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阮子沁走进密室前,先伸长脖子往里头探了探,看见莫烨手中拿着膏药陷入沉思,她深深吐纳了口气,整理好情绪才敢进去。
而莫烨见她进来,心底泛起阵阵愧疚。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分了,她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不是吗?
“我替你上药……好吗?”担心会被拒绝,她有些胆怯的问道。
他轻轻点头,将手中的药膏递上,才转身月兑了上衣。
望着他结实的背肌,她脸一红,然后把心神专注于他的伤口上,避免不必要的遐想。
“可能会有点疼,你得忍忍。”缓缓替他将绑在身上的布条解下,看着还微微沁出血丝的伤口,她感到一阵揪心。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他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替他上了药,再拿起干净的布条替他包扎,所有动作都极尽轻柔。
“好了。”替他上完药后,她漾出笑容,“我的包扎技巧虽然不如宛容姐姐,但至少把药换了,这样伤口才好的快。”她替他拉上衣服,让他穿上。
将衣物穿着好,他才转过身面对她。
“刚才,是我太过分了,对不起。”仙觉得自己有必要道歉。
“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避开他的眼神,她故意装傻,不想再忆起刚才发生的事。
“子沁。”他轻唤,“我只是不想耽误你,没有别的意思。”他身上已找不到她想要的。
“我明白。”爱上他,等于是给自己带来苦难,她懂。
“你明白就好。”话完,他淡然一笑,像松了口气。
“那以后我还能找你吗?拜师学艺,你不软我武功,至少教我弹琴,好吗?”
“这……”
见他犹豫,她赶忙找了理由,“偷偷告诉你,别看宛容姐姐什么都精通,其实她的琴艺真的很糟糕,我想学点让她刮目相看的东西,不然她总觉得我只爱玩,什么都不会。”
听着,他笑了,“那得等我有了空闲之后,才能够教你。”
“没关系,戏可以等,只要你肯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知道,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好,等我忙完手边的工作,一定教你弹琴。”就当作是回报她的救命之恩。
得到他的保证,她雀跃地打算去炖煮鸡汤,帮他补补身子,但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吸引了她,仔细观察,才发现那股味道是从他腰上的香囊传出来的。
“这香囊的味道真好闻,也很别致……”她忍不住伸手,想将他腰间的香囊拿近嗅闻。
“别碰!”他却抢在她碰到香囊之际,拨开她的手。
“好,我不碰。”她吓得收回手,却没遗漏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看来这个香囊应该出自于雨歆之手。
原本和乐的气氛,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而再度陷入尴尬,阮子沁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
幸好密室的门在此时被打开了,适时化解了僵局。
一名青衫男子缓缓步入密室,气宇轩昂,剑眉星目,不怒而威,全身上下散发一股自然而然的王者气息。
“你是谁?”见到陌生男子突然闯入,阮子沁不禁提高戒心。
男子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迳自走到床边,一把怒火直接烧向莫烨。“你不要命了吗?”
“我只是不想让全盘计划功亏一篑。”莫烨淡道,无视于他的怒火。
“你……”
眼见青衫男子有想掐死莫烨的冲动,阮子沁赶忙挡在莫烨身前,“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我想干嘛吗?”他想直接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莫烨,先了断他,总比他落入敌人手中被凌虐致死好。
“喂,这里可是小王爷的地盘,他更是小王爷身边的人,你敢对他怎样,小心小王爷要了你的脑袋。”这够吓人了吧?
