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天气晴。
小教堂后方有个小房间,今天暂时充当新娘休息室。
徐瑀玲站在镜子前,模着颈项上的钻炼。
古维瀚将十一个月前找到的幸运草送到珠宝店,请人将那片脆弱的叶子嵌进透明白水晶里,水晶造型也是幸运草的形状,四片心形草叶上方镶了两克拉真钻。
这独一无二的项链,自从他帮她戴上后,十个多月来一直在她颈项上不曾离身。她在镜子前抚模着白水晶,透过镜子,盯着水晶里的幸运草,回想这片小小的叶子给了她多少幸运。她记得,戴上项链的那个星期五晚上,维瀚牵着她的手,散步到附近一家彩券行,笑问她,
“妳想不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幸运?”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把握,或者他跟她一样好奇幸运草是不是真能带来幸运,那天,她买了一张彩券,计算器选号。
离开奖还有两个小时,他们买了特制便当晃到公园喂流浪狗,再晃回家等开奖,然后谜底公布,她居然中了三奖!二十几万的彩金,让她傻了好久。
幸运来得太不可思议,最后她开心地把全部彩金捐出去,维瀚陪着她领彩金,也陪着她捐彩金,他们笑得乐不可支。
可她仍不太相信幸运草的神奇能力,后来,她一个人又买了好几回彩券,几回都中奖,虽然都是小奖,但已足够说服她相信幸运真的降临。
抚弄着白水晶,徐瑀玲一手温柔的搭在月复部,对着镜子傻笑,没注意有人打开休息室的门。
“想什么?我的美丽新娘。”一身白西装的古维瀚走上前,从身后圈抱住她。
“婚礼前新郎不可以见新娘,你都不乖。”她笑着抱怨。
“我们不是约定了,以后谁都不可以迷信!”他才不搭理她的埋怨,低头亲吻她的颈项,汲取她身上独特的芬芳。“妳忘记带手机出门,花荋刚打给我,说她太晚出门,又塞车在半路上,但会尽可能在婚礼开始前赶到,要我跟妳说声抱歉。”
事实是,林森路上发生连环车祸,花荋在那条路上塞了半个多小时,决定下车步行,再换车。不过车祸这两个字,他跟花荋都有默契,决定一字不提,省得触动新娘的敏感神经。反正没人有事,发生车祸的也不是花荋,这才是重点。“告诉我,妳刚刚望着镜子傻笑,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回想自从你送我幸运草之后,我的运气就变好了。”
“怎么说?”古维瀚抱着她,炙热的眼神与她在镜子里交缠。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婚礼快快结束,穿着白纱的她,纯洁的模样让他很想对她做邪恶的坏事。
“其实我后来一个人又买了好几次彩券,每次都中奖喔,虽然中的都是小奖,但我觉得好像是老天爷在对我说话,要我放心,最坏的已经过去了。”
“最坏的,当然都过去了。”他怜惜地亲吻她的脸颊。
“是啊!我真的相信我变得幸运了。你看,你真的都好好的,我生日过了,你还是好好的。
还有我们明明已经避孕了、每次都用保险,可是我竟然还是……”
她红着脸,话没说完。五个多月的身孕,让她必须穿高腰女圭女圭装的新娘白纱,虽然有些尴尬,但其实她挺开心的。
古维瀚眼神闪烁一下。这傻瓜该不会以为孩子是幸运草赐下的幸运吧?他该不该坦白呢?正当他犹豫之际,另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妳这笨丫头!妳怀孕是因为那些保险tao都被针扎破了!一天到晚怪力乱神,年纪轻轻的,到底在迷信什么?长点脑子行不行?”
“爸!”古维瀚受不了,对着闯进来的父亲翻白眼。
“针……扎破了?”徐瑀玲一脸错愕。
“半年前我问这臭小子,干什么拖着不结婚?他跟我说了半天,我才搞清楚原来不是他不肯娶,而是妳这丫头没胆子嫁。我告诉他,要让女人跑不掉,一片叶子不够,最好赶快有个孩子,叫他把保险tao弄得不保险,妳懂了吧?”
“爸——”古维瀚的声音充满强烈抗议。
“爸……”徐瑀玲的声音则满是无力。她怎么也想不到,公公设计儿子不成,竟然来设计她!而且设计的居然还是同一?这老人家,除了先上车后补票这着戏,就没别的创意了吗?
“喊什么喊!我真受不了你们,怀了女圭女圭,居然还给我拖上大半年。”古毅夫走上前,手上拎着一个长方形绒布盒子,接着又说:“不过就冲着终于听见妳这丫头喊我一声『爸』,吶,这送妳,马上戴起来。你们喔,不用太急,反正只是牧师证婚而已,这么小的婚礼拖不了太久,要亲热回家再亲热,真是的,这么黏,也不怕伤了别人的眼睛。”他装模作样的摇摇头,转身要走。
徐瑀玲打开绒布盒一看,是一对泪滴形耳钻、一条钻炼、一条手钻炼。
“爸爸,谢谢你。”
“比起妳这声『爸爸』,几百万的珠宝真的只是小礼物而已,不用放在心上。”说完,古毅夫离开休息室。
她望着珠宝,热泪盈眶,公公当她是家人的心意,深深感动她。
“傻瓜,有什么好哭的?我帮妳戴。”古维瀚抹去她的泪,为她戴上耳坠及手炼。
“我真的很幸运又很幸福……”她感动得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古维瀚还想说什么,但休息室又闯进人,是老家庭医生。
“我送礼物来了!你们让我等好久才等到机会送礼,真是不应该。瑀玲,这是我很早、很早、很早之前说要送妳的大礼,我说妳要是能说服维瀚住院四天,就要送的礼物,你们真可恶,让我等到现在。”
徐瑀玲早忘记那件事了,她不太明白张医生的意思。送什么礼物要等时机呢?她微笑接过张镇岳递给她的信封,拆开一看——
“蜜月旅行?这么早就买了?”她惊讶地看着手上的旅游券,购买日期竟然是维瀚胃出血出院那天!她很清楚记得那天的日期,因为出院手续是她办的。她呆呆望着医生。
“会早吗?是你们让这份礼物等太久。”张镇岳抱怨,但神色一转,又笑咪咪说:“礼物送到,祝你们百年好合,至于早生贵子……我看不需要太祝福了,肚子里面已经有一个,我看这小子黏妳的程度,你们绝对可以很快又增产报国。”他哈哈大笑,离开休息室。
休息室里,两人都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童澔紧接着又一脸菜色的走进来。
“我先进来,恭喜你们修成正果。”他的祝福,看起来很不诚恳。
他哀怨地盯着徐瑀玲的肚子瞧,接着怨恨地扫了古维瀚一眼。
爱情力量真伟大!童澔又气又恨的想。他的一百分超级秘书,一个月前已经通过国家考试,取得律师执照,说服她考试的当然是拥有爱情伟大力量的古维瀚!可恶、可恶!他要他的一百分秘书啦!
