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杜映红在知道水草已经牢牢缠住乌篷船的时候,就明白时机到了,虽然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偶尔摆动竹篙,可是船已经不会动了,就算再怎么装也是一样的,所以过没多久,裘三就忍不住吼了她,然后进了船舱把胡老四给叫起来。
“让个女娃子来撑什么船!你瞧瞧,我们的船已经被水草缠住了。”
“缠住了就缠住了,我不是早说了这湖里水草多,再说了,她也不敢真动什么歪脑筋,里头还有两条小命呢!”胡老四边说边阴冷的瞪着杜映红,似乎也想要确认她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可他们不知道,如果杜映红不想让人知道她真实情绪的话,那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明白她的想法的,更何况她的确不是“故意”让水草勾住了船,一切都是水流的问题,她只是撑篙的时候,这么刚好都会勾到水草而已。
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船篙不小心就越卷越多的水草,难不成还能够全都怪到她一个其实不怎么会撑船的小娘子身上?
这些心里话她当然不会说出来,胡老四他们看不出异状,就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看着水面和船篙商讨该怎么解决,她转过身去,在一边静静听着,然后在看到浓雾中隐隐约约的船影时,她莫名相信是旬贲虎来寻她。
因为背对着他们,所以她敢肆无忌惮地绽放笑容,甚至影影绰绰的看着船上有人拉开了弓,她依然动也不动。
她自然是全然相信他的,更别说她现在有多么期待有人能够把这两个蠢货给直接解决掉。
她没有像普通小娘子一样尖叫出声,甚至紧张的情绪也被收得很好,在箭矢擦她的发往后射去的时,她甚至还庆幸站在这里的是她,要不然换了梅娘或是柳丝茆,只怕早就先吓得昏死过去。
等两个歹人倒下,看着那头的船越来越近,杜映红笑咪咪地对着船舱喊道:“行了,外头没坏人了,你们出来吧!梅娘,你大哥来了。”
两个小娘子一时间还宛如在梦中,怎么才一下子就说没坏人了?那坏人去哪儿了?而梅娘想的还多了一样,大哥怎么有办法这么快就找到她们?
两个小娘子怯怯地探头出来,一看到那两具尸体,两个人又是尖叫又是哭的,把人吵得头疼。
不过对于汪有成来说,比起冷静地拢了拢发的杜映红,他还是觉得这两个小娘子的反应正常多了,不由得对她们宽容的微笑。
由于乌篷船不大,所以两个小娘子必须先跨过坏人的尸体才能走到船边,她们虽然害怕,但是看着已经站在船边的杜映红,还是强忍着恐惧走了过去。
柳丝茆先让汪有成给接上了船,可是正当梅娘抬脚要跨上船沿时,胡老四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人给扯住了。
“臭女人!我就瞧着你不是个安分的!现在都给我乖乖地回船舱里去,你们可别想着再放荡,要不然我就一刀捅死这个小娘子,反正一命换一命,值得很。”胡老四说着狠话,瞪着杜映红。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想着要打杜映红的主意了,都是因为一时贪念,把这妖女也拐了,却落得两兄弟都得死在这片湖上。
他也不是看不清楚情势,他知道敌人之中有个高手,想逃不是那么容易,但是要是真的非死不可,他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才算够本,而这个害得他们落到如此境地的女人就是他打算一起拉着去死的第一目标。
杜映红正要迈开步伐,就感觉到衣袖让人扯住了,她一转头就对上旬贲虎严肃紧张的面容,她微微勾起唇,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那温柔婉约的模样,根本就看不出她刚刚面对着朝自己射来的箭矢,还能够眼不动身不晃的站在那儿。
汪有成的一名手下收到汪有成的指示,借着雾气的掩护,无声地从船上消失,再借着胡老四的说话声,掩盖了他下水时的咕噜噜声响。
胡老四就爱看这样的转折,他恶毒地看着那两人依依不舍的模样,边咳着血,嚣张地大吼,“马上给我过来,要不然这个小娘子就要先挨一刀!”
梅娘惊惧得眼泪又落下来,但她并没有胡乱挣扎,因为她相信大哥和杜映红一定会救她的。
旬贲虎轻轻放开了杜映红的衣袖,双手握拳,眼眨也不眨的瞪着胡老四,胡老四若真敢乱来,他定会马上冲上前去杀了他。
胡老四瞪着杜映红呵呵冷笑,“敢这样阴我,我肯定要你好看,你给我月兑了衣裳跳进湖里,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在冬日的湖水里支撑多久!”
