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怡蓁并不如表面上睡得那样安详宁馨、没心没肺。
她其实很慌。
一整夜,她都能感觉到男人睡在自己身旁,那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影响着她,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也能听到他时而粗重、时而悠缓的呼吸声。
她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深刻的、灼热的目光,看得她浑身发热。
可她不敢睁开眼睛,甚至不敢随便乱动,怕自己一旦漏了馅,会索性不顾一切,主动扑倒他。
女人的节操……她可不想碎满地啊!
可明知这是公公和婆婆特意为自己制造的好机会,她难道就要因为一时矜持而放过吗?
会不会太可惜了?
她心乱如麻,半梦半醒地挣扎了一晚也做不了决定。隔天早晨,她本想该找什么借口才能继续留在日本,没想到他主动开口了。
“来都来了,至少玩几天再回去,听说这附近景色很美。”
她喜不自禁,推开窗户,迎进室外的新鲜空气,也迎进一窗银色琉璃的雪景。
天晴了,天空蔚蓝,一夜的积雪却仍未完全融化,树梢上覆着晶莹的白雪,风吹来,就抖落一串剔透冰珠。
“我们去游湖吧!”她喜孜孜地提议。
“你不是说一早起来还要泡汤吗?”他提醒她。
“回来再泡!趁现在天气好,先出去玩吧!”
她兴奋地催促他梳洗更衣,在餐厅吃过丰盛的早餐后,便急着出发。
“你先等等!”
虽然天气晴朗,但气温接近零度,还是颇冷,他将急着窜出去的她拉回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围巾。
她愕然,低眸看着他细心地替她将围巾收拢,保护她颈脖不受冷风侵袭。
她心弦一牵,眼眶顿时冒上些许酸意。
“原来你也可以这么温柔。”她喃喃低语。
跟他短暂交往的那段期间,他对她虽然是热情的,偶尔也有失控的时候,可她能感觉到他仍坚持闭锁着心房,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时,他对她忽冷忽热,反而不如现在能够这般自然地替她围围巾……“你说什么?”他没听清,眸光疑惑地瞥向她。
她但笑不语。
他也没追问,大功告成后,退后一步,审视成果,接着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嗯。”她轻声应道,跟在他后头走出旅馆大门,果然寒风刺骨,刮红了她软女敕的脸颊。
旅馆就在湖畔,两人沿着湖畔步道走向渡轮码头,虽然旅馆的工作人员,早就起来扫雪,可地面仍有残雪,在阳光下化开成水,踩在上头不免有些湿滑。
杜怡蓁脚底一滑,差点摔跤,幸而她及时稳住。
孟凡听见她细声的惊呼,回头看她。“你怎么了?”
“没事。”她有些窘,脸颊红扑扑的。
孟凡沉默两秒,忽地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干么?”她愣住。
他没说话,直接过来就将她绵软的小手握住。“路上滑,我牵着你走,免得你这个笨蛋不小心跌倒了。”
明明是关心她,他偏要把话说得很淡漠,一副酷样。
“我哪里笨了!”她娇嗔。
他轻哼。“你敢说你刚才没有差点滑倒?”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滑倒了?”
“我是说‘差点’。”
“差点也没有!”
两个人斗着无聊的嘴,手牵着手,杜怡蓁偏又滑了一下,孟凡不耐,将她整个人拽过来,几乎半揽在怀里。
“光说不练,就是说你这种人。”他嘲弄。
她气得磨牙,抬高他的手,恨恨地咬他手背。“讨厌!”
这一口其实咬得不重,却咬进他心里,一阵酥麻。
“你别闹了!”他困窘地想甩开她的手,她却整个粘过来,紧紧搅抱他臂膀,小鸟依人似地。他呼吸一凝,却没推开她。
她扬起明眸,闪闪发亮地望着他。“我们这样子看起来应该很像新婚夫妇吧?”