可是瞧瞧人家,不但执照有了,连孩子也有了,他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他跟超级秘书说掰掰的时候了,真是可恶又可恨的古维瀚!
“老板……”她不是不明白老板脸色难看的原因。
这时穿着白色伴娘服的花荋气喘吁吁地奔进休息室,慌张又抱歉的插话。
“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可爱的瑀玲,妳不会怪我吧?我已经很努力赶来了,穿这件蓬蓬裙真的很难跑,我跑了半天才拦到另一辆出租车——”话说一半,她才注意到休息室里除了古维瀚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而那男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在法院大门口被记者群包围,态度从容、侃侃而谈的大律师。他实在是让人印像深刻的男人啊!
“是你!”她先惊呼。
“是妳喔……”童澔软弱无力的回应。没想到她还记得他,唉,都怪那只死蟑螂!
见他无力的样子,花荋大笑。看来他非常、非常介意那件事耶!她不过是帮他打死那只让他腿软的蟑螂而已,对她来说小事一桩嘛。
“你们认识?”徐瑀玲惊讶。
“并不算认识。一个多月前,童先生在法院门口被一群记者采访,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让我印像深刻。”花荋很好心的没提那只死掉的蟑螂。
“那正好。老板,我猜你大概也知道我准备辞职了,我知道你很需要一位好秘书,这位是我大学同学花荋,她目前没有工作,我跟她提过到事务所工作这件事,她说只要你同意,她愿意试试看。”
“妳大学同学?也是法律系?”童澔心虚地看了花荋一眼,这女人实在美得太超过,他很感激她没说出蟑螂的事,但跟美女共事,让他非常迟疑。
“对,她一直没考律师执照,因为她有未婚夫了,她说结婚后不可能从事太繁重的工作,所以没打算考照。”
法律系,有未婚夫了,那表示不会爱上他。不过结婚后……
“妳结婚后,还能继续工作吗?”童澔直接问花荋,她那对眼睛亮得让他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一定是那只死蟑螂害他尴尬得没有防御力!
“当你的秘书需要常常加班吗?”花荋笑笑地问。这男人好看是好看,可惜啊……真是白费她努力学来的一身武功。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只不过没人看得透她深藏的大秘密与算计。
“瑀玲很少加班,不过瑀玲的工作能力很强……”童澔还是很迟疑。这女人真的美得太不象话、太让人容易分心,他有点害怕。
“瑀玲做得到的事,我也做得到。既然不必常加班,结婚后,我可以继续工作。”花荋很干脆的说:“就这样吧,星期一我到事务所报到。现在,你们两个大男人都出去,没多少时间了,婚礼马上要开始,让我们准备一下。”
“可是……”他还在犹豫耶,人家已经决定星期一向他报到,到底谁是老板?
“别吵、别吵,赶快出去了啦!”花荋瞬间赶走大男人两枚,笑嘻嘻对好友说:“恭喜妳,终于愿意结婚了。”
“花荋……”
“傻瓜,妳还犹豫啊!有幸运草的人要知足啦。”
“妳说得对,我应该知足而且安心,因为我有幸运草。”很奇怪,花荋一句话,赶跑她最后仅剩一丝犹豫。也许,好朋友就是有这种奇特、让人安心的能力吧!
“妳知不知道童澔怕什么?”花荋帮忙顺了顺新娘礼服的长裙襬,状似无心的探问。
“嗯……蟑螂、蚯蚓、老鼠、蜘蛛,大概这一类吧。怎么?妳可别使坏心眼整他。”
“整他?我才没这么无聊呢。”蟑螂、蚯蚓、老鼠、蜘蛛……唉,大多数女人怕的,全被他怕光了。
“那他喜欢什么?我总该对新老板有点了解。算了,以后有机会,妳再慢慢告诉我,婚礼音乐开始了。”花荋推开休息室的门。
“花荋,我好紧张。”徐瑀玲握了握她的手。
“有什么好紧张,妳的婚礼已经依妳要求,够小了,观礼宾客没超过百人耶!换成我那个注定得邀请几百人的大婚礼,才真的会让人紧张,到时候,妳可别忘记陪我。”
徐瑀玲呵呵笑了。确实,比起好友将来的盛大婚礼,她的婚礼真的算是小而美了。
“听妳这么说,我的紧张少多了。”
“美丽新娘,请勇敢迎接妳的幸福吧。”徐瑀玲笑开脸,抬头挺胸缓慢步出休息室。
婚礼开始了,她要勇敢迎接她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