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屏,你为什么不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呢?都几岁的人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守在这边吗?救援那么多只猫咪,帮猫把屎把尿,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帮助吗?没有吧!累积爱心点数就会有男人买账吗?会吗?不会吧!为什么我每次问你要不要参加活动你都不要?你不知道在婚姻市场中,女人年纪愈大愈辛苦吗?喔不对,是我这个结过婚的更辛苦才对!
“还有阿宽,你也真的很奇怪,你自己的生活都搞不清楚状况、搞不清楚未来吧?还管到我身上!为什么我跟个玩咖出去,你就非得叫大家来?就算我真的随便去跟一个路人甲一夜那又怎样?我都几岁的人了!还要你们管着看着——”
“朋朋……”燕屏微弱的声音中止了朋朋的言语。
“舜学长在里面喔……”朋朋抖着唇收起声,任由泪滑落,只低头站着不动。
沉默中,屋里传来猫叫声,彷佛是在叫唤朋朋,此起彼落喵着。
“哎呀,好像真的有点晚了,哈哈,阿宽我们来收拾。”阿水伯语音开朗地化开沉默的气氛。
徐尹宽连忙点头应和,三人纷纷动手收拾,只有朋朋一人种在原地,失神着。直到徐尹宽和阿水伯将未开煮的食材收妥,两人搬着餐盘酱料烤具等一起走向对街的便当店,燕屏也抱着剩下的木炭进屋,留她自己呆立一阵,她回神后才缓缓踏进米咪。
厚实的木铃撞击声让她抬头,而后她发现坐在藤椅沙发上的舜,他低头看着腿上的黑猫,对于谁进门,彷佛都不在意。
但或许看到她的鞋,以及她定住不动的脚,他仰起头,视线锁在她脸上。朋朋发现,舜的脸不臭,平平静静地,甚至有丝苦笑。“猫砂捞好了。”
舜的声音飘来,朋朋这才想起这周她值星铲屎官。
而后,他将猫抱起放在一旁,站起身拍拍腿上的猫毛,又看着她,脸上有一抹笑。“晚了,回家时小心骑车。”
行经她身旁时步伐停顿,彷佛迟疑,等了几秒才又开口:“到家后让我知道。”
听到身后踏步离开的声音,朋朋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开始抖着肩膀猛滴着泪。
不久,室内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到燕屏站在身前,温柔对着她笑,而后拉起她,一起坐在藤椅沙发上,任由猫群的进攻,盘据上她们的腿。
朋朋轻轻抚着黑猫,没有言语,胡燕屏也陪她安静好一阵子。
直到朋朋的泪滴渐缓,伴随轻声喘叹,燕屏才拍拍她的肩。
“朋朋,我很喜欢你、辉平、还有舜喔。”燕屏的声音轻柔,彷佛微风,缓缓吹进朋朋耳里与心里。
“你、舜还有辉平,你们都是很棒的人,闪闪发光。和你们在一起,我才知道,闪闪发光的人也很傻气、也会有烦恼、有哀伤,甚至很笨拙、会做蠢事也会犯错。
“我喜欢你和舜在一起的样子,舜都很臭脸的、很看不起人的样子,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笑起来好帅气。而你和舜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单纯活泼可爱的小女生,有一个好宠你的男朋友,我好羡慕你这样谈恋爱。
“我也喜欢你和辉平在一起的样子,虽然辉平很严格很有原则,但是你好像都不会被难倒,而且愈来愈像大人,跟辉平一样的大人。辉平也因为你,笑容渐渐变多,也彷佛开朗许多。
“我常常想……就这样跟着你和你周遭的人一起,一起变好,这样我也可以成为一个闪闪发亮的人……所以我才会一直想待在米咪……”
朋朋低着头,泪又开始加速滴落。
“我们今天在这里,其实你知道我们是在担心你吧?这两年来一直担心着。就连才刚来不久的阿宽都担心你,所以你想想,阿水伯看着你长大,我跟你同班同学到现在,还有舜……
“我不知道当初你和舜发生什么事情,我猜应该是舜做错什么吧。但舜这个人,这么骄傲,我想,他自己最清楚,他值不值得被原谅。而且,不是说人体的细胞,每七年就会全身大汰换吗?所以舜已经不是让你生气讨厌的那个舜……”胡燕屏看到朋朋摇着头,看着朋朋的表情,终于明白。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害怕遗忘,所以不愿走出伤痛……
“不会的。”胡燕屏叹息着,理解地拥着朋朋,轻轻地拍着好友的背。“我们不会忘记他的。”
胡燕屏心想,如果一个人,已经在你生命里刻印出意义,引领出更好的你,那你是不可能会忘记他的。
王朋朋被臭味熏醒。
