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程瑜便把杨氏请到房里,就连她的公爹和相公,也就是忠国公和世子也都来了。
程瑜跟这位外表威严的国公爷见了礼,才把原因讲给他们听。
“其实辉儿之所以会在半夜啼哭,是因为祖先们很高兴他的出生,又太喜欢他了,所以每天晚上都来逗孩子。”
“你说是咱们的祖先来看孩子?”忠国公惊讶地问。
她颔了下首。“因为世代都是单传,让它们很担心,得知辉儿出生,它们可是开心得不得了,才会每晚来看他,可终究人鬼殊途,这么小的孩子哪禁得起它们这么模个几下,自然会觉得不舒服,便哭个不停。”
杨氏抱着哭得满脸泪水的宝贝儿子,在脸蛋上亲了又亲。“祖先也喜欢辉儿,真是太好了,相公说是不是?”
“想不到是这个原因,只要没事就好。”世子也放下压在心中的大石头。
忠国公感慨地说:“我真是个不肖子孙,让祖先这么操心,可是它们往后如果再来看孩子,会不会又受到影响?”
“还请国公爷明天一早就跟祖先上个香,告诉它们会好好照顾辉儿,让他顺利长大成人,请它们放心,它们应该就不会再来了。”程瑜说道。
忠国公用力拍了下大腿,对于程瑜所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好,等天一亮就马上办这件事。”
能够帮上忙,程瑜也松了口气,跟着便起身告辞。
又过了几天,忠国公命人送来不少答谢的礼品,原来自从那天之后,辉儿晚上都睡得很好,也不再啼哭。
有了忠国公的例子,加上杨氏又不小心在茶宴上提起,这件事顿时成了贵妇圈里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送到容府的帖子更如雪片般飞来,全是想邀请程瑜喝茶,顺便请她看看府里的状况,保个平安。
不到半个月,她已经成了京城里头的大红人。
程瑜忙着应付上门的帖子,可她对跟那些装腔作态的名门贵妇喝茶、陪笑脸的事没兴趣,便从其中挑出几个真的需要帮忙,而不只是觉得有趣好玩才邀请的人,答应对方前往拜访。
而容子骥也没闲着,由于钦天监监正的人选难产,让皇上很头疼,不时召见王公大臣进宫商讨。
“……微臣参见皇上、德妃娘娘。”他来到御案前见礼,见萧德妃也在座,可不认为是凑巧。
皇帝比了个平身的手势。“爱卿免礼。”
“谢皇上。”容子骥起身退到一旁,听候差遣。
身为一国之尊,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因为这个职位太重要,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命运,不是一般人能担负得起的。
就见皇帝捻着胡子,两道眉也皱成川字。“朕今日召你进宫,依然是为了钦天监监正一事,朕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只有徐长规最为适任,他不只是前任监正的徒弟,还是正统门派出身,对于观测天象又有独到的见解,爱卿为何坚决反对呢?”
闻言,容子骥立即上前一步,拱手回禀。
“回皇上,微臣认为钦天监监正一职攸关我朝国运,要能正确推算吉凶,为人就必须正派,做到无欲则刚的地步,可是徐长规此人平日喜好拉拢朝臣,并未把心思专注于阴阳术数上头。”
虽已四十多岁但艳丽不减当年的萧德妃,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凤翔侯此言差矣,徐长规与朝臣交好,并不代表他对阴阳术数不专精。”
“微臣并非怀疑,只不过是担忧罢了。”容子骥不疾不徐地澄清,免得让人误以为自己存有成见。“听说前任监正李淳丰早在年初时,身体就已经出现异状,神智时而恍惚、时而清醒,身为监副,还是徒弟兼女婿,徐长规却未曾延请御医前去医治,还刻意隐瞒其病情,连皇上都被蒙在鼓里,此举令人百思不解。”
皇帝不免惊讶。“有这等事?”
“胡说!这么大的事,徐长规又怎敢欺瞒皇上?”萧德妃眼露凶光,大声斥责他的胡言乱语。“凤翔侯可要拿出证据来!”
“这也是钦天监内的阴阳生无意之间提起,此事才传扬开来,无奈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听命行事。”容子骥俊脸一整。“皇上,李淳丰卧病在床那几个月,正好是“百鬼夜行”闹得最凶之际,徐长规身为代理之人,却拿不出解决之道,又怎能把整个天下的命运交由此人?”
