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时候,沐绫萝将小埃和小康叫醒。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桂花婶打算到市集里卖一些家里多出的粉条,因此他们今天准备一大早出门。
小埃手臂上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了,她较放心带着他出门,于是昨天就跟桂花婶说好今天两人要搭村长家的牛车到镇上赶集,桂花婶去做生意卖粉条,她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其实她是想去问问牙行?州县城附近是否有良田要出售,还要到粮行问问收不收米粮。
小康知道今天要去市集,昨晚就十分激动,今天稍微一叫就醒来,自己穿衣、洗脸、吃早膳,完全不用沐绫萝催促。
沐绫萝刚喂饱小埃,替他穿好自己用棉线勾的背心,桂花婶就来了。
她惊奇的看着他们三人身上穿的棉线背心,“天啊,悦儿,你这衣裳是用什么做成的?好特别。”
“这是用线绵织成的棉衣,夏天穿着十分凉爽,天冷时改用毛线织成的毛衣,穿在身上可暖和了。”
现在虽然还没入秋,可早晚天气比较凉,所以她又替这两个小包子戴上自己编织的虎头帽跟小老虎手套,免得他们着凉。
“你这是……手套吗?”桂花婶指着小康手上戴的手套,“你的手可真巧,瞧这虎头帽,这是怎么织的啊?”
沐绫萝背起小埃,“用线,只要有线不管你想织什么都可以。”
桂花婶眼睛发亮,指着小康小胖腿上那一节像是袜子的东西,“这是……”
“袜子,但是比我们穿的袜套保暖合脚,冬天脚上穿双毛袜,可抵得上十双袜套呢。”
“真的?”
沐绫萝笑道:“桂花婶,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那好,那好,等从市集回来,你就教我织这绵衣、手套还有袜子。”一听到她不藏私,要将这编织手艺教自己,桂花婶就笑得合不拢嘴。
她点点头。
“就先教我织袜子吧,我先用棉线学,冬天再用毛线给你张大叔织几双袜子。”桂花婶顿了顿,“你不知道,一到冬天啊,你张大叔那双脚冰得就像冰棍一样,若多穿两双袜套,这鞋子就套不进去,如今你这袜子刚好。”
闲聊完,她们带着小埃跟小康结伴往村口方向走去。
还没到时间,就已经有不少村人在等候,桂花婶看人多,一把抱起小康,加紧脚步前去排队,深怕慢一步会搭不上牛车。
不一会儿,叮叮当当的牛铃声自远而近,村长赶着牛车往村口前来。
沐绫萝看到那头一点都不痩的牛,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了声。历经饥荒,村长家竟然还有牛,平日明明连个牛影子都没见到,赈灾粮一发下,村长家的牛就重见天日,看来村长藏得也很深啊。
她道:“桂花婶,想不到村长家的牛能熬过饥荒,没被宰掉。”
“这牛啊,官府可是有造册的,又是赚钱的工具,哪能宰。以往农闲时,村长也是靠牛车赚些闲钱,这宰了,饥荒过了,收入从哪里来?”
“也是,难怪吃得比人还壮。”
“村长好。”等候牛车的人看到村长,一起礼貌的问好。
牛车一停下来,村人们争先恐后的交了三文钱车资就爬上牛车,生怕慢一步济不上去,就得用走的到镇上了。
桂花婶一时间找不到钱袋子,沐绫萝算了下搭车的人,差他们几个就满了,她本是打算等桂花婶找到荷包再一起上牛车,没想到会看到孙翠花拚命跑来,她便赶紧将桂花婶的车资一并缴了,拉着她爬上牛车,占了最后两个位子。
人数一满,村长便挥鞭赶车,把孙翠花气得扯着嗓门对沐绫萝破口大骂。
牛车才刚离开村口,车上的几个妇人便开始说起八卦,“欸,你们知道吗?听说翠花昨晚又偷偷攀爬进那位凌公子的家,结果被他家下人给丢了出来。”
“什么,真的还假的?”