这密室是小王爷命人建造的,搬出他的名号来.一点也不为过。
只不过,她没发现,床上的莫烨听了她的话,竟笑了,而被她挡着的人,火气更大了……
“行安!”这时,何宛容也走进来,她唤了男子一声。
行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宛容姐姐,你认识他?”阮子沁依然没反应过来。
“我找了他好几天,没想到竟让你藏在这里。”赵行安转过头,对刚进门的何宛容抱怨道。
“我没有藏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通知你。”何宛容据实以告,脸庞染上薄愁。
他是她深爱的男人,但从来只有他想她时会出现,当她想他时,却是见一面都是奢求。
“我没事,小王爷不必担心。”莫烨出声,那唇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什么?”最最惊讶的非阮子沁莫属了,“你就是小王爷?”好糗,她竟拿他的名号来吓他。
“没事?”赵行安隔开阮子沁,怒气似乎有增无减,“都受了伤,还说没事?你怎么可以拿命来开玩笑?”
“那张网可是费尽一切心思布下的,此时若出点差错,便会全盘皆毁,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别让他们查出咱们的眼线是谁,不是吗?”莫烨分析道。
闻言,赵行安的脸色愈发难看,“所以你就趁夜潜入,只为了误导他们的方向?保护我们布下的棋?”
他说完,就见莫烨点头。
“这事不一定要你出马,本王随便派个人都……”
“但派出的人不一定能完全信任,若是他口风不紧,或是被捕,那死伤便会相当惨重。”莫烨打断赵行安的话,他可不想让一切心血付诸流水。
听着,赵行安的怒气更甚,他伸手往木桌上一劈,那桌子瞬间破裂碎散,可见那怒气有多重。
他堂堂一个小王爷,为什么深爱的女人不能爱,就连寻找一个能信任的人都难,空有头街有何用?
“行安……”何宛容连忙拉住赵行安的手臂,“别这样。”
阮子沁见状,狠地一吓,却将身子移到莫烨身前,生怕这个怒气冲天的小王爷伤了他。
“你想死,也不必采这种死法。”赵行安那紧握的牢掌没松开,“往后,再这么任意妄为,我……”他该拿什么吓唬他?他连死都不怕了。
他知道莫烨的所做所为是为了大局没想,为了不让敌人识破他们精心策划的计谋,而引开其注意力,误导敌人之前的侦查方向,保住他们派在敌方的卧底,延误他们的计划,但这么做真的太危险了。
“总之,以后所有行动都得与我讨论,否则……”赵行安伸手拉住挡在莫烨身前的阮子沁,“你没命,我便拉她陪葬,你应该知道,本王说到做到。”
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女人,老是挡在他与莫烨之间,拿她当筹码,或许能达到吓阻作用。
“我答应你不再冲动行事,但这事与她无关,不要将她牵扯进来。”莫烨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喂,你这小王爷未免太不讲道理了。”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阮子沁明白,为了成就赵行安的大事,莫烨已经奋不顾身了,没想到赵行安不知感激也就算了,还威胁他!“早知道那次夜闯王府,就应该……”
“子沁!”何宛容连忙捂住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行安,她只是……”
这个阮子沁,说话都不经大脑吗?这样的话说出来,有可能让盛怒中的赵行安迁怒,光夜闯王府这个罪名,就够她死好几回了?
“原来她就是你放走的刺客,嗯,很有趣!”赵行安睨了莫烨一眼,然后放下阮子沁的手,对何宛容道:“容容,去准备些酒菜,我要和莫烨喝几杯。”
“他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阮子沁才不管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只要是会伤害莫烨的事,她都会想办法阻止。
赵行安只是望了莫烨一眼,“陪我醉,好吗?”
其实,他一点也不勇敢,适才会如此生气,是因为他怕又失去了一个能信任的人,这世上能让他信任、交心的人,不多了。
“好。”莫烨豪迈应允。
“子沁,我们去准备吧。”何宛容拉起她的手,打算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拉出密室。
“我不……”阮子沁想留在里头,生怕赵行安又哪根筋不对了,把莫烨当桌子一般,劈了。
但在何宛容的坚持下,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见她出去,赵行安笑了,“这个小泵娘很有趣、很有胆量。”
“可不是吗?”莫烨也跟着笑了。
其实阮子沁适才挡在他身前的勇敢,他没有忽略,他把一切看在眼里,面对一个为他痴、为他傻的女子,他是否还要选择远离她?
