太震惊。”
“你什么时候变成林黛玉了?”
“唉……”顾绮年摇摇头,说:“我的故事很长,先说你的故事,你怎么会穿越的?”
“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如果不是那场空难,我都把时间排好了,等你回国,准备陪你挑婚纱。”前辈子的自己很忙,又开蛋糕店,又要主持节目,孟可溪常取笑说她的时间比黄金还贵。
“嗯,我坐的飞机在空中爆炸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炸成很多块,但不觉得痛,只是头很晕,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穿越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厉害的是小女孩是我十二岁时的模样,长相一样,连名字也一样。”想起穿越之初,余悸犹存。
“后来呢?”
“后来我又遇见学长了,我们再度爱上对方,他依旧帅气有型,依旧是温柔的天秤男,他对谁都好,对我更好。”想起卫翔祺,幸福洋溢。
“你怎么确定他是学长?”
“长相一样、脾气一样,对事情的反应一样,连遇见的场景都和前辈子一模一样。”
“也是一见钟情?”
“对,可惜他是大皇子,在我以为水到渠成时,皇上竟然赐婚……”
孟可溪的故事不轻松,听得顾绮年蹙紧眉头,心情跟着起起伏伏,为宝贝担忧。
“……我吓得太厉害,竟忘记穿越后的这副身子,弱得连鸡都抓不住,怎么能打得赢卫翔儇?结果三两下完败。”
孟可溪再度重生,她痛定思痛,决定把身子养好,找到她的真命天子。
对于爱情,孟可溪和前世一样热烈坚定,她坚持爱他、坚持为他做所有不可能的事,所以她成功了,成为卫翔祺的珍爱。
屋子外头,卫翔儇与卫翔祺对视,卫翔祺脸上没有恐惧心慌,唯有感激,感激这样一份坚定的爱情,让孟可溪穿越数百年时空找到自己。
卫翔儇点点头,这便解释了,为什么一个闺中女子能画出为大卫王朝增添战力的武器。“谈谈你吧,刚开始时你看我的眼神好陌生,害我差一点以为自己认错人。”孟可溪横了顾绮年一眼。
“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绮年长叹,像在回想什么似的,半晌才开口,“你过世后,我换了个新室友,为了工作,我每天忙到昏天暗地,回家顶多睡几个钟头又要出门。”
“你对旧业有强大野心。”孟可溪接话。
没办法啊,她就是不相信男人,只相信新台币,她认为爱情只是一种商品,让演员明星、剧作家、商人拿来发财的话题。
“有天回家,我闻到一股浓浓的怪味,循着味道找过去,发现那个新房客倒在厨房里,天太黑,我直觉打开电灯,然后就砰……爆炸了!”
“是瓦斯?!你疯啦,谁让你去开电灯的?”
“那么晚了,我忙了一整天,脑袋昏昏沉沉的,哪会想得到那个,当时只想着救人。”
“她是自杀吗?”
“不知道,我和她只是点头之交。”所以慎选室友真的有其必要性呐。
“后来呢?”
“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一个小婴儿,名叫萧瑀,母亲很早就死了,但是我爹把我当成掌上明珠,百般宠爱,怕我委屈,连继室都不肯娶……”
在那个时候,她认定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然后她遇见王子,爱上王子,父亲的呵护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规矩陌生且模糊,她没想过假公主和真王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直到……
“皇帝赐婚,我才十三岁,却得乖乖上花轿,换得父亲活命的机会,直到进洞房那一刻,我都还暗暗祈祷着,希望阿儇能像天神般降临,拯救公主于水火之中,可惜……”
“那个刘铵是好男人吗?”