“自然是真的,阿旺婶亲眼看到,孙翠花还恼羞成怒地骂了阿旺婶好一阵子呢。”
“这个姑娘可真是不要脸啊,尽吧丢人现眼的事情,也不怕找不着婆家。”
“这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翠花现在跟那位京城来的大小姐关系可好了,只要那位大小姐一句话,还怕嫁得不好吗?”
“就是,我可是亲眼看到翠花跟那位大小姐的丫鬟秋菊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八卦的沐绫萝暗惊了下,想不到孙翠花不仅泼辣,作风更是大胆,竟然爬墙进凌宇逍的屋子,是想做什么呢?
还好凌宇逍到县城忙自己的事情还没回来,不然一被孙翠花沾到边,恐怕就甩不掉牛车上的村人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着孙翠花的八卦,直到前头赶牛车的村长用力咳了声,他们才纷纷闭嘴,连忙把话题转到小康跟小埃身上,直夸着他们的小手套、虎头帽很可爱,没看过这一种的,兴趣高昂的问沐绫萝这些是怎么织的,甚至还说好了等市集回来就拿着线到她家学习。
到了镇上,众人约定好在镇外的古井边会合,村人们便各自分头行动。
自从赈灾粮陆陆续续来了,百姓吃得上饱饭,一些关门的店家也纷纷开门营业,原本死气沉沉的镇上变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沐绫萝跟桂花婶分开后先去了粮行一趟,询问是否收购米粮、收购的数量和价钱等等,而后发现收购的价钱很低,但卖出去的价钱却很高,这让她马上打消卖粮的念头。
她的米粮可不是要拿来成就那些黑心商人的荷包,她宁愿拿去救助穷苦人家。
从粮行出来后,沐绫萝转向牙行,打算前去找牙子问问县城附近的农地。
她牵着两个被养得白白胖胖、粉女敕得让人想咬一口的小包子穿过市集时,身后传来一阵叫唤声——
“那位娘子,带着两个小墩子的小娘子,您稍等下,稍等下。”
带着两个小墩子?沐绫萝看了下她牵着的小埃与小康,发觉好像是叫自己,转身疑惑的看着朝她跑来的蓝衣男子,“这位大爷,你叫我?”
“是的,这位小娘子请稍等。”蓝衣男子手捣着胸口喘着大气,气喘吁吁地回复她。
“有事?”
“在下想请教你与这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帽子跟手上套的东西是哪里买的?”
“你是指我们身上穿的背心跟手套吗?”她见男子点头,方回答,“是我自己织的。”
“你自己织的?”男子十分惊讶。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深吸口气,作揖道:“姑娘你好,在下是锦织绣庄的掌柜沈德昌,想与你谈谈你织的这些东西,你认为如何?”
“好!”她记得桂花婶提过“锦织绣庄”的绣品不只在全国享有盛名,连在邻国也很有名,各地皆有分号。
锦织绣庄之所以会开在他们这鸟不生蛋的环山镇,是因为这里是距离边关最近的一个乡镇,常会有要出关的商队或邻国的人通过边关将锦织绣庄的绣品买回国内。
“是的,在下从未在东璃国中看过这一类衣物,因此想与小娘子合作,制作这背心跟手套等等,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看着他和蔼的笑脸,沐绫萝勾着唇角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德昌,想了想才点头,“好,沈掌柜想到哪里谈?”
“锦织绣庄就在这条街的前头,不如小娘子跟在下一起到店里详谈如何?”他做出请的手势。
“行,走吧。”
一进到锦织绣庄,沈德昌马上领她到后面的花厅,并吩咐负责接待的丫鬟准备茶点、帮忙照看两个小孩。
“小娘子不知如何称呼。”
沐绫萝呷了口茶,“我姓沐,叫我沐娘子即可。”她顿了顿,又道:“沈掌柜,我时间不多,一会儿就得赶去与村人集合,我们先谈合作事宜吧。”
“沐娘子,你制作的背心、手套和帽子,锦织绣庄皆很有兴趣,我有两个方案,一个是一次性支付一笔费用买下你的做法,二是由你制作后,再将成品卖给锦织绣庄。”
“沈掌柜,你在提这两个方案之前,是否想过材料供应?”