毕竟,他的心已空不出位置来回应她的痴傻了……
阮小沁望着许久未回的家门叹了口气。
那个忘恩负义的莫烨,伤一好,便急着离开,连当面跟她说声谢谢也没有,就连何宛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亏她还特地上街,帮他抓了几帖养身补气的药材回来,他竟不告而别,真是太可恶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本来就已经警告她,别把心放在他身上,她也曾当着何宛容的面说过,绝对不会再心系于他……
只是,一颗芳心早已遗落在他的身上,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看来她只能将这抹爱意永远藏在心中,不让人知道,也骗自己不再为他倾心。
唉!
再叹了口气,她才缓缓踏进家门,但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气氛却突然将她团团围住。
“沁儿,你终于回来了,姑姑好想你喔?”阮春兰一见她回来,连忙扯开嗓门喊道,那高八度的嗓音,让她全身的鸡皮疙瘩倏然起立。
阮子沁先是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门,错认人,这才开了口:“姑姑。”
以前姑姑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死活,就算她个把月没回家,也不见她紧张过,怎么这次才几日没回来,姑姑就变得如此热情?
更让她讶异的是,她的姑丈史向生一听她回来,也匆忙出现,在阮春兰将她带进门后,连忙关上大门。
他们的举止实在太过诡异,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我……我答应宛容姐姐要陪她上山采药,我晚些再回来。”她还是走为上策。
“别……”史向生挡在门前,“既然回来了,先进屋喝杯茶、喘口气再出门也不迟吧?”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不,我不进去了,宛容姐姐还在等我呢……”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岂能说走就走呢?”一道低哑的嗓音从屋内传来,接着一名脸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后头还跟了数名大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阮子沁退了几步,望着阮春兰问道。
“这……”却见她吞吞吐吐。
“让我来告诉你好了。”刀疤男李六走上前,指着史向生说道:“他欠了我一**债,答应要把你抵给我还债。”
“欠债?这怎么可能?”阮子沁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眸,“爹娘离开前,不是留了一笔钱下来,怎么可能欠债呢?”当初就是冲着那笔钱,阮春兰才肯收留她的啊。
“还不是你姑丈爱赌。”一想到嗜赌如命的丈夫,阮春兰忍不住低泣,“沁儿,你若不跟他们走,他们就要砍了你姑丈的胳臂……”
“那就把他的胳臂给他们啊!”他们已经花光了她爹娘留给她的钱,凭什么连她也卖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史向生闻言一怒,“李爷,请你快点把她带走吧,我欠你的赌债就此一笔勾消。”
“姑丈,你这么做,如何跟我爹娘交待?”阮子沁一路退,直到无路可退。
“交待?”史向生大笑,“等你爹娘回来,我们早已远走高飞了,还要交待什么?”
“不……姑姑,你不能这做……”她的求助目光转向阮春兰,却见她低头不语,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带走。”李六下令,三、四名大汉立刻朝她靠近。
“别过来……别碰我……”她拼命挣扎想逃,却不敌他们的力气。眼看他们捆绑住她的手脚,嘴里还被塞了块布,但她仍然不愿妥协地扭动身子,没放弃最后逃离的希望,直到颈项被人狠狠一击,眼前顿成黑压压一片,然后坠入无底的黑暗中。
失去意识前,她想着,上次她落入坏人手中时,有莫烨救她,这一次,莫烨还救得了她吗?