胡老四其实也是怕了不声不响就弄死裘三的杜映红,所以他不敢给她任何武器,而是打算用羞辱的方式让她慢慢地死去。
看到从湖里冒出一双手,从后方慢慢靠近胡老四的脚踝时,杜映红微微一笑,缓缓地朝胡老四走近,作势要解衣裳,然后在船下那人用力一握一扯,胡老四重心不稳而往后倒的时候,杜映红一个抬腿用力往前踹去。
胡老四瞬间痛得放开了梅娘,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胯下,发出一阵惊声尖叫。
除了旬贲虎以外,在场所有男人像是在瞬间都感受到了那椎心的疼痛,尤其是汪有成,他就站在旬贲虎后方,看得一清二楚,那小娘子出脚毫不犹豫,干净利落。
胡老四直接栽进了水里,起初他挣扎着往上游,一只手却还是耐不了痛一直捂着胯下,脸色又红又白,痛苦的申吟着,再加上刚刚的箭伤,从嘴里喷出一口口的血沫,而冰冷的湖水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缓缓沉下去。
在场的男人一个个都有些同情起这个拐子来了,男人的痛只有男人才明白。
旬贲虎却不管那些,他跨到乌篷船上,拉起了梅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然后看向杜映红。
她嘤咛一声,也不顾两人还在闹别扭,扑到他怀中,娇嗔道:“我怕死了,怎么现在才来!”
汪有成实在无法认同,毕竟看看站在一边,脸白得不象话,双眼都发直的主家小姐,那才是害怕到了极致该有的模样好吗?
旬贲虎左手搂着自家妹子,右手搂着心爱的小娘子,看着她们都安好,脸上总算少了几许寒霜和冷戾,多了几分柔意,他低喃道:“幸好你们都好好的。”
他一路上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杜映红绝对有能耐可以面对各种困难,能够等到他来营救,可是即使如此,方才在茫茫大雾之中,他也怕就此和她错过了,如果她们的其中一人受到了侮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不去想,不敢想,可是那样的问题一直挂在心头,让他只恨不得求上满天神佛,愿自己折寿替她们挡下所有可能遭遇的苦难。
“我们当然会好好的,因为有你在啊!”杜映红望着他,看着他因为急切赶路,脸上被冷风刮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让原本就跟俊美两字无缘的他,此刻显得又更加狼狈了。
可这样的狼狈却让她暖了心窝,就像是证明了原来这个世间也有人愿意为她奋不顾身一样。
梅娘夹在两人中间,听着那明明简单却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的情话,也顾不得害怕了,脸红红的退到一边去,然后杜映红就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她男人的怀抱。
这是她专属的位置,也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享受的温暖。
梅娘见两人就这么搂上了,“啊”了一声用手遮住眼睛,然后左肩被拍了下,让她差点跳起来,还以为是刚刚那歹人又爬起来了,结果定神一看,发现是柳丝茆,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怎么了?”
柳丝茆知道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去茅厕的时候一时好奇,想知道角门是通向哪里,也不会见着那两个歹人,引发这一连串的危险,虽然她知道道歉不见得有用,但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她慎重的福了福身,“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硬拉着你要去开那扇角门,也不会害你被吓成这样,瞧你刚刚用手遮住眼,该不会又是想哭了吧?”
柳丝茆垂头丧气的,没有注意到梅娘尴尬的笑意。
其实真不是啊,虽然她也害怕,可是比起害怕,自家大哥还有红姊姊旁若无人的相拥,才是让她不敢直视的真正理由。
罢了,既然柳丝茆没有注意到,她也没必要把这么羞人的事直截了当说出口。
她挥挥手,有些羞洁的回道:“不必如此,我也是同意跟着你去看看的,哪里需要道歉呢!”
两个姑娘会心一笑,经历过劫难的她们,明明只是刚认识,却有了更深厚的友谊。
汪有成也注意到了旬贲虎和那凶猛过人的小娘子之间的甜蜜眉爱,还有主家小姐结交好友的欢喜之情,不过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炉觉得那个凶猛过人的小娘子看起来挺面熟的……
照道理说,他见过一次的人就不大会忘记,尤其是这么生猛的小娘子,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这也是一件奇事。
汪有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想出来,也就先把这事抛到脑后,总之,几位小娘子都毫发无伤地给救了回来,他总算不会愧对主子的信任。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