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高飞球,排球远远冲往大海方向。
蔡杉乐刚好站在右后方位置,见排球奔向自由的大海,连忙冲出去捡球,可是她运气不好,排球飞出正常范围,高速滚向营地和海之间的落差石阶。
排球,你行行好,别再跑了……
她追得辛苦,眼见排球就要滚出约一百公分高的落差石阶,一旦滚下石阶,接下来是沙滩,不远处就是汪洋大海。
自己到底为了什么非得追着一颗球跑?
跑得这么累,赚不到一块钱就算了,参加这次活动还要缴交一千五百元,心疼啊!把这些钱用来替姊姊买点营养的东西吃,或是带外甥去夜市逛一逛,多好,偏偏……
“啊!”蔡杉乐惊呼一声。
不是吧?排球等等我,千万别掉下石阶!求……求你了……排球大人。
彷佛存心跟她作对似的,排球越滚越快,一头撞上微微凸起的石面,弹离地面几公分,再往下纵身一跳,一路冲往沙滩。
惨了!她快速冲向石阶,想跳下去追球。
怎知一抹人影速度比她更快,她才刚察觉有影子靠近,下一秒人影便帅气的跳下石阶,冲过沙滩,抢在排球刚碰到海水的那一剎那,把球捞了回来。
蔡杉乐感激的想,如果没有这位背光的仗义之士相救,排球的命运恐怕改写,从人们手中的《排球英雄列传》,成了《排球飘流记》。
仗义之士用打保龄球的姿势,将排球精准地滚到她面前,毕竟场上还有许多人等着排球归来,好继续进行比赛。
排球先撞上石阶,往上弹起,等她意识到对方的意思,伸手要去接时,排球又往下坠,重新落回沙滩上,再滚回仗义之士脚边。
背光的仗义之士,身形黑而巨大,见球跑回来,轻松接住球,再使劲往前一抛。
这次排球撞上石阶,弹得老高。
有了刚才的经验,蔡杉乐终于顺利接住排球,赶紧往回跑,回到场上,果然看见大家等得不耐烦,一直在骂施力过猛的男同学。
她左右看看,自己加队友总共六个人,没少人啊,那刚刚帮忙冲出去捡球的人是谁?
双方先开打,忽地,一抹白影冲回敌方场上,刚归队,就准准赶上高齐霖托得老高的球。
只见那人纵身一跃,跳得比排球网还高,高举左手臂,往下重力狠拍,一记猛狠杀球直逼蔡杉乐眼前——
岛上小屋虽然大,却简陋,用薄木板隔成两边,都是通铺,水活社和其他团体各位一边。
水活社住的这个区域又用蚊帐隔成两部分,男同学住在前方,女同学住在后方。
蔡杉乐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她右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消毒过了,而戚昊威向民宿老板借来急救箱,正在替她包扎。
“抱歉,我以为妳会闪开。”他只要一想起杀球过网那一瞬间,她非但没闪开,还一副准备要接球的样子,他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狂跳。
那颗球专门冲着她去,早知道她死活要接,他也不敢使出全力去打,结果球是接到了,她人也重摔在地上,好好的白手臂被石子地刮得红肿破皮一大片,看得不少同学惊呼连连。
其实排球场地有两边,但沙滩上的场地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他们只好在上方的石子地场地打。
“我们在比赛,怎么可以闪开球?”她不解的看他一眼。有没有赢球在其次,运动家精神不能丢。
“一般女生看到杀球都不会接。”戚昊威暗示她应该闪球,不是接球。
“所以你觉得我很Man?”她自有自己的解读。
“女子汉。”他投降,笑着摇头。
“谢谢赞美。”在饭店工作时,也有人这样说过她。“谢谢你帮我捡球。”
“我要回报。”他潇洒一笑。
“啊?”
