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华煜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告诉自己一次他正在重新过一次自己的人生。
他在母亲的坟前失控怒吼,怎么也没想到离开时不小心失足,会让他就这么开始不可思议的经历。
当时他感觉自己游走在一片漆黑的迷离空间,直到眼前突然透出了强烈的光线,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眼,直到强光散去,再放下手时,他看见自己躺在床上,一张巨大的床。
大概是跌那一跤让他昏迷了吧……他坐起身,不解自己怎么会置身在这个简朴又巨大的房间里,而且周遭摆设说是陌生又似有些熟悉,直到他准备下床,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这个房间巨大,而是他变小了……
华煜看见不远处有个镜台,他随即跳下床奔了过去,现在的他还得爬上椅子才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可是一看清自己的样貌,他恨不得再摔一次,这张脸他不陌生,这不正是他小时候的模样吗?
继而他再仔细看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房间,直到想起来这是他被父亲接进将军府之前住的地方,接着,他听见祖母在门外喊着——
“华煜,快起床了,去叫你娘也起床准备,等会儿你爹就派人来接我们了。”
当时他很快便恢复镇定,可是直至现在他都无法厘清自己重生的原因,但总之他是回到十年前了,也懂得利用这个优势为母亲谋得最大的生机。
只是虽然这一回父母的感情不如上辈子冷淡,他还是无法改变母亲的命运,她终究是被诬陷扣上不贞的罪名,还被赶出将军府。
所幸父亲并非相信母亲不贞而和离,这只是权宜之计,让他放心许多。
前世发生这些事时他年纪还小,很多事必须遇上了他才会记起,但他记得母亲被污不贞一事约略发生的时间,这一世却提早发生了。
华煜以为母亲这回开设玲珑坊是父亲同意的,自然不会有前世私下交件给凌老板的情况,没想到有心人的诡计防不胜防。
他不难猜出设计陷害的人就是苏姨娘,也知道父亲心里有数,可是苏姨娘何来本事取得母亲字迹的书信?
他明明知道一切,却完全帮不上母亲,这让他极为焦躁。
于是,他更仔细观察华老夫人院落的情况,如果苏姨娘还打算害母亲,她一定又会来找祖母告状。
然而这日华煜没等到苏霏雪的人出入华老夫人的院落,倒是等到了秋月鬼鬼祟祟的走出来。
这一幕让华煜想起了什么……
前世父亲将内宅之事全交由祖母掌管,母亲死后,父亲更是无心管理将军府的大小事。
那时祖母时常要父亲帮忙关说,提携某些人得到官位,父亲为了不让祖母烦他,让他能安静思念母亲,无视后果的都如了祖母的愿。
一段时日后,事情爆发,原来祖母沉迷于赌博,不但输光了父亲送给她的珍宝,最后还接受买官之人的贿款,父亲因为被祖母蒙骗不察,被皇帝摘了官职。
当时在事件尚未曝光之前,他也曾撞见秋月拿着一个木盒离开祖母的院落,原以为秋月行窃,立刻告诉了父亲,结果父亲去询问祖母后,祖母说那是她让秋月去送的贺礼。
他后来常常在想,秋月若真是去送礼,哪里会有那鬼祟的模样,他推测当时秋月是去为祖母偿还赌债的。
只是这件事五年后才会发生,怎么也提早了?
华煜仔细推敲,想着今世与前世之间的差别,直到有了结论。
前世是祖母当家,府里的吃穿用度东扣一点西扣一点,全都能进她的口袋,没那么快用到私房,可今世是母亲当家,祖母能攒在手里的银钱自然少了,想来再过不久祖母用光私房后就会开始收贿了,他必须赶快阻止。
华煜边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脑子边快速运转着,他不能跟父亲直说,前世这事被祖母草草几句话给揭了过去,这次或许还会被祖母指责他是因为母亲被赶出家门要报复。
他左思右想,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让父亲眼见为凭。
华煜一进到父亲书房,二话不说就拉着父亲往外走。
这阵子儿子变得很冷淡又郁郁寡欢,难得主动来找他,华磊正觉得高兴,没想到儿子拉着他就要走,说是要跟上秋月的脚步。
秋月一路小心翼翼四望着,每一回身,华煜就扯着父亲躲到可以隐藏的地方。
华磊困惑极了。“煜儿,你为何要我跟踪秋月?”
“她从祖母的院落里拿了一只看起来很珍贵的木盒,抓贼要抓赃,煜儿带爹爹来看秋月玩什么把戏。”
华磊和华煜跟着秋月来到一间赌坊的后门,看见秋月把木盒交给一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就快步跑开,华磊正要上前询问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被华煜制止了。
“爹,交给我,你一出现那人怕吓得不敢说话了。”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爹就在一旁看着,还怕煜儿有危险吗?”
华磊真心觉得儿子很聪明,不像一般十岁孩童,若真发生什么事,儿子定能随机应变,况且就如儿子所说,他就在一旁看着,断不可能让儿子身陷险境,便答应了。
赌坊的男人见一个小童跑过来,又见他穿着的衣裳布料极佳,想着会不会是赌坊厢房里那些贵客的孩子,便问道:“喂!孩子,你是从哪个厢房跑出来的?”
“我是跟着秋月姊姊过来的,秋月姊姊是不是偷了我祖母的宝贝,这位大叔是不是牙保,专门收售赃物啊?”
“你别胡说!”男人表情一敛,作势吓晚华煜。
华煜不但不怕,还指着男人道:“别想吓我,我会大叫喔!到时大叔你帮人销赃的事就会被知道了。”
华煜的话没造成恫吓的效果,反而让男人失笑。“好啊,你叫啊!罢刚那个婢女是替她老夫人来还赌债的,我是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什么身分,不过这种事情闹大了,丢脸的是你家,你喊吧,我不介意。”
男人不但没有一丝心虚,还转身就走进了赌坊后门。
华煜当然不可能真的喊人来,他只是想让父亲知道实情。
那男人一走进赌坊,华磊便从躲藏之处走了出来。华磊早在跟着秋月来到赌坊后门时,就有了最坏的猜测,但没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肯相信,直到听见那人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华磊想在从军之前,母亲并没有赌博的恶习,而十年来若怡陪在母亲的身边,如果母亲嗜赌,若怡知道事情轻重,不可能不告诉他,更何况之前的日子那么清苦,母亲亦不可能有上赌坊的赌资。
那么,他能推论出来,母亲开始上赌坊,是进了将军府后的事,然而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场所?
华煜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知道他开始起疑了,达到目的的他摇了摇华磊的手臂,华磊这才回神。
“煜儿,走吧,回将军府。”
华煜看着父亲忧愁的样子,知道父亲是遭遇难题了,新帝忌奢靡,好不容易因为公主寿辰才解了禁,但对于赌,可没有这么大的容忍。
果然,当晚华磊与华老夫人吵了一架,他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母亲,可是华老夫人不认错,还说她是将军之母,谁敢为难她,他见母亲听不进劝也动怒了,直言如果母亲被官府逮到,他绝不会偏袒。
最后,在华老夫人连声责骂儿子不孝忤逆的话声中,华磊气怒的离开了母亲的院落。
华磊还算理智,安若怡不在了,但他并未将华府的产业交由母亲代为管理,苏霏雪自然也不可能暂代主母之位,他自己担下了这些责任。
这些日子掌管华府产业,他才体会到安若怡的辛劳,更再次发现儿子的聪颖,儿子这段时间都跟着母亲,不但对铺子里的事了若指掌,甚至什么人足以信任、什么人有能力,都分析得很透澈。
所以,期间华磊听了不少儿子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