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然后,”她定定望着他,“我们分手吧。”
秦浩棠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什么?”
“分手。”她嗓音轻如羽毛,语气却沉重如铅,“我们分手。”
“我不答应。”秦浩棠面色拉下,“为什么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
“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调查我是否涉及盗用公款?”
“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感情?”秦浩棠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这是无限上纲!”
“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调查我吗?”
“你是鹦鹉吗?同样一句话需要说两次?”秦浩棠觉得火大。
她这阵子阴阳怪气,他体谅她,她说要辞职,他应允她,现在竟然连感情都要画下休止符?
这他不能忍!
“我看见了,你那天晚上送我回家后,又回来公司,你动过我的电脑,翻过我的抽屉。”
当时离开公司的她越想越不对。
也许最后一个离开的同事忘了设定保全,但是她的B群都是一早吃完早餐之后,就会吞一颗提振精神,怎可能会在下班时,将罐子挪到键盘附近?她原本怀疑会不会是小偷,只是他要开始行窃时,她正巧进来,所以他便躲起来了。
于是她又回到公司前面的转角,偷偷看着公司门口的动静。
如果那个人被她关在公司里头,他或许不知道办公室有生物感应器,只要他一动,警报声就会响起;若那个人趁她不注意,偷溜出去了,那她走了之后,他有可能又卷土重来。
所以她守株待兔,万万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秦浩棠。
翌日,她来到公司后,立刻着手彻底检查抽屉内物品的摆设位置,以及电脑里头,曾经被开启的档案,加上被换过位子的钥匙,确定了她的猜测。他在调查她。
匿名信是她写的,而她是会计科的主管,又跟孔惠玟交情良好,公司会调查她无可厚非,她光明磊落,不是属于她的,她一毛钱都没拿,故她不在乎,可是他为此接近她,她无法不在乎。
况且,他还说了谎!
现在,他觉得是该落幕的时候了,所以他提议她留职停薪,抓好时机与她说Bye,bye。
她不给他担任死刑执行者的权利。
这个刀,由她自己来挥!
她看见了?
秦浩棠诧异地望着一直不动声色的夏若镘。
在她灼灼目光的盯视下,他不得不别过眼去沉思,深知这个时候狡辩已经没有用处。
夏若嫒是个聪明的女子,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糊弄得过去的。
狡辩,只会死得更快。
他琢磨着该怎么切入,才不会加深她的误会。
“言明在先,我打一开始就认定你是清白的,调查你,只是为了给总经理他们一个交代,用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明白吗?”他切切望着她。
但她仅是沉默不语,幽潭似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因为你是总经理他们心中的嫌疑犯之一,所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希望你能谅解。”
她一样的沉默。
“但我接近你绝对不是因为调查的关系,是我自己的意愿,你懂吗?”
夏若镘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摇头。
“你不懂?”秦浩棠只好继续解释,“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我还没出国留学之前,不是有到公司实习吗?那个时候我就对你很有好感了,你……”
“你说谎。”
秦浩棠啼笑皆非,“我说谎?”
“那日来安全梯安慰我的,不是你,是总经理的秘书,叫王苡安,她在那个月底就离职了,所以你相框的照片中没有她。”
她就是在发现秦浩棠调查她的那天,开始回想他的一言一行,她的目的是想找出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喜欢她的证据。
她甚至还把九年前的相簿找了出来,找出有秦浩棠的照片,寻找好感的蛛丝马迹,却愕然看到了王苡安的照片,回忆顿时清明,记起了到底是谁安慰了那时因公事处处受挫,自责痛哭的自己。
看见秦浩棠呆愣住的神色,夏若缦整个人像是被拖进了地狱深处,心被残酷的业火烧得连灰都不剩。
“我走了。”她放了一百块在桌上。
秦浩棠倏地拉住她的手,急道:“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夏若嫒崩溃的双手掩耳,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自持的假象,“我受够了谎言,我受够了欺骗,求求你放过我!”
她狠命拉掉他的手,快步跑开,随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跳了上去。
追上来的秦浩棠握上门把,开启的瞬间,犹豫了。
他看见,要求司机往前开的小脸,布满着惊惧的泪水,像是后头有恶鬼在追,急急拍打着副驾驶座的椅背。
这一瞬间的犹豫,让计程车有机会开走,将他远远的甩在后头。
夏若镘搭乘计程车离开后,她哪儿也没去,她直接回家了,像只失了壳的蜗牛,用被子代替,将自己缠成一团,躲在让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小小空间里。她临时请了一个礼拜的特休。
人事部主任一开始说这样不合规定,顶多只能给她一天病假。
她告知现在不是整理货款以及发薪期间,会计科的事情小会计都应付得来,她希望他给她假。
但人事部主任还是拒绝了。
“那我就旷职吧。”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想,晚一点要把包包内的辞职信拿出去寄,或者明天用限时挂号寄,免得人事部又说她提得太晚,还要留到下个月什么的。
她实在不想再踏进那家公司一步了。
更不想,看见他。
与他共处在同一个空间,而他又坐在她随时抬头就可看得到的位置,实在太难熬了。
一个小时后,人事主管打电话过来了。
“就让你请一个星期的特休吧。”
没想到人事主管竟会改变心意,让她有些惊讶。
“谢谢。”她语气有些虚弱的回。
“我听说你要辞职?”
夏若嫒瞬间明白为何人事主管会答应她请特休一事了。
必定是秦浩棠说服人事部主任的。
“是的,我明天会把辞职信寄过去。”
“等你回来上班再说吧。”人事主管以不确定的态度回应。
“好。”但她还是会把辞职信寄出去的。
挂了电话后,夏若缦瞪着萤幕已全暗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过一会儿,她像突然发狂了起来,将手机扫落床角。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她趴在床上,痛哭失声。
“你请了一个礼拜的特休?那你要干嘛?”在瑜珈教室,严士舒边跟着老师动作,边好奇问她旁边的夏若嫒。
夏若嫒两腿打开伸直,举起右手,身子缓缓往左倾。
“我还没想到。”她回应严士舒的问题。
“这么长的假期,不出国去玩一下吗?”严士舒建议。
夏若缦心想,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提议,离开台湾,出去散散心,一整天待在家里,心情完全没有出口点,像今天来做瑜珈,跟严士舒聊聊天,伸展一体,感觉好一点了。
“现在北海道应该是下雪季节,看你要不要去雪国玩玩。”严士舒提议道。
“好啊,我再去找资料。”夏若馒拉了拉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她比较想直接从公司放假到离职那天,可惜她的特休还不够,无法从月中直接放到离职,而且人事主管肯定不给准的,就算辞职也是要交接,副理被抓了,她不能不负责任地说走就走,实在无奈。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请特休?”严士舒很是困惑。
她想,通常会请特休,就是有计划了,但夏若镘看起来就是完全没计划,临时请的,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公司发生了一点事……”夏若嫒说了孔惠玫的事,不过秦浩棠方面则跳过没提。
“难怪最近看你心情都很不好。”
严士舒曾关心提起,但夏若嫒都以“没事”带过,她也就不好深入再问了,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总不能用枪逼人家说出来吧。
有时想想,彼此之间似乎也不算特别知心的朋友,在心事方面上,不会任意的吐露,这是对他人的防备,或者是对自己的保护呢?
严士舒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出社会久了,交往知心好友,成了不容易的事了吧?
“我再想一下去哪散心好了。”夏若镘大吐了口气,弯曲右腿靠近骨盆,跟着老师的口令,继续下一个瑜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