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谢沅沅准时赴约,留了小丫头在家里伺候杜承轩。
去戏院之前,谢沅沅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等到了地点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包房里除了赵蓉蓉之外,赵一明也在。
赵一明有些激动,起身招呼谢玩况坐下。
“谢谢。”谢沅沅看了一下,在赵蓉蓉的旁边坐下了。
好戏开锣,三人沉默地看戏,桌上摆满点心,然而谁都没有心清去吃。
杜承轩看书累了,起身去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小丫头进来倒茶收拾。
“少女乃女乃呢?还在夫人那?”
小丫头摇头,“回来过了,然后又出去了。”
杜承轩奇怪地问道:“她去哪了?怎么没人跟我说?”
小丫头也是不知道的,摇头答道:“只听着夫人身边的嬷嬷侍候少女乃女乃上了马车。”
杜承轩直觉不太好,他道:“你去车马房打听一下,少女乃女乃去了何处,问清楚立刻来冋我。”小丫头见他面沉如水,连忙应了,小跑着去了车马房。
半晌,小丫头跑了回来,嚷道:“少爷,少女乃女乃去了戏院。听说是太傅家的小姐请咱家少女乃女乃去看戏呢。”
杜承轩直觉不好,带着满腔怒气,骑着马往戏院赶。
刚到戏院门口,远远的他就看到赵一明和谢沅沅正站在戏院门口,此时一阵大风刮过,谢沅沅的发丝被风吹乱,赵一明忍不住伸手,抚向她垂落于面庞旁边的青丝。
杜承轩愣住了。
见赵一明如此唐突,谢沅沅吃了一惊,忍不住退了一步,还拿着一双妩媚清澈的大眼睛瞪着他,脸上的怒意十分明显。
赵一明只觉得恍若隔世。
“对不起,习惯了。”赵一明低声说道。原来的时候他也帮她抿过头发,那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赵公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时间就像小河里的水,只会往前淌,再不会倒流着回到从前了。请你珍惜现在,珍惜眼前人吧。”说完,谢沅一沉便转身上了车。
街角处,杜承轩咬着牙,将赵一明替谢沅沅抿发的这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
她是他的妻,怎么能这样?杜承轩气得发狂,他翻身上马,策马狂奔了起来。
回家之后,谢沅沅先去杜夫人禀报了一声,之后便回了院子。可一进院子,她就看到杜承轩一脸的怒意,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你去哪了?”杜承轩问道,口气十分不好。
谢沅沅一怔,答道:“赵蓉蓉下了帖子过来请我去看戏,娘便吩咐我去了,我看了一出戏就回来了。”
杜承轩冷笑,“是吗?”
谢沅沅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想说什么你就说。”
呵呵,她侄是挺干脆的,杜承轩道:“好,那我问你,到底是赵蓉蓉约你,还是赵一明约你?”杜承轩气冲冲地问道。
谢况沅闻言一呆。她忍不住就想起了在戏院里看戏的时候,初时赵蓉蓉还在,可不过只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赵蓉蓉就借故离开了。后来赵一明坐在一旁,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到最后曲终人散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红的。
莫名其妙的,谢沅沅就有些心烦气臊,忍不住质问杜承轩,道:“你跟踪我?”
杜承轩冷笑,“你不心虚的话还怕我跟踪?赵一明千方百计地想把我弄走,为的就是与你长相厮守?”
听了这话,谢沅沅有些吃惊,说道:“你说什么?他、他赵一明是个君子,他不可能有这种龌龊心思。”
“谢沅沅,你是我的妻子。”杜承轩一听她是向着赵一明的,忍不住就怒从中来,气愤地说道:“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会给赵一明任何机会,除非我死了。”
情急之下,杜承轩放出了狠话,可谢沅沅也一向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当下就被他伤人的话语给气哭了。她哭着又将自己的妆奁等物给搬到了外间,再也不肯理杜承轩了。
而杜承轩也被气得够呛,旁的他都能忍,可谢沅沅是他第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是他想据为已有的人,现在有人想撬他的墙角?没门!
杜承轩和谢沅沅夫妻俩便开始了冷战。
谢沅沅整日躲着杜承轩,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待在婆母的身边。
而杜承轩虽然也想很争气地不理谢沅沅,可他总管不住自己的腿和眼睛,就一天十八次地往母亲身边跑。
杜夫人被这对小冤家给折腾得头都疼了,最后打发了谢沅沅去厨房,却单独留下了杜承轩,问他到底怎么了。
杜承轩话语间期期艾艾的,似是有苦说不出。
杜夫人直言道:“是不是为了沅沅和赵一明的事?”
杜承轩大惊,“您怎么知道。”
“娘是过来人,赵一明对沅沅有情,我自然看得出。”杜夫人叹道:“可沅沅也是个好孩子,娘看得出来,她很在意你,倒是你小气了。承轩啊,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难道还要和个女人家过不去?这夫妻俩过日子,最紧要在就是和和美美。我且问你,你和她过不去,到底落着了什么好?”