“他是个实诚的男人,新婚夜里他不畏皇权,告诉我他爱的是表妹李婉娘,希望我能成全。你不晓得这对我而言是天大地大的喜讯呐,什么侍妾姨娘,别开玩笑了,我直接抬李婉娘当平妻。
“我们谈了一个晚上,我同意成全他对李婉娘的情谊,而他同意在我及笄之后以暴毙为由让我离开刘家,当下,我觉得他是个有肩膀、肯承担的好男儿。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多思多虑的劳碌命,做每件事都要先把后路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习惯把事情考虑了最坏的结果,然后想方设法地防堵。
“于是我开始筹划,如何利用剩下的两年替自己谋退路,就算到时候刘铵后悔,我也有足够的本钱逼他和离。
“第一步,就是不能够躲在家里,我必须让很多人看见我、知道我,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跳出来为我作主。出嫁前,爹给我一个木盒,还让身边得用的管叔叔跟着我。
“京城有人谣传,说父亲给了我一成家产,错!哪有一成家产,朝廷穷得很,我爹是只大肥羊,他们连一滴油都不肯放过。那些嫁妆,是爹从小到大给我的零用钱,我不爱穿金戴银,也不爱涂脂抹粉,零用钱根本花不完,爹就用我的名字买下一堆土地和铺子,在我成亲之前让管叔叔变卖一部分换成现银,交到我手中。
“木盒里有三万两银票以及数不清的庄子良田,我收下钥匙,把木盒交给管叔叔保管,后来我拿走银票,做为开铺子的本金。
“因为嫁妆谣言,婆婆虽然对赐婚不满意,却也勉强接受。可是我进刘府大门那天,只有一顶花轿、一身大红嫁衣,其他的都没有,婆婆气坏了,觉得自己被骗,从那之后便天天捧李婉娘踩低我,处处刁难,时时凌辱。
“有一天,我告诉婆婆:‘给我一个月,我会赚三十两回来。’她自然是嗤之以鼻,不过她拿走我的嫁衣做抵押,说:‘如果我没赚到三十两,嫁衣就归她。’那套嫁衣是京城锦绣庄做的,怎么也值百两,她不会亏的。我同意了,用嫁衣换得一个月的自由。
“那个月里,我在齐州买下十间铺子,并让管叔叔把爹爹身边得用的人召集回来,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个都是商场上的老手,有他们在,我如虎添翼,生意做得很好,短短两年我在齐州以及邻近的两个州县开了十三家铺子。
“会想到开铺子,还有一个原因,我开的是‘萧瑀食堂’。皇上让爹改名换姓,命他离开京城,不允许他这辈子再做生意,他企图阻挡我们的父女亲情,让我们这辈子都无法见面。但我偏不,我计划把萧瑀食堂开遍大卫王朝上下,如果我爹看到招牌、吃到食物,就会知道我过得很好,就会来找我。”
“不会的。”孟可溪一句话打断她的想象力。“在皇帝驾崩之前,你爹都会有所顾忌,就算他知道萧瑀食堂,就算他知道你过得很好,他都不会来找你。”
顾绮年微哂,孟可溪猜对了,事实的确如此。
“后来呢?”孟可溪追问。
“因为我的能耐,刘家开始吃香喝辣,盖房子、买田亩,对于婆婆,只要不过分,我几乎有求必应。那时刘铵多数时间都在战场上,家里最大的是婆婆,我不愿意把精神浪费在宅斗上。
“刘铵对我很好,当我是亲妹妹,每次从战场上回来都会到我房里坐坐,我也不吝于提供一义议。”
“建议?军事上的?”孟可溪嗤之以鼻。“不会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吧?”