她这么一说,沈德昌顿时惊觉自己忘了这事,懊恼地看着沐绫萝,用力拍了下脑袋,“唉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不过这棉线不难调配,放心。”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就好,不过你的提议我都不喜欢,我倒是有个提议,沈掌柜你考虑看看。”
“你说。”
“沈掌柜,你看上我织的背心,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先看重手套才是。”
他不解,“手套?如今冬天未到,手套需求量应该不大。”
“不,其实你错了,沈掌柜,手套可不是只有保暖的功能,做粗活时带着的话,就不容易受伤。”她从竹萎子里拿出一只使用过的棉手套递给他,“这是我工作时戴的手套,这手套有弹性,能贴合手掌,不仅可以增强抓力,还可以保护手部。”
沈德昌新奇的看着棉手套,顾不得根本不是他的尺寸,迳自戴上,并去拿取东西。
一经测试,果然如她所说,抓力强了许多,令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她介绍着,“我这织法,只要是线,都可成型,像棉线、麻线就很适合搬运工、做粗活的工人戴,且这手套的手指部分可以织成半截,露出手指方便工作,又不用担心冻伤。”
他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先推出棉线或麻线织的手套,然后我们趁着天冷之前大量赶制毛线,再在冬天时推出毛衣、毛袜、毛手套是吧?”
“是的。”
“沐娘子,你说的我心都痒了,我们赶紧来谈谈合作吧。”沈德昌看着眼前的织品,脑中幻想着银子雨不断的砸在他头上,“我提的那两个方案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我不喜欢这两个方案。”
“那——”
“我有第三个方案,就是你们提供材料,东西由我制作,你们付我手工费,且我要抽成,前三年每卖一件织品,扣掉成本后我要抽四成,三年后我们再谈。”
“什么,抽四成?!”沈德昌惊呼后随即一脸为难,“沐娘子,实话跟你说,我们锦织绣庄跟许多人做生意买卖,从没有人提出分成合作的条件。”
她捧着茶不疾不徐的呷了口,笑咪咪的道出他的心思,“沈掌柜,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没有猜错的话,用棉线制成的手套,成本加工钱大约二十文钱,锦织绣庄卖出的绣品可没有低于一两的,你在中间牟取的可是暴利。
“凡事总有第一次,沈掌柜可以考虑看看,我不强求,酒香不怕巷子深,相信你早已看出这些织品可以为锦织绣庄带来庞大的利润,否则你不会半路拦下我,要与我做生意,毕竟手套在东璃国可是头一回亮相,利润相当高。”
他皱眉,“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想放弃这可以发财的机会,只是我的权限没有这么大……”
“不如这样吧,我再让一步,你可以用一百两买断我这三年的手艺,一双手套我收你十八文的工钱,售出后我就抽两成,你写信问问你们东家,我不强求,不过,沈掌柜,我会织的样式可不是只有你看到的这几样,且三年内我不会把同款织法出售给其他同行。”
她神色淡然的看着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沈德昌急得不行,又不好自己下决断,“这……”
“沈掌柜,我编织的东西市面上可没有唷,做生意不是该看准时机下手吗,要是让其他绣庄抢得先机,沈掌柜可是会扼腕的。”
这种难得大发利市的好机会,他可不想便宜了其他竞争对手。沈德昌用力一咬牙,“沐娘子,要不这样吧,我付你五十两买断的手艺费,棉跟麻手套先各织三百五十双给锦织绣庄,我送一部分到京城试卖看看反应,棉手套我以一双二十五文钱、麻手套以一双十五文钱跟你收购。
“看销售情况,我再将你所提的条件写信告知东家,由他决定,如若东家不允,这次合作后,你就不必顾虑锦织绣庄,可以跟其他同行合作?,如若东家同意你的要求,我们再重新谈契约,你认为如何?”