“下下礼拜天游泳比赛,妳来帮我加油。”抓到机会就出手,高手中的高手。
“我可能要打工,恐怕不……”对她而言,时间就是金钱。
“说定了。”霸道式自作主张。
谁跟他说定了?蔡杉乐正要抗议,徐可枫和高齐霖双双出现。
“杉乐,要不要紧?我早就想来找妳了,可是齐霖抓着我下场比赛,说比完再来看妳,还说戚昊威很会包扎,妳不会有事。”徐可枫一脸担心。
“我没事,只是手有点破皮而已。”蔡杉乐不提刚刚用消毒水清洗伤口时,她痛得龇牙裂嘴,笑着安慰。
“谁说没事,一条手臂都包成什么样了……”徐可枫轻轻捧着好友的手臂,心疼的上下左右仔细瞧。
“气氛有点暧昧。”高齐霖吹了声口哨,手臂枕在戚昊威的肩膀上,睨了他一眼,笑问道:“出手了?”
戚昊威懒洋洋的瞥了好友一眼,没吭声。
“差不多要吃午餐了。杉乐,妳在这里等着,我帮妳端过来。”徐可枫很自责,要不是她硬拉着好友来,好友也不会受伤。
“我帮她端。”戚昊威马上起身说道:“是我害她受伤的,我会负责到底。”
“我想到餐厅吃饭。”蔡杉乐也跟着站起身,左手挽着徐可枫就要走。
开玩笑,她不想再和他单独相处。
“可是妳……”戚昊威想阻止。
“我没事,真的。”蔡杉乐拉着徐可枫,加快脚步。“走吧。”
见她们离开,高齐霖一**坐在蔡杉乐刚才坐的地方,幸灾乐祸的问道:“遇上对手了?”
戚昊威自信一笑。
“别笑得那么有自信,我告诉你,这种剧情我看多了,通常你越觉得不会滑铁卢的地方,特别会滑铁卢,不管用在什么人身上都很准。”高齐霖挑衅一笑。
“我没那么多铁卢好滑。”戚昊威敛起笑容,没好气的道。
“我看你就滑了几次,先是帮人家捡球,我就觉得奇怪,跟她同一队的人是我,怎么冲出去帮她的是你?这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诡异的是……”高齐霖挑了挑眉。“上一秒你明明还帮着人家,下一秒就翻脸害人家受伤,兄弟,你这招太高了,我看不懂核心要领是什么,要不要开释一下?”
戚昊威睨好友一眼。
谁想害她?他只是单纯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毕竟她要是不注意到他,又要怎么喜欢上他?但谁知道她脾气那么怪,居然硬是要接他的重磅杀球。
为了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他刻意火力全开,一般人绝对毫无悬念,先闪再说,恐怕连高齐霖这小子都要考虑一番,所以当他看到她毫不迟疑的冲上前接球时,他直接愣在原地。
她到底有什么毛病?
当天晚上,成了独臂神尼的蔡杉乐根本无法洗澡,戚昊威弄来一大桶热水,把她带到比较没人的地方,他负责拧毛巾给她擦澡,来来回回十多次才算完毕,之后他像没事人似的回到房里,压根没提过这件事。
他这样的举动让蔡杉乐相当错愕,连身为好友的徐可枫都没注意到她的需求,他却注意到了?
隔天,大家下海对抗炎炎烈夏,徐可枫推说身体不舒服,没下水,陪在蔡杉乐身边,坐在岸边看大家玩。
戚昊威大步流星走到两人面前,还没说话就先笑,笑得徐可枫失去反应能力,蔡杉乐则是马上提高戒备。
“我来缴械。”他月兑下手表,举到蔡杉乐眼前。
他来什么?蔡杉乐皱眉。
见她没反应过来,戚昊威直接抓起她没受伤的左手,把手表、手机、钱包统统放到她掌心上。
戚昊威不是唯一的缴械者,其他泳队的人见状,纷纷靠过来,把重要财物交给蔡杉乐,见她一只手很快就满了,这才转移阵地,改寄物在徐可枫那边。
蔡杉乐很少出席社团活动,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社团内部的惯例,因为大家下水不方便带着东西,没下水的就发挥同学爱帮忙保管。
这本来没什么,偏偏戚昊威一副冲着蔡杉乐去的样子,实在太过暧昧,搞得几个调皮的男同学一阵鬼哭神号。
徐可枫向来单纯,看大家闹得欢,也没想太多,跟大家傻乐着。
蔡杉乐却觉得尴尬又无言,只好拚命假装没察觉到浓浓的暧昧气氛。
那天游览车回到学校,大家分道扬镳时,戚昊威特地从蔡杉乐面前飘过,丢下一句,“记得来看比赛。”
她被他那双炯目盯得浑身发烫,而且他不等她回话,长腿一迈就火速不见人影。
会不会去、能不能去,不是她说了算,得看咖啡店和饭店的排班表。
她打工的饭店在东区,咖啡店在学校附近,或许老天爷暗中帮了忙,当天饭店没喜宴,咖啡店店长也没排她的班。
所以要去……吗?