顾绮年老实说:“有一些是,有一些是看小说学来的。我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发现刘铵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哥哥对妹妹,他对我的建议,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这种转变让我心中警钟大作。
“我必须承认,他是个好人,至少我在刘府的两年,只要他在家,我就不会受到委屈,即使那位原该当正妻却降位为平妻的李婉娘挑拨离间,他都没有因此挑剔过我。不过,我还是习惯做最坏的打算。
“眼看着约定的日期将近,我把银票房契全收拾了,藏在齐州县城的一处宅子里,宅子不大,只有管叔叔和我知道。我让管叔叔保管钥匙,也把身边两个丫头的身契还给她们。我告诉她们,我将离开刘家,到时如果我能顺利带走她们,自然会带走,如果无法,让她们自己找机会溜出去,若是有困难,可以找管叔叔相帮。
“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开始耐心等待。在我及笄前夕,刘铵回府了,给婆婆请安后,他很诚恳地和我谈过,他问我有没有改变心意?如果我不反对的话,他愿意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我还是嫡妻,李婉娘越不过我。”
“想得美咧,他当你是活动提款机,怎么舍得你离去?你就不该给钱给得那么大方。”
“是啊,我也后悔了。”顾绮年苦笑摇头。“刘铵从来不是我的选项,我的性子执拗,我要的会拚命追寻,我不要就算强塞到我怀里我也不会要。”
“是啊,这就是我们二十一世纪女子的通病,妥协从来不在我们的性格特质里。”
卫翔儇深表同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孟可溪已经被他破了身,却从没有一辈子留在靖王府的打算,她总是想逃,用尽方法,而她的想法给了葛嘉琳可趁之机。
刘铵不是萧瑀的选项,而自己也不是孟可溪的选项。
“我坚持当初的决定,刘铵虽然失望,却还是同意给我一纸休书。
“可是那天下午,刘铵却和婆婆大吵一架,我猜想,许是为了休书一事,婆婆的贪婪我是领教过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还以为给刘家置产、盖房,替刘家的后路做足打算,他们会心存感激,没想到婆婆舍不得放掉我这个财神爷,宁可毁信背义,也要想办法在我身上盖上‘刘氏’戳记。
“刘铵不顾婆婆的反对,坚持按照原定计划——隔天一早陪我出门,三天后,我被暴徒劫杀的消息将会传回齐州。这点,让我对他很感激。
“那天晚上,婆婆说刘铵难得回家,要全家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然而团圆饭桌上竟然没有婆婆最疼爱的李婉娘在,这让我疑心大起,我小心翼翼地,只吃婆婆夹过的菜色,不碰汤、不碰酒,没多久,我发现刘铵面色潮红、神智迷糊。
“我瞄一眼守在门外的粗壮仆妇,知道自己敌不过他们,于是我也学刘铵摇头晃脑,直喊热。
“婆婆见事成,让粗使婆子把我们送回屋里,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丫头通通不见了,窗户被钉死,门从外面反锁。
婆婆根本不管刘铵的意愿,打死不肯让我离开刘家。
“我用力拍门,试图收买那些婆子,那些婆子平日里从我手里拿到的好处不少,可她们带着哭声对我说,不是她们不愿意帮我,而是老夫人已经下了死令,如果今夜我和刘铵没有圆房,她们的闺女就要被卖到窑子。
“她们说,我的婢女已经被赶出刘府,还有几个好心的劝我,说刘铵是个好男人,跟着他我不会受委屈。
“我的人生,难道只想求个不委屈?”
孟可溪闻言频点头,她们所谓的不委屈,才是最大的委屈。
“刘铵身子里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如果他用强的,我万万无法抵抗,于是我把衣服堆在桌上,用烛火烧了,烟呛得我眼泪鼻涕直流,我一面烧、一面大喊,她们再不开门,我就要把刘铵活活烧死。她们吓坏了,急急忙忙把老夫人请来,最后门终于打开,可我吸进太多二氧化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此举让婆婆震怒,她搜出我身上的休书,把我关进柴房里,不许任何人给我送吃送喝,她说:‘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刘家!’
“人都是有良心的,那些平日里受我恩惠、收我好处的下人们,偷偷给我塞吃食,还给我带消息——他们说刘铵大怒,与婆婆大吵一架。他们说,婆婆欺骗刘铵,说我拿着休书,早已经离开刘府。他们说,管叔叔到刘府来找我,却被婆婆赶出去,婆婆义正词严,说道:‘女子不宜抛头露面,让你们好生经营就是,每年岁末把铺子里的利润送到刘府……’
“我并不担心那些事,只要能离开刘府,我就能找到刘铵再给我一张休书。那时我满脑子想着,谁会是我的突破口?我想到李婉娘,只要我当一天正妻,她就永远当不了正头夫人,刘铵是个有能耐、肯上进的,日后定能替妻子挣个诰命,如果她想当诰命夫人就得帮我。
“我求婆子帮我传话给李婉娘,我们谈了很久,她同意放我出去,而我同意给她一万两银子做为谢礼。但我太天真了,我信了她,她放我出柴房,却在我行经荷塘边时,一把将我推下水。
“我挣扎着想爬上岸,可她够狠,竟用棒子把我给打下去,一次一次又一次,我慢慢地失去力气,沉入水塘。那一刻,我好不甘心哦,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顾绮年缓缓吐气,眼底闪过湿意。
孟可溪抱抱她、拍拍她。“我的小狐狸精,没事了,都过去了。”
顾绮年点点头,继续她的故事。
“再次清醒,我变成十岁出头的顾绮年,我有一身蔚艺,却想不起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会写字读书,却不知道是谁教的,我忘记二十一世纪、忘记萧瑀,我脑袋里只有顾绮年被父亲和继母虐待的记忆。
“二十一世纪男女平权、民主、抗争……许多念头经常冒出来,把我自己吓得不知所措,我既觉得那才是真理,又觉得自己违背天理,我不止一次认为自己发疯了……刚清醒那一年,我过得很辛苦,以为自己有人格分裂症。”
顾绮年的故事让卫翔儇火山大爆发。好啊、好啊,还以为李婉娘只是满口胡话,没想到还是个心狠的主儿,行!耙为恶就别怕报应!
