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严官泓让画师画了凶手的画像,可是并没有顺利捉到人,凶手怕是早已出城或变装,而想藉由蜂毒来源来锁定凶手更非易事,江湖上想用蜂毒害人的人不胜枚举,且都会隐瞒真实身分采买,要查有如大海捞针。
因此,严官泓从三名死者本身和他们认识的人开始追查,查出还有第四个人拥有狐仙石,此人叫做陈义,这个幸存的活口成了破案的关键。
三名死者并没有遗失财物,死状都一样,且都与狐仙石有关,代表凶手跟狐仙石有关联,对死者怀有极大恨意,才会刻意挖去他们的心脏,营造狐仙杀人的假象,真兜恐怕是他们四人共同的仇家,因此只要监视陈义的行踪,就能捉到凶手。
但严官泓也怀疑陈义会是凶手,陈义个性风流,平常总爱在青楼谈生意,尤其时常上凤仙楼,对花魁云仙十分迷恋,凑巧的是,其他三名死者也是如此。
四个人同时迷上一个女人并不是头一遭,之前他们就曾因为迷恋上别家的花魁而大打出手,还会互相抢生意,彼此间是朋友,但也存在着竞争,若陈义想除去情敌是极有可能的。
不管如何,这个叫陈义的人都是重要的线索,得好好保护,也得监视,为此,严官泓找了几个人贴身保护陈义,暗地里他也潜入凤仙楼亲自查案。
所谓的潜入就是来当大爷逛花楼。
赵晴希没想到她第一次跟着严官泓办案就上青楼,让她大开眼界,她抬起头,看着这建得美轮美奂、足足有三层楼的凤仙楼,嘴巴都快阖不起来了。
“嘴巴张太大了,别大惊小敝。”严官泓睨了她一眼。
她连忙捣住嘴,小声问道:“严大人很常来吗?要不然怎么能那么沉稳?”这女人是把他当成什么浪荡子吗?严官泓瞪了她一眼才回道:“我没有常来,还有,别在这里叫我大人。”
也对,他们是隐瞒身分来的,赵晴希马上改口道:“那我叫你……严兄好了?”
严官泓虽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往凤仙楼里走去。
“那我不就是赵弟了?”赵晴希自言自语的道,看他踏进去了,忙追上。赵晴希本来就学不来古代女子的端庄含蓄,如今一身男装,非但没有一丝忸怩,无形中还带着一股英气,就像个俊俏的小鲍子,让严官泓觉得他真是白担心了。
“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要另开包厢吗?”凤仙楼前有拉客的龟奴,陪着笑将两人迎进大厅里。
大厅有二十来张桌椅,一半以上都坐了客人,整个空间充斥着客人和花娘们的笑声,还有酒味和胭脂味。
严官泓一眼就看到陈义坐在某个位子上,和花娘们调笑着,他不发一语的拉开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便不再说话了。
赵晴希尴尬了,幸亏龟奴早见怪不怪,又问道:“两位公子有指名的姑娘吗?”
“这个嘛……”
赵晴希瞥向严官泓,龟奴也看向严官泓,知道这位客人才是出钱的金主。
然而严官泓依然不吭声。
赵晴希真的觉得严官泓太沉稳了,沉稳到有种凛然不可侵的气场,龟奴在一旁等着也不敢坑一句。
她忍不住提醒道:“我说严兄,人家在问你要不要指名姑娘呢。”接着她小声的附耳道:“大人,你要叫姑娘呀,不然就不像逛花楼了。”
严官泓回头瞟了她一眼,朝龟奴说道:“随便哪个姑娘都可以。”
龟奴又问道:“那要点什么吃的?我们这里的酒菜可好吃了……”接着絮絮叨叨的介绍起自家的菜色。
赵晴希看严官泓不动如山,又提醒道:“严兄,人家在问你要点什么菜。”
“那就叫壶茶。”严官泓被吵得有点不耐烦,终于开了金口。
赵晴希先是一愣,随即又是附耳小声道:“严大人,来花楼就是要叫酒,喝茶太奇怪了……”她想到龟奴说的那些菜单,有点嘴馋的道:“再顺便叫盘芙蓉糕吧。”
严官泓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忍无可忍的附在她耳边道:“你是来这里吃喝玩乐的吗?”
“不多叫一点吃的,会被当成枢门的客人。”赵晴希义正辞严的解释。
“你说我枢门?”严官泓挑眉。
“不、不敢!”她差点咬到舌头。
严官泓最后仍是叫了酒和芙蓉糕,赵晴希可开心了。
很快地,来了两个花娘,赵晴希和服侍她的花娘说说笑笑,倒是另一个花娘很可怜,被了在一边,还得承受严官泓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
赵晴希叹了口气,向那位花娘赔罪道:“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面瘫,又不爱说话,这位姊姊来陪我喝酒吧。”
严官泓听到面瘫两字,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就不是什么好话,他狠狠的瞪向赵晴希。
赵晴希装作没看到,和两位花娘聊着天,看严官泓连酒都不喝,靠过去小声的道:“严大人,你要放开点。”
“你倒是很上手。”严官泓嘲讽道。
“我会顺便问事,不会只顾着玩的。”赵晴希哼道。
严官泓只觉得她靠得太近了,她说话时伴随着酒气,他耳边窜起一阵热,让他不太自在。
“这位小扮,多喝点……”
赵晴希又被拉了回去,两个花娘使尽浑身解数服侍她,频频为她倒酒,她一边喝,一边问着她们认不认识陈义和另外三名死者,结果没问到什么有用的资讯,反倒因为喝了太多酒打起酒嗝来。
突然,严官泓一把抢过她的酒杯,一口饮尽。
他这举止还真突兀,赵晴希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花娘再倒酒,他又一次抢去喝。
赵晴希感到莫名其妙,不满的瞪他,他是故意跟她抢酒喝吗?