沐绫萝笑着点头,“好,就这么决定,毕竟是第一次买卖,我们还是谨慎些好,白纸黑字写清楚。”这织法目前根本没有人会,她倒不担心那些手套交出去会被仿制。
“这样最好不过。”沈德昌也担心口说无凭,她转身又将这款式卖给他人,那可就麻烦了。
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大馅饼,沐绫萝模着怀中的五十两银票,感觉自己走路轻飘飘的,毫无真实感,她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谈成一笔生意。
不管跟锦织绣庄日后是否还有合作机会,她相信只要手套销售出去,一定会造成回响,不怕其他业者不找来。
一想到这里,她好像已经可以感觉到银子不断朝她砸过来的爽快感了。
饥荒已经过了,本就不缺银两的她现在又谈成这笔生意,她决定不再沉潜,要大肆采购一番,再整修房子,于是她问了准备派人先将棉线、麻线送到她家的沈德昌,可否等她采购完再一起送回去,沈德昌二话不说马上同意。
女人购物是很疯狂的,等她将所有东西都采买好,便搭上锦织绣庄的马车来到镇外古井边知会村长她不搭牛车了。
来到古井边,只见一起前来的村人们都到齐了,牛车上也塞满了村人购买的物品。
桂花婶惊诧的看着搭着马车的沐绫萝,“悦儿,你这是……”
“桂花婶,我跟锦织绣庄谈成了一笔生意,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还有事要和你商量,你跟我一起搭马车回去,我们马车上谈好吗?”见桂花婶点头,她转而道:“村长,我先回村子了。”
马车走动后没多久,桂花矿忍不住问道:“悦儿啊,你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小康,现在姑姑有事情要跟婶婆谈。”沐绫萝从一个包袱里取一袋桂花糖交给孩子们,“你跟弟弟一起吃桂花糖,不要吵姑姑跟女乃女乃好吗?”
“好,谢谢姑姑,小康会跟弟弟玩,不让他吵姑姑。”小康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手中的桂花糖,用力点头。
她拿出一团棉线跟手套,“桂花婶,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就是这个,我想带着你们一起赚钱。”
“这是手套?”桂花婶疑惑的指着她手上的东西,“这怎么赚钱?”
“我已经跟锦织绣庄的掌柜谈好,织手套交给他们贩售,一双麻手套的价钱为十五文钱,棉手套为二十五文钱,我想找你一起织这手套。”
“什么,十五文钱跟二十五文钱!”桂花婶瞪大眼睛。
“是的,两种价格的差别只在于棉跟麻而已,麻手套是要卖给做粗活的人,因此价钱不高,棉手套是要卖给有钱的千金小姐和大爷来保暖双手,织法较精细,价钱也较高。初学者先织麻手套,等上手了再织棉手套。”
“原来如此。”
“桂花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做这差事?”
“好,当然好,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差事,怎么会不好!”要知道,到镇上做粗活一天的工钱也才二十文,可一双手套最少就有十五文钱,只要学会了织法,一天好歹也能织出两双手套吧。
“因为锦织绣庄要的量有些大,又赶着要,桂花婶你是村里的老人,每一家的妇人人品也都一清二楚,我想请你帮忙找几个手脚干净利落、口风紧的妇人一起赚这钱。”她看着还未回神的桂花婶,强调道:“手工是其次,最主要是人品,锦织绣庄买这些东西可是要用来赚大钱的,因此一定不能将织法泄漏出去,否则人家干么出这么高的价格,是吧?
桂花婶,我们村子里有这种人吗?”
桂花婶抖了下,回神后连忙点头,“你说的没有错。”
“就是啊,不过,桂花婶,我们两人可不够,你知道我们村子有我说的这种人吗?这手套可是赶着要的。”
“有,像张大郎的妻子、春枝婶、柯老汉的媳妇、鲁大妈母女,她们几个不只手艺好、手脚快,口风也紧得像那蛤蛎一样撬不开。”
“那好,桂花婶,一会儿回去后,麻烦你帮我跟她们探探口风,如果她们愿意,今晚用完晚膳后就到我家来一趟,我教你们织手套。这手套的织法很简单,只要上手了,一天织十双不成问题。”
“那好,那好。”桂花婶开始盘算着她一天大概可以赚到多少钱,笑得合不拢嘴,忽然又想起另一事,“对了,悦儿,你不是说还有一件事情要跟我商量吗?”