孟可溪的火气不比卫翔儇小,她冷笑道:“知不知道,当年刘家死的不是嫡妻萧氏,而是平妻李氏?”
“怎么可能?”
“李婉娘顶着你的名头活着,以萧瑀的名义到处参加宴会,她一身金钏、金簪,金光闪闪,闪得人眼花,看来你的管叔叔每年没少往刘家送钱。”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找不到铺子的地契,不能收归已有?”
“有可能,更别说你开的铺子叫做萧瑀食堂,而不是婉娘食堂。”
“也许是他们没有掌理铺子的本事,只能继续让‘萧瑀’活着,如果我死掉的消息传出去,管叔叔恐怕就会卷铺子逃跑了。”
刘老夫人和李婉娘做这个决定顾绮年并不讶异,但刘铵呢?他并不是个贪婪小人呀,为什么会同意她们这样做?
“刘老夫人和李婉娘傻了啊?萧瑀没娘家,媳妇死掉嫁妆自然归婆家所有,就算找不到地契,也可以告到官府里,让官府仲裁,她们不懂难道刘铵也不懂?”
说到这里,顾绮年眉开眼笑,“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一点?”
“谁说我没有娘家?我爹没死。”
“可他改名换姓,你找不到他了啊。”
“不,我找到了。”
“真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辈子我与爹爹见面了,只不过我们的身分是何宇杉和顾绮年。”
她笑了,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嘴角勾出一个弯弯的笑脸,这辈子的顾绮年很幸运,能找到爹,能再度遇见阿儇……
顾绮年的笑脸诱惑了卫翔儇,他走进屋里,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眉,再也移不开眼。男主角上场,女配角退下,孟可溪很有眼色的,她离开床边,走到丈夫身前。
卫翔祺握住她的手,轻笑道:“走吧!”
她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房间。
“小瑀。”他坐到床边。
“阿儇。”她激动地扑向他。
“对不起。”这句话,他已经压在心底很多年了,如果不是阴错阳差,不是误解她想劝阻自己上战场,如果他见她一面,是不是就可以阻止所有的悲剧?
他后悔、怨恨,可是再多的自厌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对不起。”她也说。
如果不是和他无数次的夜谈,她不会知道萧瑀从没有离开过他的心,如果不是知道他爱她依旧、不是知道他深情无悔,她不敢的,不敢扑进他怀里,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自己的感情。
终究,他不是当年的阿儇,她也并非单纯少女,他身边的女子千娇百媚、托紫嫣红,而她……始终反骨,追求专鼻中微酸,眼中微胀,双手不自觉地揽上他的腰,头紧紧抵在他胸口,心中五味杂陈,酸甜交错。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他对不起她,皇帝对不起她,大卫王朝对不起她,想到她为自己受的委屈,他心疼难受。
“有,对不起,我没认出你。”
心一震,她没认出他,可他认出了,只是以为萧瑀没死,他不敢做大胆假设。
他以为她还是那个将会割断自己喉咙的女人,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她心动,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是不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空,他都会爱上她,无悔无怨?