“本来就是啊。”他直觉地冲口而出。
话一落下,他才惊觉不对劲。
她抿唇笑了,再度抬起他的手,在刚刚轻咬的地方吻了一下。
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这回孟凡不只耳根发热,连颊畔都似有些发烧。
这女人啊!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在阿寒湖搭过游船、尽览湖岸风光后,孟凡开车带杜怡蓁沿着公路蜿蜒前进,来到号称日本透明度最高的摩周湖。
摩周湖一向有神秘之湖的美称,常年笼罩于云雾中,可今日两人来到观景台上,居高临下,却是清清楚楚地望见那一片静谧而深邃的湖水,宛如蓝宝石,在阳光下剔透闪耀。
“听说和恋人一起看到放晴的摩周湖,两个人就会分手耶。”杜怡蓁滑着手机,浏览景点介绍的网页。
“你相信吗?”孟凡对这种传说嗤之以鼻。
杜怡蓁斜睨他一眼,樱唇微微嘟起,低声咕哝。“反正一年后你肯定会跟我离婚的……”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她磨磨牙,又想咬他了。
赏过摩周湖,两人来到钏路湿原,正巧看见几只丹顶鹤轻盈地掠过,红色的头冠,黑色的尾羽,足尖踩在银白雪地上,更显得姿态优雅、飘飘若仙。
杜怡蓁惊喜地尖叫,迅速奔过去,摆开Pose。“快!帮我跟它们一起拍照。”
是不是所有女人遇见美丽的风景和可爱动物,当下都会变成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孟凡无奈地担任起摄影师,抓拍各种镜头,镜头里,女人像个孩子一般傻乐,双手捧雪丢向丹顶鹤,吓得几只仙鸟四散逃逸,然后自己嘻嘻地笑,笑声犹如清脆的风铃摇响。
他看着,蓦地有些楞住。
“怎么了?发什么呆?”杜怡蓁察觉他的异样,关怀地问。
他一凛,迅速收回近乎痴迷的视线。
只是……忽然觉得她很可爱而已。
他一咬牙,刻意板起脸,粗声吼道:“好了!拍够了没?你当自己是女明星出外景喔?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好,我们吃拉面!”她一点也没被他的黑脸吓到,依然笑得眉眼弯弯。
吃过拉面,杜怡蓁主动争取换她来驾车,表示自己从来没在雪地上开过车,很想试试。
于是孟凡只能正襟危坐,紧张兮兮地在一边当指导教练,深怕她一个不小心把两人的命都玩丢了!
吃吃喝喝、赏景泡汤,两人就这样连续疯玩了几天,孟凡甚至带杜怡蓁到附近的滑雪场,亲自教她滑雪。
没想到她的运动细胞挺不赖的,才教了两小时,就已经能掌握基本的诀窍,自己滑下初级者的坡道了。
接着两人又坐雪盆,比赛谁滑得快,最后在终点线摔成一团,看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都不禁哈哈大笑。
愈是玩得开心,杜怡蓁愈舍不得回台湾,可即便是真正的蜜月旅行,终有一天也会结束。
她只希望能尽量延长快乐的时间,这些都将是她未来最珍贵的回忆,漫漫的人生,她可以反复咀嚼回味,永远不忘。
这天晚上,两人回到旅馆,杜怡蓁自然还是要去泡汤,泡得全身暖呼呼的,穿着浴衣,懒懒地斜倚在窗台边发呆。
她想起傍晚时接到的那通来自台湾的国际电话——“什么?!”孟老妈听完她简略的报告,惊骇得大呼小叫。“蓁蓁啊,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们都睡在一起好几天了,凡凡到现在都还没对你出手?”
“……嗯。”
“天哪地啊!我儿子该不会不行吧?”
听孟老妈一副生无可恋的口吻,她连忙制止。“妈,你别乱说!他很行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跟他上过床。”
她一窒。
其实早就上过了,但该怎么跟老人家解释这些复杂的事呢?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清清喉咙。“咳咳!总之妈不用担心,你的儿子肯定行。”
“那他怎么到现在还不碰你?”孟老妈狐疑。
她也很想问啊!
“可能……是我魅力不够吧!”
“啧,我还是觉得是他不行……不然这样吧!蓁蓁,既然我儿子害羞,不如你主动出击?”
“啊?”
“就这么说定喽!加油!我儿子的幸福就靠你了,Fighting!”
回忆至此,杜怡蓁只能幽幽叹气。“要我怎么Fighting啊?这种事要女人来出手,也太丢脸了。”
虽然她在那男人面前,也早就没什么颜面可言了……“干么一个人坐着发呆?”一道清沉的嗓音落下。
杜怡蓁一震,回头一望,孟凡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房里,刚刚泡过汤的他,脸色红润、墨发微湿,透着几分迷人的性感。
心韵霎时乱不成调,她低着头,手指抓着浴衣的下摆玩弄。“我才不是在发呆,我是在思考人生。”
“是喔?思考你一年后可以从我们孟家挖走多少钱吗?”他开玩笑。
她却认真了,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容色瞬间刷白。
孟凡看她神情不对劲,这才惊觉自己玩笑开过头了。“你别多想,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很怨我吧?”她抬头望他。“是不是觉得我很会耍心机、很有手段,骗你爸妈签下那种协议?”
