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长风后退几步,不愿自己成为她的弱点。可他看得愈久,愈替她担心起来。
司徒莫明明显甚少与人过招,有些明明是对方以退为进的虚招,她却以为是真的,整个人完全落人对方攻势间。幸而她的武功还算高强,黑衣杀手几回要伤她,都被她险险避过。
“莫明,他在骗你,耍你玩呢!”在司徒莫明再次差点被长剑刺中之后,谷长风大喊道:“别让他有出招的机会!击倒他就是了!”
“我跟你打得那么认真,你竟敢耍着我玩,你惨了!”司徒莫明瞪了黑衣杀手一眼,软鞭甩得更加虎虎生风,逼得黑衣杀手节节败退,一时之间竟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司徒莫明看准时机,在黑衣杀手一个踉跄之际,软鞭轻取长剑往后一甩。
锵一一长剑落在地面。
司徒莫明也在同时给了黑衣杀手一鞭,并在黑衣杀手吃痛弯身时,顺势将他一脚踩在地上。
谷长风立刻捡起长剑,刺压在黑衣杀手胸前。
司徒莫明脚踩着黑衣杀手,因为不懂外头的规矩,所以对着谷长风问道:“要杀要宰还是要切成两半?”
黑衣杀手看着她脸上无关痛痒的表情,心下一沉。
“你平时抓到猎物时都怎么做?”谷长风存心恫吓黑衣杀手,双臂交握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刺心、断喉,让牠们死得痛快点。我没宰过人,可能要研究一下要怎么样杀才会让他死得痛快。”
司徒莫明看着被她踩在身下、一脸恐惧的男人,蹙了下眉,并没有马上动手。幸亏山里的野猪、山鼠之类的,不会有这么多表情,否则她哪里杀得下手!
“姑娘饶命。”黑衣杀手颤声说道。
司徒莫明扬起长鞭,想着先把人打晕一一猎物求饶时,她宰不下去。
黑衣杀手感觉到鞭风扫过皮肤的刺痛,用力地闭上眼。
“且慢!”谷长风低喝一声。“留他一条命。”
“你下次早点说,省得我收不了手。”司徒莫明把软鞭收回腰间,心里其实松了口气。
谷长风看着司徒莫明,决定要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关于外头杀人得偿命一事,免得他们家门还没回,就同时都因杀人罪进了衙门。
“想活命就乖乖回答问题,谁让你来杀我?”谷长风直视黑衣杀手的脸。
“谷家的人。”黑衣杀手颤声说道。
“胡说!”谷长风从齿缝里挤出话来。谷家人杀了他有何益处?谷家金脉全由他一手掌握,谁都无法取代。
“对方就说是谷家人,要我取你性命。”
“样貌为何?多大年纪?”
“他坐在马车里,身形一般,用斗篷遮着脸,我只隐约看得到眼睛。”
“说了等于没说。莫明,给他一脚。”
司徒莫明往黑衣杀手肚子使劲一踩,踩到对方惨叫到她的肚子也觉得疼痛了起来,她才松了腿。
“样貌?年纪?”谷长风冷眼看着黑衣杀手。
“我只从马车窗边和他对了几眼,猜想他年纪不轻,但是真的没看到全脸……”黑衣杀手蜷缩着身子,生怕她又补来一脚。
谷长风双唇一抿,拳头握得死紧。
“你干么要帮别人杀人?”司徒莫明见谷长风不开口,于是便问着黑衣杀手。
“我既贪生怕死,落在你们手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一我杀人就是贪财,为了养家活□。这原是我最后一笔生意,做完便要收山的。”黑衣杀手别过头,不敢再看她那对亮得让人自惭形秽的眼。
司徒莫明看着黑衣杀手,觉得这人表情也挺有意思的,只是他一张蜡黄脸,长得又没谷长风好看,她瞧一下可以,要她看太久,她可没兴趣,还是看回谷长风好了一一瞧,谷长风即便冷着颜、双唇紧闭,样子仍是极迷人的。
谷长风忽略司徒莫明的傻笑,瞪着黑衣杀手说道:“指使你的人如何知道我没死?”