她睁开眼,看到野板的**正对着她,于是调整姿势,让自己稍微远离猫**,而后把手搭放在野板光滑的黑毛背上,尽可能让自己再度入睡。
缓缓抚着猫背,野板有感,开始呼噜呼噜,她微微一笑,开始慢慢放松。
朋朋总觉得,猫咪能够感应人的情绪,彷佛知道人类心情的起伏,所以上昨天开始,野板就非常黏人,甚至会祭出呼噜绝技安抚人类的心灵。
多赖了半小时,她拿起手机看时间,上午九点多,舍弃继续苦睡的念头,她起身穿越众多纸箱,开始梳洗。
一边刷牙一边瞪着最角落边的漱口杯,杯里还有一支蓝色的牙刷,经年累月没有人去动它,现在它毛刷底层发黑,漱口杯也一样,杯身底部也有高度参差的霉斑。
她移开视线,梳洗后绑起马尾,拿出环保垃圾袋,将漱口杯和牙刷丢人,开始洗刷浴室。
随便泡了杯三合一咖啡饮用完毕,她检视房间内的各纸箱。纸箱虽被野板啃咬,边角遍布咬痕,但不影响使用。她一一捜出这两年从未使用的东西,自己的和辉平的,整理出三大箱放置一角。书可以捐给图书馆,衣服可以丢回收箱,生活不需囤积用不到的物事,就如同心灵有时也需要空出闲暇整理一番。
她坐在窗台前,陪野板看着盆栽里的花,想着或许该去买些种子,或是去花市买现成的?还是买现成的好些,否则种子因为她手拙而长不了花可不行。
因为野板喜欢蝴蝶。她想着。
“你好好休息,想休息多久都没关系,我累积很多年假可以用喔,别担心。”燕屏的声音彷佛还在耳边。“如果忙不过来的话,就……忙不过来吧。”
想起了什么,她拿起手机查看,前晚到家后传讯息给舜报平安,他简单响应一个“好”字,仅此而已。
滑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讯息串,没被系统删除的,都是一样的互动。她打着“到家了”,而后他会回“好”字。她从未多输入一字,他也未曾改变这样的模式。
她怔怔地往前滑动,每天每天……每天每天地,无论她到家的时间多晚,永远都有个好字响应她。
而这未尝不是另一种烙痕,在彼此的生活生命里划记?
她失神地一笔一笔往前滑动,看着每个日期每个时间的每个好字,眼前不禁浮起舜拿着手机响应的样子……
轻轻叹息,呆呆靠往椅背,傻傻地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知该做什么。
手机猛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抹去泪,清清嗓,看着陌生的来电皱眉,但仍是接起。
“学姐……”温温婉婉的女声传来。“我是珈仪。”
听到对方自报姓名,朋朋一愣,才想起是小自己两届的那个学妹,好些日子前在新闻里看到其新婚消息,前一阵子也在办活动的会场偶遇而寒暄几句。
原想着被迫嫁人豪门的,结果人看起来颇为幸福,不大需要让人担心……
“嗨,珈仪。”
对方顿了片刻,又小心客气地说着,若可以的话,想要请教她关于婚姻的.此1一事情。
闻言,朋朋傻住,好一阵子无法言语,想到这个学妹的个性,内向胆怯,不禁很快挥去杂思乱想。
“你说……你想问我关于婚姻的事?”
“嗯……学姐,不好意思,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说你跟徐学长结婚了,应该知道一些经营婚姻的技巧之类的。”
朋朋觉得自己瞬间丧失语言能力,只能呆呆望向窗边,野板似乎有感,回头看着她,对她DS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当然没问题,那我们明天下午见。”她平静说着。
挂断电话,呆了许久之后,将敲定的时间输入今日阿丑闹钟APP。好几天没下载阿丑的照片,她浏览近日阿丑各种诡异表情,总觉得阿丑的主人一定是男人,所以才会不卖萌而专拍丑照片……
比方这张“闻腋青年”,让她挂着大大的红肿眼睛仍会笑出声——
她视线定在阿丑身后的架子,架上有个红色铁盒引起她的注意,放大查看,看着那曾被说丑的中国女圭女圭圚案……
已消失的喜饼品牌、已是古董等级的铁盒子,她这辈子只见过一个。
明明就……讨厌猫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养猫呢?
再度点开讯息页,她思绪枯竭,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瞪着手机发愣,直到野板察觉诡异状况,自窗边走来,缓缓地窝在她身边。
朋朋苦笑,柔柔地抚模野板的头,沉淀一阵子后,开始继续收拾,在清理与打扫之际,清出好多护唇膏与发圈。她看着这些小物傻笑着,将它们安置在架上小抽屉里,而后出门到花市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