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裴易行拨了通电话给郝咏娴,但手机一直唱歌唱到进入语音信箱,仍是没有人接。
这个时间,她平常是已经洗完澡在看书或看电视了。
于是,他努力转移注意力,隔了五分钟再打一次,还是进语音信箱。
最近愈来愈没耐心的他直接打到郝家,不一会儿电话被接起。
“喂?”
是咏娴的声音。
“咏娴,是我。今天中午我……”
话还没讲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挂电话?他那个总是温柔体贴小女人到不行的亲亲女友,居然挂他电话?应……应该是手滑不小心话筒被“放回原位”而已吧?是吧?
第一次,他发现原来在女友可能因为生气而挂他电话之后,要鼓起勇气再打一次,简直比救回公司难一百倍!
这还得了!
他有听说过千年万年都不会发作的火山,若爆发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必定挟带开天辟地之势,连求饶的空间都没有。
那他还要在这继续发愣吗?
裴易行赶忙拿了钥匙夺门而出,开车的路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双掌是冷的。
就算再匆忙,裴易行仍没忘记要带着郝家的钥匙,因为郝咏娴一定不会帮他开门。
果然,大门是很顺利进去了,但她给他的钥匙里没有开她房门的。
“咏娴,是我,开个门好吗?”他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咏娴,是我,可以帮我开个门吗?”他再一次问。
过了一分钟——
“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听那声音明显哭过,这种时候他要是真的走,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了。
“拜托你,咏娴,打开门让我进去,听我说一下好吗……如果你不开,我会去敲爸妈的门。”
不改商人本性,谈判时软硬兼施,尤其对象是三招之内绝对被摆平的郝咏娴,没有理由拖太久。
果然,等不了多久,房内有了脚步移动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
老实说,他已经做好挨巴掌的心理准备了,反正不管她要怎么打,只要打完可以让他解释清楚,她爱打多少下、多大力都没有关系。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远比挨巴掌让他痛太多了。
只见她一双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现在布满了红丝一被泪水冲刷得又红又肿,脸颊上虽不见一滴泪珠,却还是看得出两道泪痕,那红通通的鼻头,不晓得已经是遭几包卫生纸蹂躏过的。
最最让他心痛的,是她冰冷绝望的神情,就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想怎样?”郝咏娴是在问他,但双眼却盯着地板,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裴易行心一紧,以她现在的样子,不管他说什么,说完的下场肯定都是被推出房门。于是,他索性先发制人迅速进了房间,并把房门关起来。“咏娴,今天中午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
郝咏娴这一辈子都很单纯地相信没有人天生是坏人,所以不管做错了什么事一定都是有原因,不是故意的。
但她却在裴易行讲完这句话时,心里马上有了反驳:不是故意的?那难不成是不小心模到她小腿?不小心对我说那些话?不小心让我难过?
当她警觉到自己居然有这样嘲讽的想法时,不自觉地对自己感到厌恶。
“你离开吧。”她转身走离他的身旁,躺回床上闭起眼睛。
裴易行先将房门上锁,然后才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感觉到他来到身边,她马上翻身背对他。
裴易行吸了口气,知道亲亲女友这次火发得很大。也难怪,如果今天角色对换,他的反应绝对比她激烈。
最后,他选择先从她应该最在意的事情解释起。
“昨天廖语敏不小心拐伤脚,今天喊疼,所以我帮她按摩了一下一没有做其他不该做的。”
一开始郝咏娴没有任何回应,等了一会儿才小声吐出,“那干我什么事!”听听,这是以前的咏娴会说的话吗?那语气简直像喝了八百桶醋一样。
“当然关你的事。我是你的男人,却在没事先告知你的情形下让你看见这样的场景,你心里一定会有一些想象画面或是猜测。”
要否认吗?那太假了。但承认了又能怎样?下次他就会在帮别的女人按摩前打电话告知她吗?太可笑了!
“以前的你遇到类似的状况不会这样处理。我了解你,你有太多方式可以在安慰廖小姐的同时,却不给她任何遐想空间。”但这次他破例了,这应该足够说明一些事。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裴易行却掀了掀唇角,安慰地笑了。
原来她这么懂他,却也还不够懂他,所以生气了。
“廖语敏,她喜欢我。”他忽然说。
整个房间像空气凝窒了般,直到郝咏娴慢慢坐起身面对他。“你知道?”
“呵,我看起来像不知道的样子吗?”基本上,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那你还对她有所回应?你是不是也对她……”
“不!”裴易行赶紧截断她的话。“她除了是新系统开发案合作的伙伴外,就只是合作对象,没有其他感觉。”
男人说谎时,眼神都不会闪烁的吗?
看出她不相信,裴易行叹了口气。“咏娴,从很早很早以前,我的心就已经在这里了。”他的食指放在她的胸口上。“我对廖语敏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我知道她喜欢我,偏偏现在我必须跟她合作才有机会救回公司。”
“所以,你是在演戏?就为了救回公司?那廖小姐知道后会有多伤心难过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被劈头一顿斥骂的裴易行,终于舒展了唇角大笑起来。
终究是他那个善良到鬼都举手投降的亲亲咏娴,怎么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还替情敌担心咧?.
“如果可以婉拒她,不对任何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在不让她太难过的情况下做好处理。
“可是,廖语敏对我太执着,如果我现在拒绝她,不只系统开发案会受影响,连你,我担心也避免不了。”
“我?”为什么她有事?
裴易行轻笑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头。“你男人被人肖想,你以为你会变成什么?当然是她的眼中钉啊!”
“这么严重?她就不能找我商量商量吗?”
裴易行皱眉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哭傻啦?商量什么?我是有被你让出去的空间吗?”
“那很难讲,今天中午我看你对她做的事,觉得空间非常之大啊!”