“他说谷家人遍寻不到你的尸首,怕你回府,所以才让我来杜绝后患,不让你有回去的机会。”
谷长风闻言,脸色一沉。如此想来,必然是谷家人才对他有赶尽杀绝的动机了。
可杀了他之后能得利的人?他怎么想,脑子里也就只能想起一个人一一谷南风。
“你问完了吗?我能松脚了吗?”司徒莫明踩着黑衣杀手,看着谷长风冷厉的脸,不由得噘起了唇。
她不喜欢现在的谷长风,眼神又寒又狠。看来得快点把这个黑衣杀手打发掉,免得谷长风继续怪里怪气下去。她希望他再变回之前脸色又青又白、大惊小敝的模样。
“你那里可有什么毒药?”谷长风问。
“有有有!要一次毒死?痛三天死?还是肚肠烂掉死的那种?”司徒莫明精神一振,开始掏出塞在衣襟里的那一堆纸包。
谷长风不过随口一问,想着她若说没有,他便要随便拿出点东西讴称是毒药逼黑衣杀手吃下,没想到她身上居然带了三、四种,不,是五、六种毒药。他无言地看着她把毒药全放到手掌,递到他面前问道:“要哪种?”
“不死不活,一定要回来找你拿解药的那种。”
有有有!最大的那包便是了。我娘怕你抛下我,原本是要我拿给你吃的。”
谷长风脸色一僵,看着司徒莫明递到面前的纸包。
“我觉得那味道苦,怕你不喜欢吃。这人想杀你,我喂他。”司徒莫明打开纸包,拿出一只丹丸,直接塞到黑衣杀手嘴里。
黑衣杀手的嘴被她捏住,只能瞪大眼被迫吞下丸药。
谷长风看着她力大无穷的演出,提醒自己千万别惹她不开心。
“多久吃一次解药?”谷长风问。
“十天。连吃三次才能见效。不吃的话,就会五孔流血、四肢瘫痪。”司徒莫明笑嘻嘻地说。
“听见了吗?”谷长风看向黑衣杀手。
“你们要我做什么?”杀手沉着脸问。
“要你慢慢痛死啊……我们能不能跟着你,看看你发作时的样子?我娘说会很痛,痛到会想拿刀把肚子砍掉或是打昏自己,我想看看那会是什么光景。”司徒莫明后退一步,盘腿坐在杀手旁边,一副闲聊姿态。
杀手的脸愈变愈白,谷长风的也是。
谷长风瞧着杀手发抖的样子,庆幸着那药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你如果想要第一回解药,就回去跟谷家人说没找到我,就说我之前跌落的山壁陡蜎,从没人生还过。”谷长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杀手,凛声说道。
“是啊是啊!幸亏你长了这么一张脸才活了下来,真是福大命大。”司徒莫明托腮看着谷长风说。
谷长风耳朵微热,当下决定,若他下回需要恫吓人,得先把她带开,否则他面子挂不住事小,威胁无效事大。
“如果想要后面两次解药,便将谷家委托者带到我面前。”谷长风尽可能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衣杀手。
黑衣杀手没应声。
“问你话呢。”司徒莫明用力踢黑衣杀手的腰。
“我听到了……”黑衣杀手痛捣着腰说道。
“听到便在十日后在赵镇的满福酒楼与我们碰头。”谷长风说完后,对她点点头。“让他走吧。”
司徒莫明蹦跳起身,又踢了黑衣杀手一下。“快走快走呗!老娘打了这一架,肚子都快饿坏了。”
黑衣杀手狠狠地瞪她。
谷长风回想起当时,她在溪边也是这么踢他的,心中长叹一声。
黑衣杀手一跃起身,司徒莫明立刻护到谷长风身前。
谷长风心中那声长叹,立刻化成欣慰地点头一一还好有她在。
黑衣杀手转身,飞步离开。
“他穿着这么一身黑,不觉得丑吗?”她扯扯谷长风衣袖,看着黑衣杀手渐去的身影。
“既是杀手,便唯恐别人见着他,黑衣在夜色里较不明显。”危难虽已过,但谷长风仍因思及谷家有人要害他而脸色阴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家有人要害你,你还回去吗?”她扯扯他的衣袖。
“杀手若没找出指使人,我还是要回去清除内乱,找出害我的主谋,总不能一辈子都背负杀人污名吧。”他说到此,心乱如麻,无言了好一会儿后,才又硬扯出笑容说道:“刚才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又已经命丧黄泉了。”
“你干么笑?笑什么啊!不伤心吗?如果是我爹娘要害我,我一定会哭到瞎的。”她才这么一想,眼眶就红了。
“也不一定是家人,生意场上难免结仇,或者我无意间得罪旁人……”他苦笑道。
“骗人!你那张苦脸明明写着你觉得是你家人要害你。”她捧着他的脸庞仔细瞧着。“你人很坏吗?