险些看错人的皇帝不免开口责备。“爱卿早该跟朕明说才是。”
容子骥连忙跪下请罪。“微臣也是再三确认之后,才敢禀奏皇上,以免冤枉了好人,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皇上摆了下手,让容子骥起身说话。“朕当年若选择王朔,让他担任监正一职,今天也不会这么头疼,可惜他已经死了……”
“皇上……”萧德妃娇声回禀。“臣妾以为徐长规之所以隐瞒李淳丰的病情,全是李淳丰个人的意思,就是怕官位不保,想当年他可是为此费尽了心思,自然不肯就这么收回去。”
“敢问德妃娘娘为何如此笃定?”容子骥虚心请教。
萧德妃瞪他一眼,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本宫只是对当年的事还记忆犹新,李淳丰因为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因而得到最有力的支持,才能当上钦天监监正,然而他私下还是相当忌惮王朔这个师弟,一再相逼,最后终于把人给逼死了,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把责任推到一个死人头上,还真是高招!容子骥好生佩服。“娘娘这么说也不无道理,碍于师徒之情,又是翁婿关系,徐长规也不得不从。”
她娇哼。“本宫就是这个意思。”
容子骥垂下眸光,很轻很轻地补上几句。“即便如此,还是犯了欺君之罪,德妃娘娘说是不是?”
一听,萧德妃阴狠的目光马上射过去。
皇帝喝了口参茶。“让朕再想一想。”
萧德妃立刻张口再劝。“皇上不是打算在正月之前决定监正的人选吗?到时谁来卜测来年的吉凶运势?”
“朕想歇着了。”皇上头疼地道。“爱卿也退下吧。”
容子骥不动声色地跪拜,正要退出御书房,萧德妃又开口了。
“皇上不是也宣了徐长规进宫?他应该已经在外头等了,不如先听听他的解释……”她维护的意图十分明显。
皇帝揉了揉鬓角,朝身边的小太监说:“去跟徐长规说……”
容子骥只听到这里,猜得出皇上对徐长规接任监正之事已经存了疑虑。
心里才这么想,还真是说人人到。徐长规迎面走来,见到凤翔侯也奉诏进宫,脸色微微一沉。“见过侯爷!”
“徐大人不必多礼。”容子骥温文地道。
“侯爷已经见过皇上了?”他可是很清楚凤翔侯反对自己接下监正一职,想必今日进宫也是为了此事。
“自然见过了,不过……皇上此刻正要歇息,徐大人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此话一出,果然见到对方脸色都变了,容子骥一脸无辜地关心。“徐大人哪儿不舒服?天气这么冷,可要多多保重。”
他可以肯定凤翔侯绝对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而且不会是好话。“不……”
这时,小太监走了过来。“徐大人,皇上有旨,让你先回去。”
容子骥唇畔旋即扬起一道若有似无的嘲谑笑意,可以想见他的脸色有多么精彩,正要举步,又被对方叫住。“侯爷请留步!”
“徐大人还有事?”容子骥不动声色地转身。
徐长规两眼仿佛要看穿他似的。“下官一直没有机会跟侯爷请教,听说侯爷曾经献给皇上一张在地藏王菩萨庙里求来的护身符,让皇上得以好眠,也不再听得到那些鬼魅的叫唤?”
“确有此事。”看来对方发现了。
“如此灵验的护身符,下官自然当面请求皇上让下官开开眼界,然而下官对于上头的符座、符窍和符脚的写法和格式却相当眼熟,可以肯定与下官出自同门。”
徐长规直勾勾地瞪着他。“侯爷可知写符之人是谁?”
莫非是其他师伯或师叔所收的徒弟?只是有此功力之人早就死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此人在数年前已经过世了,恐怕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就算师父还健在,容子骥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王朔的弟子。
他佯叹一声。“真是可惜。”
容子骥心想徐长规就算看出是师出同门,也万万猜想不到对方是谁。
“下官还听说侯爷夫人近来出尽风头,不少名门贵族递上帖子,想要邀请她上门喝茶,都还未必见得到面,也因此引来不少怨言。”徐长规对于看上的儿媳妇被抢走,至今耿耿于怀,都是凤翔侯突然插手,才坏了他的大事,德妃娘娘也不禁怪罪,不过还有机会,眼前只有耐心等待。
“贱内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别人,加上妇道人家又不懂得应酬,就怕说错话会得罪对方,才不得不予以婉拒,让徐大人见笑了。”容子骥言谈举止中没有贵族惯有的高傲气焰,令人抓不到把柄。
徐长规拱手。“侯爷太谦虚了。”
“是徐大人客气。”他完全不摆架子。
直到两人各自坐上轿子出宫,容子骥才收起温雅的笑意,用扇子轻敲着下巴。
他不是看不出徐长规对监正之位势在必得,肯定还会使出其他手段,但自己一时又很难想到其他适合的人选,确实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