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裴易行的车停在廖语敏家门口前。她下车,没有马上关上车门,站在车外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跟咏娴之间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什么时候解释都是一样的。”
他没下车替她开车门,也没送她进门,只是坐在车里,手放在方向盘上,双眼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望向前方。
“这么有自信?”
“这一阵子以来,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廖语敏忍住眼泪。
是,她真的很清楚了。这一阵子她使尽招数,最后甚至高调地订了饭店房间,在在都以为他肯定是她的了,但没想到……
“为什么?既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动过心,为什么还要答应今晚陪我?”她是心急了,这一阵子他的表现,她无法判定自己能有几成把握,总是若有似无又似无若有,所以新系统一确定成功上路,她马上邀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也明显暗示他可以共度春宵。
那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还以为他对她也动了心。
“我想让你从今以后都死了这条心。”裴易行回答她。“我们可以是生意上的伙伴,但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关系。”
此刻,廖语敏真的有些恨起他了。但他说得没错,没到最后她是不会放弃的。
“呵,你也真傻,就为了让我死了这条心,你拿咏娴对你的爱来赌?”
“没有赌,我从来不会拿我和咏娴之间的感情来做赌注。我懂她、瞭她,就像她懂我、知我一样。我们之间,只要解释清楚就什么事都不会有。”裴易行非常笃定地说。
可惜,廖语敏这一阵子以来对他可是用了全部的心神在留意,所以他那语气里的一丝丝不确定、一点点慌张,都无法掩饰。
“你知道吗?你是个很有自信的男人,可是爱情里是容不下一粒小沙子的,只要有一点点的猜疑、一点点的不确定,都可能让你和她这段感情终止。”她的语气比裴易行还要更肯定。
她弯身探进车子里头,靠近地问他,“你知道爱情,会因为什么而毁于一旦吗?”
“什么?”
廖语敏轻笑一声。“就是,对自己失去信心。”
“对自己失去信心?”
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非常乐意继续解答他的疑惑。
“是的,对自己失去信心。我们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些流言蜚语,加上今晚最致命的一击,我跟你说,不管你们之间的感情再怎么坚若盘石,我敢保证咏娴对自己绝对已经失去信心。
“只要她对自己没有信心,不管你拿出多少的证据证明我们之间是清白的,你跟她之间仍像出现裂痕的镜子般,再怎么破镜重圆都不可能完美无缺。她心底会一直有个声音,迟疑的问:‘你,真的还爱她吗?’”
良久的沉默。
忽然,裴易行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抬起头、挺起胸,信誓旦旦说道:“不可能!我跟她之间,不若一般人禁不起考验!”
裴易行没发现,他自信的面具已经瓦解了一角,现在是装腔作势居多。
廖语敏本想再多说什么,但转念一想也够了。
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男人,却也让这个男人吃了苦头。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他甘愿花一整天的时间,赌女朋友对他的信任,跟她耗在饭店房间里头。
当她使尽浑身解数诱惑他时,他只是冷冷地回她,“别浪费力气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个房间,今天晚上唯一的功用就是让你尽情的哭,哭完,我送你回去,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仅止于生意上的伙伴关系。
“或许以后等我退休,有可能可以成为朋友。但目前,我们还是单纯一点的好。我爱的人一从头到尾始终只有咏娴。”
多绝情的一句话。
