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的第一波霜降时,前往水丰城的崔家马队已经出发,由崔子信亲自领着队伍前往。
宜冬掀开车帘往后望去,道:“二爷,赵义执意要跟,这么一来,二爷的计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横竖那些装着粮货的竹篓顶层确实都是要赈济的粮,就算他要检查也不可能耗着时间往深处挖。”他单手撑在窗边,以防车子颠簸,她会一个不小心跌出车外。
“不知道他马车里那两只箱笼到底装了什么?”
“我会再找机会打听,你不用太在意,他会随行不过是要盯着我罢了。”
“锄田带的马队会不会被发现?”
“放心吧,黄关元特地派人护送,而且是分批出城,不会引起注目。”他想了下,凑近她一些,“学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一连几日的朝夕相处,又是同床共寝,于是乎昨晚他应酬完回府,看见了已经入睡的学妹,一个不小心就当了采花贼,结果学妹用好冷好冷的眼神逼得他自动跪在床边道歉,从那之后,学妹再也不肯用正眼看他,让他好受伤。
宜冬回头看着他,扬起冷到极点的笑,用冷进骨子里的声音道:“怎会呢?我是二爷的通房,二爷想做什么,我又能如何呢?”
崔子信咽了咽口水,差一点就要在这狭窄的马车里跪了下去。
“学妹,叫我二爷太生疏了。”
“咱们很熟吗?”
崔子信无力地叹了口气,“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只要学妹没答应,我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
“这年头男人的保证管用吗?”
“学妹……”他只是亲了一下、亲了一下而已,有没有这么严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还是情意相通,互允终身的男女……早知如此,他应该要忍住的,可谁要学妹的睡脸那么诱人!
她几不可察地哼了声,撇过头懒得理他。
崔子信悲情地缩在角落,不敢再轻举妄动。可怜他面对姜正全还能神色自若,可面对学妹……好棘手!
马车一路不停地直往南而去,过了长荆县,照道理说应该再往南,约莫五天就会抵达水丰城,然而马车却拐了弯朝西往长阪县而去,当他们夜宿在离长阪县尚有一天路程的长道县客栈时,已有长阪县的官员在客栈等候。
当晚,在官员大略看过篓里的粮物后,官员作东,打算带着崔子信和赵义到花楼吃喝玩乐。
“学妹,我会早点回来。”崔子信边换锦袍边叮嘱着,压根没察觉宜冬的脸色越发冰冷。“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等了一会,没等到她的回应,他回过头,惊觉她正用冰山级的目光看着自己,“怎、怎么了?”他又做错什么了?
“没事,学长好好玩。”玩到天荒地老吧。
观察入微如他,立即察觉她的不快,赶紧保证道:“学妹,那家花楼就在隔壁街而已,我只是去喝酒,很快就回来。”这种应酬他压根不想去,偏偏不去又不成,况且他也得去听点内幕,日后才知道如何应对。
“嗯,多喝点。”喝到不省人事吧。
“我尽量不喝,我会尽快将他们灌醉,赶快回来。”
宜冬耸了耸肩,表现得压根不在意,就在崔子信一步一趑趄,硬是被赵义给拖出门后,她眯起了眼,认为改天应该跟学长好好聊聊花楼这个话题。
当着她的面,很自然地告诉她要上花楼?她还真不知道学长的神经有这么大条!
他以为她会答应吗?到底是打哪来的自信?!
恼火地砸了床上的枕头,但这么一丁点东西根本宣泄不了她的怒火。
想来想去还是现代最好,身为警察的学长根本不可能上酒店,两人之间完全没有身分问题,学长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疼她宠她,而不是碍于现况不得不做些自己都讨厌的事。
无奈叹口气,她往床柱一靠,心知学长也是无奈,尤其眼前又是非常时刻,这场应酬该可以挖出不少小道消息,甚至是内幕,怎能不去。
但学长要是三杯黄汤下肚就被花娘给拐了可怎么好?甚或是旁人给的好意,逼得他不得不接受,去时形单影只,回时人影成双要是又逼出了她隐藏的暴力因子可怎么好?