刚好这时候有别的客人来了,两位花娘先行离座,严官泓这才一本正经的训道:“姑娘家不能喝那么多酒。”
赵晴希讶异的张大嘴,“严大人……莫非你是在替我挡酒?”她心里甚是感动。“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严大人对姑娘家是那么体贴。”
严官泓瞟着她冷哼道:“我是怕你醉了,增添我的麻烦,还有,说你是姑娘家还真是恭维你,我从没见过走路像男人般大摇大摆,调戏女人又很在行的姑娘家,真是令人佩服。”隔壁桌传来温柔娇甜的笑声,他意有所指的道:“多学着点,说话要轻声细语、要含蓄,那才是真正的女人。”
赵晴希听得头顶快冒烟了。
气死她了,又在损她!她气得想喝酒,却发现酒都喝完了,只剩下茶,让她只能咬牙切齿的干瞪眼。
严官泓忍俊不禁,逗她生气还真好玩,不过他很快又板起冷脸。
赵晴希像是在他脸上发现了什么,直盯着他瞧,惊诸的道:“严大人,你喝醉了吗?”
“我没醉。”他皱着眉头回道,他的酒量好得很,从来不会醉。
可是他真的脸红了,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子,她不禁好奇的又问:“那大人是不是一喝酒便会脸红?”
严官泓表情一窘,在赵晴希看来是被她说中了,难怪他打一开始就不想点酒喝,他那正经凛然的脸上带有酡红,这种反差萌让她忍不住抬手用指尖点了下他的脸。
他吓了一跳,那手指的轻碰彷佛一根羽毛轻轻撩过他的心,让他的胸口骚动了下。
赵晴希也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胆子碰他。
突然,严官泓从坐位上站起身。
他生气了吗?“大人,我……”
“陈义要走了。”他提醒道。
赵晴希抬起头,就见陈义离开座位,被龟奴领着上楼,看起来是轮到他去见云仙花魁了,脸上充满着喜色。
严官泓朝另一名龟奴招了手,报了个化名说要找老鸨花嬷嬷,赵晴希这时才知道,原来严官泓身为钦差大人,在青楼里有几个情报站,他和花嬷嬷认识的。赵晴希不免惋惜的道:“严大人,早知道你认识老鸨,就多叫一些菜来吃。”闻言,他感到好气又好笑。
接着,他们被带上楼,在花嬷嬷的安排下来到一间密室,可以从这里透过暗孔看到陈义和云仙的互动,云仙和另外三名死者都认识,或许能从中查探出什么来。
赵晴希好奇的看向暗孔,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赤条条的男女缠得像麻花似的,那春色旖旎画面吓得她满脸通红往后一退。
“怎么了?”严官泓还以为房里出了什么事,马上凑向前看,赵晴希来不及阻止,随即就见他急忙的撇开视线。
为什么会和他一起看到这种限制级的……赵晴希真是羞极了,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严官泓看到她红着脸,意识到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感到相当不自在,他咳了咳,故作正经的指着另一个暗孔道:“云仙的房间是这个暗孔,她还没到房里来。”
“是……”赵晴希已经羞愧得吐不出第二个字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整个空间安静极了,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晰,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好热、好暧昧、好古怪。
这密室也太小了吧!
赵晴希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察觉两人靠得很近,只要动作过大就会碰到彼此的身躯,因而她动都不敢动。
不行,再不说说话她要受不了了。
于是她开口道:“严大人,趁着花魁还没到房里,我们来聊天吧!听说你专办怪奇案件,除了上次的河神祭品案,还有这次的狐仙杀人案件,你还办过什么奇怪的案子?”
严官泓不觉得这时候适合聊天,但是说点话也能化解他的尴尬,于是他回道:“自称被神明附身降天罚杀人的案子,被鬼怪夺去魄魂变痴呆的案子,还有精怪掳童案。”
“都破案了吗?”赵晴希听得眼睛一亮,光听名字就让她很感兴趣。
“破了。”
“好厉害!”
“不过都是装神弄鬼。”严官泓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当时你在客栈双手合十对死者说什么?”
“那个啊,我告诉死者,我一定会为他抓到凶手的,要他安心的去,还有为他隐不痛的咒语。”赵晴希回道。
“什么是不痛的咒语?”他不解的问道。
她有点难为情的道:“我觉得死者被杀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连死后都还记着被杀的恐惧,那不是更可怜吗?我希望死去的人不要带有恐惧和疼痛,早日投胎。严大人,我很天真吧,明明人死了就没感觉了……”前辈们都说她像孩子。
严官泓望着她,真看不出来她大剌剌的,居然有如此善良又柔软的一面,他怎么会说她不温柔、不像个姑娘家,她的温柔带着她特有的正义感和怜悯心,和别人不同。
“不会,我觉得很温暖。”
简单的一句话,让赵晴希的心口莫名发烫,可是一对上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她又猛地觉得他说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严大人,你为什么专办这一类案子呢?”她好奇的想知道。
严官泓不喜欢被问到这个问题,但当她用着那双圆滚滚的眸子注视着他,一时之间他居然无法硬下心要她别问,刚好在这时,暗孔另一头传出琴声,他匆匆转移话题。
“有人来了!”
赵晴希马上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着暗孔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