“桂花婶,你觉得我那屋子是重新整修还是重盖比较好?你知道我那屋子破成那样,现在还好,一到冬天,肯定没法住人,我想趁着还没入秋先把屋子处理好。”虽然她迟早会离开这里,不过还是要让自己住得舒服些。
“悦儿啊,树大招风,现在饥荒才刚过,你就要重新盖房子,而且你又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是认为你先把房子稍为整修一下,不漏雨、能防寒就好,先度过今年冬天,明年村子里的人手头宽裕了,你盖起房子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沐绫萝翻翻白眼,想了下才道:“桂花婶,你说的有理,我就先整修屋子吧。不过工事方面我不熟,届时又得麻烦张大叔跟阿忠、阿义两位兄长。”她只想在古代安身立命,把两个孩子带大,可不想让他人惦记,给自己招来麻烦。
“这事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父子三人帮你办得稳妥,不让人占了你的便宜。对了,今后午膳你可能没有时间弄,不如叫王大娘来煮几天吧,她专门帮工地或婚丧喜庆煮大锅菜,手脚干净卫生。”
“那好,就麻烦你们一家了,还有请你去跟王大娘说一声,请她明日开始过来帮我们准备午膳,每餐五菜,最少要有一汤一肉,让她别给我省,分量一定要足,吃饱才有力气上工。”
回到家把所有东西搬进屋后,没多久桂花婶就领着张大叔跟阿忠、阿义过来跟沐绫萝讨论整修房子的事情,决定补强所有墙面,把围墙加高,屋顶改用青瓦片,而桂花婶则去找那几位她信得过的妇人。
由于日后他们的针织产品可能会大量生产,需要地方屯放货物,于是一番讨论后,沐绫萝决定加盖两间屋子还有一间专门的沐浴间,因为她已经受够了躲在厨房角落沐浴的克难情况。
她跟张大叔父子讨论好整修事宜后,桂花婶就领了几位妇人前来。她们一个个都顾不得做晚膳,全跟着桂花婶一起过来,想早点学会,早点赚钱,毕竟一入秋,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翌日一大清早,沐绫萝刚喂完两个孩子早膳,厨房还未来得及整理,张大叔父子三人已经带着找来的工匠前来,桂花婶也领着要一起织手套的妇女来报到,连负责煮午膳的王大娘也来了,还很有办法的弄到一大块猪肉,看得大家口水直流,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沐绫萝把事办好,才对得起这些猪肉。
整修屋子的工程很快就动了起来,工人忙进忙出,至于织手套一事,桂花婶找来的妇人每一个都是心灵手巧的,昨天教过她们后便记得所有针法,因此很快就上手了,上午时虽然还看不出什么成果,可是用过午膳后,大家速度都快了起来,有的人到下工时间已经织出三双手套了,还有人舍不得浪费晚上的时间,要求让她们带回去继续织,想要多赚点钱。
沐绫萝本来就赶着出货,因此也同意她们各自带一捆麻线回去织。
夜晚来临,累了一天的沐绫萝等两个孩子都睡着后,赶紧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后便坐在屋檐下的长凳子上,一边檫拭着湿发,一边看着夜空中皎洁透亮的下弦月和闪亮的星星。
夜晚分外静谧,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布巾,双手撑着下颚,感叹着这几个月她简直是度日如年,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明明她正是花样青春的年纪,却穿越到这里当娘,还要为生活所苦,简直悲伤死了。幸好随着赈灾粮的到来,苦日子终于要结束,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朝着地主婆的梦想前进。
“绫萝。”凌宇逍从暗处走出来,低声唤着她。
看清楚来人,她惊喜的睁大眼,“你何时回来的?”