一开始,她不能接受,于是他再度淡淡地丢出威胁,“早在开发案上路之前,我就已和几位厂商私下联络并套好交情了。如果对于我刚才说的事你有意见的话,我劝你最好接受,不然,恐怕新系统对贵公司会变得一点用处都没,你这一阵子的努力会变成做白工。”
之后,他当真就只是拿着一瓶酒小酌,欣赏窗外月景,放任她在床上大哭特哭。
一个人的心可以有多冷,她真的领教到了。所以当她走出饭店大门,见着唯一可以让裴易行心焦、心动、心痛的女人郝咏娴时,她只想走到她的面前,用自己最后所剩无几的尊严逞强,狠狠剌伤她,让她误解。
这世界真不公平,很多事情不是努力比较多的人就会得到想要的。既然她已全盘皆输,那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只是,她想不到,就在她那样对郝咏娴后,裴易行居然还是履行了诺言,没先对郝咏娴解释清楚,反而先送她回家。
她原本已经准备好要被狠狠痛骂一顿,甚至挨个耳刮子之类的,但他只是维持淡漠的态度,做好他当初说要做的事。
这样的他不仅让她更恨,也让她……更放不下。
“希望,你的自信足够让你面对已然对你们这段感情失望的咏娴。”说完,关上车门,廖语敏流着最后的眼泪,转身进入自家大门。
裴易行几乎在车门关上的同时就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不会的,咏娴不会对他失去信心的。
他知道她难过、她的心正痛着,但一定没事的。只要他好好解释清楚,她会明白的……
奔驰在大马路上的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但心头却像破了个大洞,很深很深、很黑很黑,似乎只要一失足踩空,他就会被那个黑洞吞噬掉。
咏娴,你是信任我的吧?
“郝、咏、娴!你可不可以聪明点!人家摆明就是看你好欺负,故意叫你帮她抄笔记,她好每天逃课压马路,你怎么蠢成这样,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了你!”高中时期,有一次她被裴易行叫去狠狠骂了十五分钟,可是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不难过,因为她老是觉得爸妈说得没错,吃亏就是占便宜。何况,只花她一点时间、一些精力,就算被骗也还好啊!哪像他说的那么严重?
她真的没计较过,也真的是个和平主义者。
她不喜欢跟人争、不喜欢跟人抢、不喜欢跟人吵。
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就算被人占了一点便宜也没关系,她还很富足,没什么缺的。
然而,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负面思想都钻进了她的脑袋里,嘶吼着要从牢笼里跳出来?
她居然开始懂得恨了!居然开始知道原来人家说的借酒浇愁是怎么一回事。
从片刻的回忆里挣扎醒来,现在的郝咏娴在一家她忘记名字的夜店,坐在吧台角落,桌上摆着一个个空了的高脚杯,身旁的座位还坐着一个长得不错的男士,不知道是第几个主动过来请她喝酒的,嘴巴一张一阖,神情得意地介绍自己好像不错的社会地位……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对不起,你刚说什么?我没注意听。”因为男子一脸在等她回应的样子,她只好抱歉地老实说。
“没关系,我想你平常应该不太喝酒吧。”
男子体贴地微笑,拿开她手中又是一饮而尽的空酒杯,然后跟吧台的调酒师要了一杯温开水。
“来吧,喝点水,等下才不会那么不舒服。”男子绅士地为她服务。
她忽然发现眼前的男子微低下头时,某个角度有那么一丁点裴易行的韵味,她不知不觉着迷了。
男子意识到她的眼光,熟稔地捕捉到她每个表情动作所代表的意思,露出更迷人的笑容,以不带侵略和轻薄的态度轻拉起她的手。
“要不要跟我去跳个舞?流流汗,或许就比较好一点喽!”
他给人的感觉像邻家大哥哥在照顾小妹妹,跟刚刚前几个来请她喝酒的人比起来,他就像个出身于贵族世家,品性正直的上流社会人士,一点都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而在此时提出这样的邀请,似乎也不为过……
再加上,他微低着头抬眼看她的样子,真的跟小行有一两分的神似……
“可是我不太会跳舞……”她不知不觉月兑口而出。
“没关系,我教你,我们慢慢来。”
男子知道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神又透露着哀伤,摆明不会喝酒却又一杯接着一杯喝——这样的女人,急不得。
于是,他带着她离开座位,而且聪明地没去牵她的手,以免她因为不自在而关上心房。
“来,舞池人多,你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