为什么你家里的人要害你?”
“我不知道……”无论是生意场及治家,都难免需要一些铁腕手段,但他并不以为自己会严厉到使人萌生杀意。“只是一想到有可能是我的异母弟,或者是其他亲人下的手,我便觉得不寒而栗。”
“你在家是什么样的人?”她侧头问道。
“我娘早亡,我从小到大都跟着爹在商行、帐房中进出,熟悉家中产业。后来,我爹赌博输掉了家产,我拼死挣出了一片天,日后当然不许家业再败坏,工作更勤、要求更严格也是合理之事。”
“我懂我懂。我娘有时为了储粮也忙碌得紧,还要教我打猎,因为以后就得靠我养活他们。那你弟弟在做什么呢?”
谷长风看着她黑亮的眼,紧抿了下唇,好一会后才说道:“我弟是二娘所生,我二娘爱游山玩水、爱看戏,从来就是弟弟陪着。”
“所以你怀疑是你弟弟要害你?”她还以为凡叫弟弟的人都是她爹那副德性她爹就是别人的弟弟。
“他应该没有杀人胆量,我也希望不是他,所以更要查明真相。也许是有奸人要夺产,希望我把矛头指向我弟弟也说不定。”
“找出真相后,我要先把害你的人痛揍一顿。”
他点头,不再言语。
司徒莫明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张开双臂抱住他。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他紧揽了她一下之后,便握住她的肩将她推到一臂之外。“为了预防官府追查,或是还有其他杀手要对我不利,你得先替我易容。若是易容极成功,我想趁着大家以为我已经身亡时,潜回谷府找褚管事要个差事。”
“没问题!凡事包在我身上。算你运气好,我娘给了我一罐药膏,还有这种药水,保证改装易容后,连你都不认得自己……”司徒莫明双眼发亮地从怀里又掏出大大小小的瓶罐纸包。
谷长风张大嘴巴看着她得意洋洋的现宝姿态,唇边扬起了一抹浅笑。
“这种药膏能会让皮肤皱起来,会老个二十岁,再加两道粗眉,大家看到你,应该全不认得。只是刚涂上的第一个时辰,会痒得像有蚂犠咬。瞧,我这里的疤,就是那时擦上之后,痒得受不了给抓出来的。”她仰起脖子,让他看其下的一道疤。
谷长风的指尖滑过她颈上肌肤,低声说道:“回去后,我找瓶药给你擦。半个月之后,这道疤便可不见。”
“小疤一道,没关系的。”她咯咯笑起来。“你别挠我,很痒呢。”
谷长风也笑了,捏捏她的脸皮后说道:“来吧,替我易容吧。”
“嗯!”
她笑嘻嘻地推他在路旁坐下,而他看着她的笑颜,只庆幸此时身边有她陪着闹着,多少冲淡了痛心之感……多少冲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