“刚到。”
“赶夜路很危险你不知道吗?也不怕出意外!”她不认同的蹙起秀眉。
“放心,我自小习武,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不用担心,我早已经习惯,不会有危险的。”说着,他将手中提的包袱还有几盒糕饼交给她。
他笑着回答,“这给两个小家伙,都是一些小玩意,还有这是金品斋的糕点,他们最有名的茶点是桂花酥跟核桃酥,你记得尝尝看,可别全让那两个小家伙吃了。”
“你这么忙,怎么还特地准备这两个小家伙的礼物啊。”这包袱里的小玩意不少。
“没事,我想这小男生应该会喜欢。”在县城处理完事情准备回青埔村的时候,他看到市集里在卖一些小玩意儿,便想到老是流着口水对他傻笑的小埃,整颗心顿时软成一片,不受控制的买了一堆他觉得小埃会喜欢的小玩意。
尤其是知道小埃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后,他甚至恨不得将全世界买下来弥补小埃。
“谢了唷,老是受到你的照顾。”她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椅凳上。
他在她身边坐下,“小埃如何了?”一想到小埃手上的伤,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给宰了。
她浅笑道:“好得差不多了,你给的伤药很有效,伤口复原得很快,现在只要结痂掉了,就算完全好了,只是我有点怕会留下疤痕。”
“男孩子有点疤无所谓。”
“希望他以后不会怪我没有把他保护好。”
“小埃是个好孩子,他不会怪你的。”他侧头看着神色有些忧愁的沐绫萝,沉思了下,决定试探她,“绫萝……你还记得小埃的父亲是谁吗?”
“小埃的父亲……”她当然不记得,连原主沐悦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怀孕,穿越来的她哪里会知道,她也很想知道好咩。
“是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小埃的父亲?”
她两手撑着下颚,皱着眉头遥望渡着一层银色光辉的远山,“我也不知道,我……对小埃的父亲没有印象,从我莫名其妙怀孕到现在,我从未见过小埃的父亲,所以我无法回答你。”她知道古人的贞操观念很强,容不下一个未婚失贞的女子,将这事告知他,也许会招来他的鄙视轻蔑,可是她不想瞒他。
“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怀孕的?”凌宇逍诧异的看着她。
她故作潇洒,“你要是觉得跟我这种人做朋友会有损你的身分,我可以谅解。”只是心里很难过就是了。
他气呼呼的朝她低吼一声,“我是那种肤浅的男人吗?”
她愣了愣,笑出声来,“抱歉,是我误解你了。”
“笨蛋,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他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自衣襟里取出一个红色荷包塞到她手中,“这给你。”
“这是什么?”她疑惑的打开荷包,掉出一对用粉色珍珠做成的耳钉,“啊,耳钉……”
“以后你就带着这耳钉吧。”
“不行,这对耳钉太贵重……”老天啊,耳钉上的这对珍珠虽然不大,可一看就是极珍贵的顶极南海珍珠。
“不喜欢就丢掉。”
她瞪大眼,“那太浪费了!”