杜承轩听完她母亲的这番话,呆若木鸡。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被嫉妒冲昏了他的头脑,此刻被母亲一言惊醒,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什么都想明白了。
过了两月,便到了腊月二十一,这天是谢沅沅的生辰。
一早起来,杜承轩便不知所踪。
谢沅沅不动声色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将所有的旮旯都寻了一个遍,却一直没能找到他。
问小丫头,只说他有事外出,晚些时候回来,关于她生辰的事情,连提都没提。说实话,谢沅沅有些微微的失望。不过她去给老夫人和婆母请安的时候,杜夫人亲口祝福了她,还送了一整套的黄金头面杜太夫人则赏了她一匹珍藏了好些年的软烟罗,和一对羊脂玉镯子。
中午的生日宴,是杜夫人亲自吩咐置办的,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最后杜夫人还亲自下厨,为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老太太和婆母如此厚待于她,让她感动万分,除了以后好好孝顺她们,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谢沅沅感动地说道:“儿媳何德何能能得受婆母如此疼爱。”
“不要想太多,我们杜家人口少,更应该亲亲热热的才好。咱们不比那大户人家人多口杂,没那么多事。你只要看好承轩,看好我们杜家,给杜家开枝散叶就可以了。”杜夫人宽慰她道。
“是。”谢沅沅红着脸应了一声。
回到院子里,谢沅沅虽然还是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这么好命,能嫁进这么好的家庭,老太夫人和婆母待她这样和气,就像是她的亲祖母和亲娘似的。这么一想,谢沅沅就觉得,有男人和没男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止不住从眼窝子里淌出来的眼泪,擦干了还有,擦干了还有的……
直到夕阳西下,杜承轩才匆匆回来。
谢沅沅见他风尘仆仆的,脸上还沾了些泥土,本来不想理他的,可转念一想,若他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被婆母看到了,恐怕会怪罪自己不懂得为妻之道。于是她又喊了小丫头去打水,侍候杜承轩洗脸净手。
杜承轩却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笑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谢沅沅努力扮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两人生了一段时间的闷气,老实讲,现在谢沅沅都已经不适应他这样的热情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杜承轩双眼亮晶晶的,好似小太阳。他顺手取下衣架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牵着她出了屋子,径直去了后院。
出了院门,门口一辆青蓬马车,两盏风灯挂在车头。
“上车。”杜承轩将她抱上马车,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他敲敲车棚,马夫扬起鞭子,催动马车走了起来。
冬季气候干冷,幸好车里备有捧炉,谢沅沅捂着捧炉取暖,心底有些不安,再看看车窗外头黑鸦鸦的一片,更是不安,便抬头问他:“到底要带我去哪?”
杜承轩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好,笑道:“等会就知道了。”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杜承轩先下了马车,之后伸手去接谢沅沅。
谢沅沅掀开车帘,一股冷空气夹杂着点点雪花飘落,她惊喜地道:“下雪了!”这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细、小、秀气。
杜承轩点点头,仰头看着她,目光清亮如宝石,眼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谢沅沅一时之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下来啊。”
随着他的一声催促,谢沅沅才从失神中醒过来。杜承轩已经上前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却不愿意撒手,而是抱着她转了一圈,又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干什么啊!”谢沅沅嗔怪了一声。
哼!他不是和她置了这么久的气吗?怎么现在又……待她这样亲昵这样好?别以为他这样对她就会原谅他了,因为他都不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了!谢沅沅气鼓鼓地想道。
杜承轩带着她穿过小巷子,来到京城最大、最高的戏台。
戏院?谢沅沅心里月复谤,杜承轩带她来戏院做什么?上回赵一明的事情还没完呢?“闭上眼睛。”杜承轩温柔地命令她道。
谢沅沅瞪大了眼睛看着杜承轩,心想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杜承轩见她不从,有此着急。想了想,他低下头,作势要吻上她的眼,谢沅沅果然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沅沅,听话,你把眼睛闭上,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他用最最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谢沅沅的心跳莫名开始加快,好似感应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突然有些期待。杜承轩跑到戏台边上,挥了挥手,藏在黑暗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来,在宽阔的院坝里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将手里准备了许久的东西放下。
杜承轩又跑回来,笑道:“可以睁开眼睛了。”说罢,他便朝台下挥挥手。
谢沅沅睁开了眼睛,眼前有一到火焰很壮观、盛大,灿烂至极的烟花接踵升空,映红了大半个天空,隔着老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沅沅我心悦妹。几个璀灿耀眼的大字在天空盘旋了半日,才慢慢消散。
谢沅沅惊得瞪大了眼睛。
杜承轩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她示爱!
要知道,多少夫妇终其一生都不曾向对方说过“我心悦你”这四个字。可杜承轩倒好,不但说了,还用烟花展现出来?这、这……肯定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教她以后该如何是好?要怎么做人嘛!
虽然惊讶、羞涩,但此时谢沅沅心里就是甜滋滋的。
杜承轩握着谢沅沅的双手,在灿烂的焰火照耀下,笑得灿烂,“沅沅,祝你生辰快乐,这就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你喜不喜欢?”杜承轩计划了好几日,直到今日才将这场焰火表演试到满意,为了让最后这四个字在天空能停留久一点,他跟着这些匠人试了好多次才成功。
谢沅沅双目中泪意盈盈,心里满溢幸福,她笑着点头,“很喜欢,谢谢你,夫君。”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有心,何其有幸啊,自己并未错过他。
“我心悦你,沅沅。”杜承轩郑重地表白,“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谢沅沅连忙捂住杜承轩的口,阻止他再说下去,“我明白,我都明白。”
第一次,她主动踮起脚尖,亲吻他。杜承轩惊喜万分,捧着她的脸,热情地回应着。院坝里的人悄无声息地退走,留下二人静静享受此刻的甜蜜。
雪花逐渐变得密集,彷佛漫天的精灵,纷纷扬扬。
一切,都美得像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