伴随着史向生的邪恶笑声,她被那儿个大汉一扛,离开阮家宅院……
阮子沁被丢上船只。
船上,除了她,还有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各个脸上净是惊恐,有的哭声不歇,有的则无神地望着远处,透露出心死。
她们全被捆住手脚,塞着嘴,动弹不得。
她被那几个人抓走至今,已经过三天了,一路从废弃小屋到荒郊野外,再来到这艘小船,她判断这群人应该是人口贩子。
上了这艘船后,她合该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了。
莫烨不会来救她,就算他有心想救她,她也已经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将来会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她,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她的存在与否根本与他无关,她从哪来、往哪去,根本不关他的事。
思及此,一股热泪盈满眼眶。
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幸福快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其实那只是她在欺骗自己,她的朋友只有何宛容一人,她的家人更是有等于无,事实上,她孤单寂寞的很……
她的爹娘本来没打算生下她,他们只想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两人生活,所以在她刚学会走路时,他们便将她丢给姑姑,两人相偕游山玩水去,十余年来,她没再见过爹娘,表面上她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其实那是在自欺欺人。
直到遇到莫烨,她突然觉得日子好似没那么无趣,即使他的态度总是冷冷落落,但却没有丢下她的意思,让她心里逐渐暖和起来。
不过,这些都将成为回忆了。
碰!突然,有人将门踹开打断她的思绪。
“你说的是哪个?”一名秃头肥壮的中年男人,腰上挂了几串钱当装饰,手里的银票说明他来此的目的。
跟在他身后的李六,伸出手指向阮子沁,“就是她。”
张至富走到阮子沁身前,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左瞧右看,“不错、示错,你们这次总算找到了上等货!”
“这么说来……”李六跟张至富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奸yin一笑,对着门外喊道:“备房,让张爷验货。”
闻言,阮子沁心头一沉,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用力甩头,将张至富的那只脏手甩掉,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呦,小美人生气了。”张至富面对她的反应,咧嘴大笑,“还不快点,别让我的小美人吃太多苦。”
“是的,张爷。”李六点头,唤来另外两名男人,将阮子沁一抬,“送到上房里。”
“是。”两名男人点头,随即将不断挣扎扭动的阮子沁扛了出去。
“张爷,这……”李六搓了搓手,望着张至富手中的银票。
“给。”将手中的银票塞进了李六的手里,张至富迫不及待地跟在他们身后离去,“小心点,别弄疼我的美人……”
阮子沁被扛进船舱里的房间,里头布满大红喜色,一对龙凤大红烛将房间照得通亮,红色的大床中央还放了条白布。
看见眼前的一切,她的心更慌了……
张至富一进房更,连忙将门关上,“小美人,以后跟着我,乖乖当我的八姨太,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他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唔……”看到一脸猥琐的张至富,她退缩到床角,一股恶心感从胃部直冲喉咙。
“你有话要说吗?”他问。闻言,她连忙点头。
张至富将她嘴上的布条一扯,“好了,你想说什么尽避说,我一定会仔仔细细的聆听。”然后慢慢地靠到她身边。
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媚眼轻抛,娇女敕的嗓音随即扬起,“爷,人家被当粽子捆绑了许久,手脚都麻了,好不舒服喔,你能不能先帮我松绑呢?”
“不绑着你,你会逃跑的。”他才没那么笨,这又不是他第一回买女人了。
“唉,我知道自己命苦,才会被家人卖了……”眼眶硬是挤出薄泪,让人看了我见犹怜。“现在能被爷挑上,我已经感到万幸了,怎么还会想要逃呢?况且这里可是船舱,我能逃哪儿去呀?”
美人含泪哭诉,果然惹宋张至富的怜爱。“我的小美人,你别哭,我立刻帮你松绑。”说着,他伸手,将她身上的绳索解下。
一被松绑,阮子沁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笑,一双小手故意攀上张至富的胸膛,“您真是个大好人,那奴家以后便能放心跟着您了……”
见到那朵迷人的笑花,张至富完全失了魂,看得傻愣愣的。
阮子沁见机不可失,倏地伸手抓了一旁的大红花瓶,往他背上狠力敲去,“不逃的是蠢蛋!”明知逃不出去,还是要试试。
“啊!”张至富毕竟有点年纪,被这么一敲,痛得弯了身子。
她便趁隙开了门,往外头奔去。
“来人啊……”张至富抚着腰,来到大门边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