“我送出的礼物从没有收回的。”
“你真霸道!”她突然发现凌宇逍也很有霸道总裁的气质。
他歪着头,眸子烟烟有神地盯着她。
看着他越发幽深的眼眸,她竟然有些发怵与心虚,最后不得不妥协,“好啦,我收下就是。”
听到这话,凌宇逍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像哄小孩一样揉着她的头,“这才乖。”她抓下在她头上做乱的大手,“去,别把我当成那两个小包子。”真是的,当她跟小埃他们同年纪啊,还模她的头,不过……这种被人当成孩童般宠爱的感觉真不错“你们在我眼中都一样。”
“我先把耳钉拿回屋里放好……”她小心的将珍珠耳钉包好,起身准备回屋,却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也有样东西要送你,你等等。”
沐绫萝跑进屋子,不一会儿,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袱出来,并将包袱放到他手里,“来,给你,这是我昨天刚做好的。”
“这是……”他解开包袱,看到里头有件毛背心、棉手套、皮手套、两双麻手套,还有好几双袜子,顿时愣住。
“我看快要秋天了,天气会愈来愈冷,你常常外出,这背心直接套在中衣外头就可保暖,还有这双皮手套,里边我缝了兔毛,特别暖和。至于棉手套,你可以平日骑马时戴,麻手套则是上山做粗重活时戴,会更有抓力,且不易受伤。然后这是袜子,比袜套好穿,贴脚又保暖。”
凌宇逍看着手上这些织品,惊喜得一把圈抱住她,将脸贴在她的粉腮边,“绫萝,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合我心意的礼物。”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怔愣了下,一双手也不知要放哪里才好,只好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这只是小东西而已,你喜欢的话,下回我再帮你织些别的,或者你想要其他什么东西,我都可以帮你织出来。”
他亲了下她的脸颊,“我会好好爱惜你送我的东西。”
从未与男人如此亲密,她整个脸蛋倏地染上一层红晕,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羞涩地讷讷道:“呃……那个……你回去试穿看看,要是不合尺寸,我再帮你重织。”
“这一看就是我的尺寸,不用试。”
“谁说的,有时目测还是会失准,你回去试试看穿得舒不舒服,有的人不喜欢针织的衣服,他们会觉得又刺又痒。”
“我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我说合身就是合身。”他拿起一双棉手套试戴,“这手套织得真好,完全不影响活动。”
“当然,我现在就要靠这些织品发家,昨天刚跟锦织绣庄的掌柜谈成一大笔卖手套的生意,要是这手套一炮而红,名声打响了,接下来就会有一系列的针织品上市,像这背心、袜子都是。”
听到这好消息,凌宇逍对她赞不绝口,“你真能干!”
她满脸笑意,“其实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锦织绣庄掌柜找上我的,我们谈过后这合作就成了,一想到会有数不完的银子,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你唷,小财迷一个。”他亲密的拧了拧她的俏鼻。
她红着脸瞅着他,“你很犯规唷,凌宇逍。”
她这模样好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怎么,想咬回来还是想捏回来?”他把脸凑到她面前,“来吧。”
“切,别闹了。”她推开在她面前过分放大的俊脸,问道:“你事情处理好了?”
凌宇逍挑了挑眉头,不简单,这小女人竟然看得出他进山是另有目的。
“你之前跟铁雄从大黑山下来时都受了重伤,你以为这样还能骗过我?”她瞠了他一眼,“你那猎人的身分骗青埔村的村民还成,但别把我也算进去。”
其实早在捡到那块铁片开始,他的行踪、他无意间使出来的功夫,就令她有所怀疑,何况他虽然满脸胡碴,打扮穿着像个猎人,但言行举止间不时流露出世家子弟的矜贵优雅,令她更加明白他不是普通的猎人,那只是他掩饰任务的身分。
只是他频繁进出大黑山的目的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我从没有把你当成那些无知的村民,也没有想要瞒你,只是不希望将你还有孩子卷进来。”一提到身上背负的重任,凌宇逍的好心情全没了,仰头看着闪烁夜空,吐出长气,“事情有些棘手,不过已经在收网阶段……应该很快便能有结果。”
“那就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看了下夜色,开始赶人,“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我也困了。”
“嗯,你早点休息。”赶了一天的路,他的确累得够呛,正打算离开,又想起一事,叫住她,“绫萝,村子来了一个叫颜如玉的,你离她远些,她不是个好惹的。”
她满脸疑惑,“怎么了?她是谁?”
他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想瞒你,她是我一直想解除婚约的……未婚妻……”
她愣怔了下,翻翻白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心底狠狠咒骂他。
该死的凌宇逍,有婚约了还敢来撩拨姊,什么玩意儿!
她冷声道:“好,我知道了。”说完,随即将门甩上,决定不再理会站在院子里的凌宇逍。
看着她甩上门的动作,凌宇逍突然觉得自己跟她老实说,不是一件明智的事,而是很蠢,蠢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