嗯,会跟他顶嘴了,这样算好事。
“坦白说……”他慢慢倾身向前贴近她的脸。
“说、说什么?”干么愈靠愈近,害她只能一直往后退。
裴易行爬上床,一直把郝咏娴逼到了另一边的床沿才轻压着她,勾起慑人魂魄的邪笑,轻声说:“我觉得廖语敏的腿啊……嗯……”
看他那个回味无穷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是啦,我知道她的腿超细超白超滑女敕,很好模昀!”她实在很难说出“明天请继续”,怎样,她的腿天生就是稍微肉肉短短的嘛,可是只有稍微啊!
裴易行盯着她吃醋的模样,轻笑出声。“我觉得廖语敏的腿——是萝卜腿啦!”
说完,他坐起身,在她小小的惊叫声下抬起她一只脚,放在自己盘坐的腿上来回轻模着。
“喂,你干么啦!好像变态喔!”他现在的动作配上故意做出来的yin邪表情实在有够逗人的,害她刚刚才哭得红通通的脸,现在却破涕为笑了。
见她心情好转,裴易行才把话题转回来。“反正,请你相信我,我对她没有任何意思,我也不会让她有机可趁。如果再来你看到什么或听见什么,全部都是在系统开发案前为了安抚她做出来的,想问什么,我都会解释。嗯?”
不先讲清楚不行,他一颗心随着她的心情起伏,怎么可能演得了好戏?
郝咏娴想了好久,终于开口,“答应我,不能让廖小姐受伤。”她已经有过一段很不堪的感情了,绝对无法再承受一次。
“奇怪,你都不会怕我假戏真作耶!”这女人,把他吃死死的了吧!
“大不了就再哭一哭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这个男人不疼你,也会有别的男人来疼你’,我会看开的。”
很识大体的说完,郝咏娴的腰侧马上遭到攻击。
“啊炳哈哈哈,不要哈我痒啦!”
裴易行才不管她,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想怎样就怎样。“你这欠揍的女人,我就这么廉价,你说让就让啊!嗄?!:”
“哎哟,啊炳哈哈,不、不要再哈、哈我痒了啦!从、从来没、没让过,哪、哪知道行情啊!炳哈哈!”
“是吗?不知道行情?那我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好让你对我的评价高一点喽?”
说再多不如实际做一次,不能让不知好歹的女人看扁了,不是吗?
两人的误会算是冰释了吗?
郝咏娴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每天食不知味、六神无主的,但心却仍旧悬着。他们俩的关系,因为他的公司、因为廖语敏的介入,变得不再单纯。
原本的流言蜚语还是每天在办公室以及同业间传来传去,尤其系统开发案已来到了后期,廖语敏的动作更大,媒体们更是对于他们嗳昧不清的关系紧追不舍。
当郝咏娴傍晚下班回到家,才一进门就看到父母都在,甚至有一段时间未回家的哥哥也出现了。
只见他们三人表情严肃地坐在客厅,电视机播放着新闻,可他们的双眼全都对着她。
“怎、怎么了吗?”好大的阵仗。
“咏娴,你老实说,是不是裴易行那个浑蛋把你给甩了?”开口的是郝咏铭,他气愤地站起来,一副只要她点头,他就要出去打人的样子。
“哥,你先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她走到家人身旁,一边放下包包,一边镇定地跟哥哥说。
“咏娴啊!”这次是郝父开口。“你就别再替他说话了。你最近都没看新闻,没看报纸吗?虽然小行没承认,但回答得很模棱两可,这根本就是全天下犯这种错的男人的标准答案。”
“爸……”
“是啊,咏娴。你爸说得没错,妈妈真的是看错人了,以为他会是个值得把你托付出去的好对象。可是,他怎么这么狠心?毕竟你都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说变心就变心?”郝母一边念着,一边摇头叹息。
一人一句,郝咏娴只能等他们讲完才能发表意见。
“你们冷静一点,听我说……”
“不!我不要你替那个王八蛋讲话,要嘛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我们当场对质!”
郝咏娴拉住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哥哥。
“哥,你先坐下吧!等听我讲完,要对质要算账,再去找他都还来得及。”
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一堆太监。
其他人看当事者淡定得彷佛事不关己一般,只好先按捺住性子听她怎么说。
“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不是报纸报的那样……”郝咏娴一字一句,将裴易行的计划告诉家人,暂且安抚了家人激动的情绪。
但解释完,每个人的眉头还是皱得死紧。
“事情有这样处理的吗?这样不是等于在玩弄廖小姐的感情?”郝父果然是好男人的模范,马上反对。
“可是爸,如果不这样做,易行的公司就没有翻身机会。而且,易行考虑得也没错,就算今天他不接受廖语敏的提议,打算收掉公司自己东山再起,廖语敏对他也不可能就这样罢手。只怕到那时,易行更没筹码去处理。”郝咏铭摇头道。
“哥,所以你赞同小行的处理方式喽?”难怪他们俩熟得很快,原来都一样满肚子心机嘛!
“不算赞同,只是就目前的情势来讲,我可以理解他这样的做法。”
“可是,咏娴啊,就算你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难道你看到他们被宣传成这样,一点都不难过?”
果然还是做母亲的懂女儿的心,一语就道中郝咏娴内心的迷惘。
郝咏娴沉默了。
怎么可能不难过?
每一天,只要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她的心就像针在扎一样。他日前的解释只不过就是让那根针不要扎得太深、太用力而已,但那剌疼剌疼的感受,却因此更加明显。
“只能说,时势所逼吧。”
是啊,只能这么说。他不是自愿的,她也不是,却得接受这样的情形。
不过,有没有可能假戏会真作?当这出戏落幕时,她还能完全信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