抱住她,不想说话,他只想感受这分充实——是的,她在他怀里,空虚就不见了,寂寞就退位了,他又知道快乐是什么,心再度雀跃……
感谢老天,让他的小瑀回来,让他的爱情回来,让他的人生再度圆满。
“我会让人把你管叔叔找来,安排他与萧叔叔见面,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先引见我和‘何大叔’。”
萧梓华果然深藏不露,明明卫左是他的人,这些年却不动声色,隐在喑处。
他是盘算着,若萧瑀有任何的不对,自己一定会出手干涉,那么他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好。”顾绮年点头。
“刘铵是哥要用的人,我暂时不能动他,但李婉娘和刘老夫人,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不生气。”朝堂事很复杂,她不愿他被自己的私仇阻碍。
“你不生气,我气!以德报怨,何以报直?这件事我必定会追究到底。”咬牙切齿,他要打破自己不对女人动手的规矩。
望着他的表情,顾绮年明白,他有多气就代表他有多在乎,没错,萧瑀一直是他最在乎的人,可是他知不知道,他也是她最在乎的人?“你想怎么做都好,但是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不要舍本逐末,千万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好。”卫翔儇应得痛快,对付两个蠢女人,他还不需要自损。
握住他的手,顺顺他张扬的眉毛,顾绮年认真道:“不要为过去的事生气,其实是塞翁失马呢,如果我没有死、没有重生,我还是萧瑀,就算能回到你身边,也只是个再嫁女,怎配得起高高在上的靖王爷。现在多好啊,毫无困难的,我来到你身边,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就算你嫁过一百次,我也只想娶你一个。”
只娶她一个?她摇摇头,这种承诺太遥远。转移话题,她不想对这样的承诺太认真。“你听见我和可溪的对话了?我是从几百年后穿越到这里的灵魂,害怕吗?”
“我不害怕你来自哪里,我只害怕你不记得我、不爱我,不能一辈子和我在一起,跟我说说你那个二十一世纪吧。”
她笑了,还有比这更甜的甜言蜜语吗?眉头弯了,她点点自己的脸。“二十一世纪的我就长成这个样儿,名字也叫顾绮年,可溪老嫌弃我的长相,说我是狐狸精。
“穿越到萧瑀身上时,我还很闷呢,怎么会从宇宙无敌世纪大美女变成尔等凡人,想当年我就是靠着这张脸,打败一位大厨师,成为美食节目的主持人,长成萧瑀那样儿,吃亏了。”
卫翔儇失笑,即使不懂什么叫主持人、何谓美食节目,不过以后他们会有很多时间,慢慢了解她生活的时代。
“不管你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捧起他的脸,认真问:“你的眼睛有问题吗?怎么连萧瑀那个样子的都能喜欢上?”
他可是兰陵王和梅长苏的综合体呢,难怪皇上和王妃看她不上眼,卫翔儇配萧瑀确实是一坨牛粪丢在花瓶里。
“说错了,是我的眼睛太好,除了外貌,更能看透人心,所以我爱你!”
这话……超级甜!
因为他的话太甜,因为他太爱自己,她不甘心的,但是“专一”让步了,“反骨”退位了,兴起念头再也抑制不下……是啊,爱他,那么难,走过迢迢千里,好不容易重回他身边,怎能轻易弃守?
她不是容易妥协的女人,但是此时此刻……好吧,只要他爱她,不再爱别人,那些女子她可以试着视而不见。
为了爱,她推翻自己的原则。
抱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胸口,她放纵自己,让感性出头天。“好吧,要爱很久很久,不可以跑票。”
“嗯,爱很久很久,不可以跑票。”他重复她的话。
“只能爱一个,不能爱一群,我有很严重的嫉妒心。”
悄悄地,她再退一步,以后就这样过吧,留在待春院里,在小院里干活、会见幕僚,一府两治,各过各的日子。
“好,只爱一个,不爱一群,我知道你有很严重的嫉妒心,我也有很严重的占有欲。”
他要她的每个白天黑夜,他要她的心里满满的只有他一人,装不下嫉妒与怨恨。
满足地叹口气,他说:“我们回家,好吗?”他越来越喜欢待春院那个家。
“好,我们回家。”
“你要告诉我很多有关二十一世纪的事。”
“可以,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孟侧妃会变成大皇子的最爱?”
点头,额头蹭上她的,他说:“好,我们用一辈子时间,来聆听彼此的故事。”
卫翔儇和萧瑀的爱情,历经两个人的两个生世,在多年后的今日重新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