抬眼瞪着屋顶梁柱,她觉得自己就是太闲才会胡思乱想,便抛开无谓的猜想,把心思转到赵义身上,想起赵义马车里的箱笼,决定去一探宄竟。
下了楼,她跟客栈小二问明位置,来到了客栈最西侧的马厩,就见赵义的两个小厮守在马车旁,可以想见里头确实是藏着见不得光的物品,要不何必叫小厮守着。
宜冬正忖着要怎么调开这两个小厮时,身后响起交谈声,她不假思索地躲到马厩旁的矮墙里。
“给两位小爷送晚膳来啦。”来者是客栈的两名跑堂,一人端着两盘膳食,健步如飞地奔进马厩里。
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就见两名跑堂又将膳食给端了出来,搁到马厩旁的一座小亭。
宜冬见状,满意地笑眯了眼。看来,连老天爷都想完成她的心愿。
不一会,便见两名小厮直朝小亭而去,她逮住时机溜进马厩,二话不说便翻进了赵义的马车里,她动作飞快拉起箱笼,却发觉箱笼竟是上锁的,她试着搬动,发觉这重量绝非一般的五谷杂粮,肯定是金属类。
想了下,她不禁微露笑意。真是个会逢迎拍马的家伙,知晓宁王这一招转手藏赈粮是为了嫁祸靖王,这批违禁品大概就是造反时最佳利器……真是太好了,她还愁没机会嫁祸赵义,没想到他自个儿挖坑了,真是个聪明家伙。
虽然没机会开箱笼,但心里有个底也就成了,踏出马厩,她打算绕到后门离开,却听见在小亭里用膳的两名小厮低声交谈着。
“你不知道这儿的花娘玩得多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以往我和赵爷来过几次,亲眼瞧见那些花娘个个衣不蔽体的,肤白似雪,一个个娇艳如花,哎呀,那上门的爷儿再君子都会化为狼。”其中一名小厮如是说。
另一名听到这话,顿时连饭都忘了吃,“哇……太可惜了,这回咱们没机会开开眼界。”
“是啊,太可惜了……”
宜冬没时间听那两个家伙如何地扼腕,她立刻跑出客栈,想着崔子信提起花楼就在隔壁街,结果她沿着十字大街绕了一圈才找到,大门口外建了座廊亭,几位姑娘或坐或站,一个个穿得酥胸呼之欲出。
她目不斜视地直朝大门而去,却被一个姑娘给拦下,她的双眼正巧对着那位姑娘半露的醉胸。
天冷为何不多穿点!这是什么年代,就算是花娘也不该穿得这般清凉吧!她在心中怒吼。
虽然内心愤怒,但当她抬眼时,已经换成一副担忧的神色,紧张地道:“这位姊姊,能否带我进去找我家二爷,家中来了急信,找不到二爷我就死定了!”
花娘闻言,恻隐之心微动,“你家二爷姓啥?”
“我家二爷姓崔,他是和一位赵爷、几位官爷来的。”她急切地道。
那位花娘听完,面露笑意地道:“别担心,他们就在上房里,我带你去。”
“多谢姊姊了。”
宜冬跟着花娘身后进了大厅,直接上了楼,然就在转过三楼转角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两名花娘扶了个男人往侧间走,她随即往那里跑去,三人刚进侧间,她就一脚踹开了门,吓得两名花娘躲进男人怀里。
男人瞧见宜冬一张冷若冰霜的小脸,瞬间酒醒了七八分,“……学妹?”他是有点醉,但应该还没醉到产生幻觉吧。
宜冬微眯起眼,瞪着他怀里的两名花娘。
崔子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二话不说将两名花娘拨开,“你们可以出去了,我没事了,多谢。”
两名花娘一见这阵仗,没多说什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学妹……”崔子信干笑的站起身。
“有没有打扰学长的好事?”她皮笑肉不笑地问。
他有些头痛地拍了拍额,“不是你看见的这样,我是被赵义给灌醉了,她们只是带我到房里休息而已。”
“嗯,休息嘛,看得出来。”
崔子信闭了闭眼,走到她身边轻握起她的手,庆幸她没甩开,拉着她到桌边坐下,“学妹,你先听我说,赵义那家伙有鬼,他有些私话要跟官爷们说,不让我知道,所以故意灌醉我。”
“废话,这桩阴谋是要毁了黄、崔两族人,他当然不会让你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