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过了一天,邱婉婉坐在院子里掰手指头算,想来钦差的脚程也该到了吧,只要钦差一到,知府大人肯定就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可知府大人会这么善罢罢休吗?
她抬起头,看向正在院子里研墨写字的孟冠玉。哎,酸秀才就是酸秀才,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还有心思写字、画画。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一般,孟冠玉搁下笔,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邱婉婉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孟冠玉好俊美,他笑容淡淡,白衣飘飘,像个不食人间烟火,谪居世间的仙人。
邱婉婉不争气地过去了。
“心、心……”她看着他刚写完的一幅大字,忍不住念了起来。
“心静自然凉。”他笑着补充道。
邱婉婉不识字,闻言胀红了脸,横着一双媚眼瞪着他,不满意地说道:“哪里心静就自然凉了?你看看你这字,头一个心字,我还认识……这个、这个静是吧?你瞧瞧你的笔划,倘若真的心静了,如何这一划拉得这样急,半路又想转弯,后来你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应该按照既定的写法写下去,这样对吧?”
孟冠玉震惊地看着她,“知我者,娘子也……”他眼中盛着满满的惊喜。
邱婉婉哼了一声,仰着下巴,高高地抬着头,走到了一边。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铜铃声,众人一滞。
孟冠玉立刻紧张了起来,吩咐道:“快!你们几个赶紧躲进地窖里去,没人去叫你们,你们就不许出来,明白?”
“孟冠玉,那你呢?”邱婉婉见他转身要走,着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婉婉,记着我的话,你带着表妹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总之不许出来,明白吗?”孟冠玉将她拥在怀里,低下头在她温热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随后便匆匆离去。
院子里的铜铃声响越来越急促,徐冰莹与谷雨被吓得直发抖,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表嫂。”看起来就要哭出来了。
邱婉婉咬牙,带着徐冰莹主仆俩躲到了地窖里。
地窖也被孟冠玉重新装整过,虽然黑漆漆的,但很牢固,而且扣锁是从里头锁的,也就是说只要三个女子躲在里头不开门,外边的人就拿她们没办法。
地窖里的气味可不太好闻,也黑乎乎的,邱婉婉躲在一处天窗处,透过天窗的缝隙往外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可铜铃声却响个不停,不久外头终于传来了喧哗的人声,听着就像是有人跌进了陷阱里发出的惨叫声似的。
躲在地窖里的三个女子都被吓得不轻,然而,饶是孟冠玉的陷阱机关重重,也敌不过人多势众,有七、八名凶徒呼喝着冲破机关,闯进了邱婉婉的院子。
邱婉婉的手里扣着几枚飞镖,暗自戒备。
只见那几人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到处乱翻乱找,还无数次靠近了邱婉婉她们藏身的地窖天窗,邱婉婉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一怔,这、这……
突然,院子外头响起了一声愤怒的狼嗥声音。
只见一只灰白黑三色毛的巨狼突然从外头冲进了院子,那狼根本不惧凶徒的刀,不要命一般冲上去撕咬,凶徒纵然人多,武功也好,却从未见到过这样巨大的狼,简直就和拧≠子一般大小,他们被狼的气势吓到,先自己输了气势。
而狼也不知发了什么狂,虽然在凶徒们的手下受了伤,却越战越勇,誓与凶徒同归于尽,场面太过血腥,纵使邱婉婉也不忍心看,耳朵里只听到凶徒的惨号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终于变得悄无声息了。
邱婉婉、徐冰莹和谷雨三人坐在地窖里,心被揪得紧紧的。
“婉婉、婉婉,快出来,没事了。”耳畔终于传来了孟冠玉的声音。
邱婉婉大喜,连忙开了锁,头一个爬出了地窖,见眼前的邱冠玉虽然有些形容狼狈,但却完好无损的。
“孟冠玉,你没事吧?”在那一刻,得知自己牵挂的人安然无恙,邱婉婉忍不住热泪盈眶。
孟冠玉笑着摇摇头。
“孟冠玉,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狼?”邱婉婉指着那头已经死透了的狼说道:“虽说山上也时有野兽下山伤人,可这狼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孟冠玉笑道:“这是头母狼,傅大哥的陷阱里落进了几只幼狼,我便那将几只幼狼扔进了我的陷阱里,那些凶徒跌入陷阱,见里头有幼狼顺手就宰了,狼血溅了他们一身,接着傅大哥又领着人将那母狼赶到了咱家附近。
你想想,那母狼本来就被猎人们激得发了狂,然后这些歹徒的身上还沾满了牠孩子的鲜血,牠会善罢干休吗?”孟冠玉说道。
邱婉婉吃惊地看着他。这他也能想到?他真是、真是太聪明了。