水眸如烟,眼神迷离,令他分辨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他想了想,严肃说道:“签约这种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不是双方合意也签不成的。既然是我爸妈请你来当冲喜新娘,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你不觉得我要太多了?”
“那只能证明我在我爸妈心里,值得付出所有的一切。”
“所以你还很得意?”见他面色和缓,似乎真的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也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顺着他的语气开玩笑。
他笑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要吃冰淇淋吗?我去买?”
他怎能对她如此温柔?
杜怡蓁只觉得胸臆间澎湃的情感仿佛化成了一团棉花糖,软绵绵的。
“今天不想吃……不如我们喝啤酒吧”
听说酒能壮色胆,为了顺利主动出击,她得先麻醉自己。
杜怡蓁默默下定决心,岂料孟凡却浇她一盆冷水。
“我记得某人今天下午还说自己这几天吃多了,胃有点不舒服……晚上喝啤酒可是会胀气喔!”
“没关系,喝一点就好。”
“不准。”
“好嘛好嘛,就喝一点。”
“我说不准!”
“老公~~”
“我不是说过要你别这样乱叫吗?”
“老公、老公、老公~~”
她起身抓着他衣襟撒娇,甜腻的嗓音能融化一个男人的心,他慌得想躲,两人推推挤挤之间,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她趴在他身上,柔软的两团浑圆挤压着他胸膛,更别说浴衣下摆还敞开,细滑如脂的大腿肌肤蹭着他。
这种偶像剧才会发生的桥段是怎么回事?
孟凡脑海有片刻空白,杜怡蓁同样也失神,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瞬间暧昧地凝结。
两人都不禁想起之前也有过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那时是他故意将她压倒在床上,没想到最后反而是她突如其来地吻住他。
那个吻激烈而热情,如熊熊烈火,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孟凡盯着眼前两瓣水润如樱桃的粉唇,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沬。
喉结因吞咽而滚动,吸引了她傻楞楞的眸光,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线,她竟用唇瓣贴上。
他呆了。
她干么……亲他的喉结?
她也呆了。
怎么又是她像个主动勾引他?
蓁蓁,既然我儿子害羞,不如你主动出击?
正茫然懊恼时,孟老妈含笑的嗓音蓦地在脑海回响。
原本她其实不是也想诱他多喝点酒,造就一个酒醉上床的意外吗?没想到现在却成就了另一个“意外”,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还没想个透澈,他低哑的嗓音又扬起,像一把质感上好的弓,撩拨着她心弦。
“杜怡蓁,你很重,起来……”
她倏地吻住他,那么慌乱、那么迫切,像是要将他嘴里吐落的言语全数吞没似的。
孟凡先是呆住,接着胸臆升起一股模糊的郁恼。
又是她!
两人之间两次热吻都是由她采取主动,他这个大男人颜面何存?
他气狠了,非得让她尝尝他的厉害不可,抱着她在榻榻米上一个翻滚——“啊!”她蓦地逸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他警觉地停住动作。
她从他怀里挣扎地坐起身,指了指身后的日式矮桌。“撞到这个了,好痛!”
“撞到哪里了?我看看。”他又担忧又好笑,凑过去瞧。
她可怜兮兮地抚着自己左边的肩头,他轻轻拉下浴衣领口察看,果然见那润白的肌肤上透出一片淡淡的瘀紫。
“笨蛋。”他低声骂道,话里却掩不住心疼的意味。“我帮你揉揉。”
他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小鞭药油,用指月复沾了些许,在她肩头瘀伤处用力地揉。
“啊啊啊!你轻点啦,好痛……”
“活该!谁教你刚刚要突然那样?你身为女人,就不懂得矜持一下吗?”
她泛着疼痛的泪光,看来格外楚楚可怜,小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嘛。”
他没说话,继续替她揉瘀伤,揉着揉着,手上的力道却变了样,顺着她肩头滑向她曲线起伏的背脊,宛如**。
她觉得不对劲。“你……在干么?”
墨幽的眼眸意味深刻地擒住她,看得她心慌意乱,芳心咚咚地跳。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他哑声低语。
“什么教训?”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男人就不会被说有狼性了……”
话语未落,她柔软的胴体已被男人整个搂抱住,丢往榻榻米上已经铺好的被窝里。
长夜未央,旖旎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