要是以前,她绝对不会浪费时间想这种问题,因为比起这类去看比赛帮忙加油这种奢侈的行为,打工赚钱比较实际,就算没打工,在家陪外甥玩也不错,况且这次参赛的人之中又没有徐可枫,特地为了戚昊威去……有必要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难得陷入了纠结。
比赛前两天,蔡杉乐出门打工时还是大晴天,下午打工完回家,突然乌云密布,下起滂沱大雨。
哗啦啦……哗啦啦……
这哪是下雨,分明是老天爷往地面倒水。
她快跑到骑楼躲雨,才短短几秒钟,身体就湿了大半,包在薄长袖上衣底下的右手臂,伤口开始发热发痒。
这几天为了能正常打工,她都穿着薄长袖掩人耳目,有人问,她就推说怕晒黑,也没人多加怀疑。
“妳怎么在这里?”
低沉微讶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她直觉抬头一看——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她不答反问。
“泳队练泳。”戚昊威回道。
蔡杉乐点点头。
也对,过两天就比赛了,现在是最后冲刺阶段,想起社团办公室内一整排的奖杯,泳队好像满强的?
猛然醒神,她发现自己对比赛日期记得一清二楚,难道她真的想去帮他加油?凭什么?他跟她非亲又非故……
“比赛那天会来吧?”戚昊威发现以往负责找话题聊天的大多都是女生,如果女生自己闷不吭声,那也不难办,他随便编个借口说有事,就能轻松月兑身,偏偏遇上她,他就想要跟她多相处一会儿,就算她没话题没关系,话题由他来找,满脑子都是。
“再看看。”蔡杉乐故意不正面回答。
戚昊威看她一眼,问道:“没带伞?”接着想起她手臂上的伤应该还没痊愈,不能淋到雨。
“忘了。”她淡淡的道。
“我的给妳。”他把伞递到她眼皮子底下。
“不用了。”她不想欠他人情。
“刚游泳完全身湿的,淋不淋雨其实没差。”戚昊威很坚持。很少人会拒绝他的好意,不管是学校同学或女乃女乃要他认识的社交圈朋友。
“真的不用……”蔡杉乐一改含糊态度,坚决拒绝。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伞塞入她手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雨中,回头,冲着她大喊,“比赛当天再还我!”
“我没说要去!”她也喊回去。
干么非要她去看比赛?少她一个喊加油的,又不会影响比赛结果。如果赢了,在社办直接看奖杯不行吗?万一临时有工作,这不是耽误她赚钱吗?
“记得喔!”戚浩威朝气十足的爽朗大喊。
他有没有在听别人讲话?
“我没说——”她想解释。
“我等妳!”他不听解释。
一句“我等妳”,像颗小石头落进蔡杉乐的心里,缓缓沉入心底。
比赛那天,蔡杉乐拿着要还给戚昊威的伞要出门,才刚穿好鞋,就接到咖啡店打来的电话,说有人临时有事请假,问她能不能帮忙代班,薪水是诱人的一点五倍。
经过一番挣扎,她最终婉拒。
她踏出家门,为自己拒绝店长一事暗自反省,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应该答应店长的啊!
她正要关上门,就听见外甥放声大喊——
“妈咪?妈咪!”
等蔡杉乐冲回屋里,赫然惊见地上一只摔破的马克杯,姊姊终于不敌多年来的病痛折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那一天,戚昊威迟迟没有等到蔡杉乐出现,金牌挂在脖子上,他的脸上却毫无笑意。
从那天起,她和他往反方向移动,离对方越来越远,连雨伞也是徐可枫拿去社办还给他的。
那把伞,一直放在社办。
直到他们毕业,都没有人带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