这时傅天佑领着猎人们过来帮忙了,见了院子里的狼尸和横七竖八快断气又还没死的凶徒,傅天佑连忙带着人去告诉了里正。
里正匆忙地赶到现场,见了满地的伤者和死狼,被吓了一跳。
孟冠玉上前解释,说这些伤者都是临县的猎人,为了追赶这狼而来,结果为狼所伤,凶徒们知道自己已经曝露了,假冒猎人被狼所伤,自然比重金杀人的罪名好,那几人申吟着,忙不迭地承认了。
里正赶紧安排人将这些伤者与狼尸送到了官府,因为往年也有野兽下山伤人的事例发生,所以这一次,里正再不敢怠慢,将山上山下的村民、猎户们组织了起来,按班日夜巡逻,以保护当地百姓。
被里正这么一弄,知府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更不敢轻易动手了。
又过了几天,孟冠玉下了山,回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人,邱婉婉见那人是个穿着锦袍,清秀英挺的年轻男子,便有点猜出那人是谁了。
果然,徐冰莹一见到那人,便捂着脸哭着跑回了屋子。
“婉婉,这位就是楚飞白,楚大人。”孟冠玉向邱婉婉介绍。
他果然是冰莹的未婚夫啊,邱婉婉好奇地打量他。
楚飞白行礼,“见过表嫂。”
邱婉婉回了礼,“楚大人好。”
楚飞白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徐冰莹刚才的藏身之地,欲言又止地道:“表嫂,冰璧她……”
“你自己去和她说话吧。”邱婉婉体贴地说道。
“多谢。”楚飞白走到杂物间,心疼地敲了敲门,“冰莹,我来了。”
杂物间传来徐冰莹的哭泣声,以及谷雨边哭边宽慰她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迟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楚飞白的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邱婉婉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瞧着端方严肃的人,没想到会有这么软的口气,看来所有的人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都会变,变得小心翼翼的,变得不像自己。
“你来做什么,我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徐冰莹哭道,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委屈。
楚飞白推开门走了进去,“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徐冰莹哭泣道:“早就不是了,你、你还来做什么。”
“从始至终你都是,你不知道当我听说徐家要被判流刑的时候有多担心,你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流刑之苦,所以才匆匆写信来给岳母出了这个权宜之计,让你嫁给孟兄。事发突然,事急从权,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冰莹,你受苦了。”楚飞白的声音虽然低沉,却也能让外头的人勉强听清楚。
里面传来动静,邱婉婉见谷雨红着脸跑出来,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出去找孟冠玉了。
看来这个楚飞白还真是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男子汉,徐冰莹有这样的未婚夫也算幸运。
想想孟冠玉当初大概也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才故意写了休书气走了她的。关心则乱,太在意一个人,才会第一时间想着如何保护她,其他的都要在护着她安危之外才能去仔细思考的。
孟冠玉当时是非常怕她被连累的,所以才会糊里糊涂就写了休书,想把她从这事中摘出去。
至于共同担当之类的,他当时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他在意的始终只有她的安危。
想到此处,邱婉婉心里的那一丁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消了。
不过,邱婉婉并不打算把休书这事轻易放过,哼,反正现在两人已经和离了,但凡只要孟冠玉对她自己有一丁点的不好,那自己就拿着休书离开。
想到这,邱婉婉瞪了孟冠玉一眼,有点得意洋洋的。
孟冠玉也听到楚飞白和徐冰莹的对话,对于表妹的事情,邱婉婉应该已经完全释怀了吧。
他站在一旁含笑看向邱婉婉,见了她高兴的模样和得意的表情,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大约是为了那休书而高兴吧。
他笑了笑,并不打算点破。
过了许久,楚飞白走出来,向孟冠玉、邱婉婉告辞,“山下事繁杂,冰莹暂时还不能回家,要麻烦表哥、表嫂帮忙照顾。大恩不言谢,楚某在此拜托了。”
邱婉婉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你赶紧下山去办事,早日让舅舅、舅母回来。”
楚飞白点头,“多谢了。”说罢便带着随从下山去了。
徐家的事情,孟冠玉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都交给楚飞白去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