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她一早起来就打开人力银行网站,想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哪怕薪水很低也没关系,可投了十家履历只有一家回信,说是助理职位已满,有没有兴趣做销售。
沈蜜想起自己做销售的经历,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的性格真的卖不出去东西,于是就拒绝了。
在家做了个大扫除,时间就到了下午,沈蜜做了一些蛋糕,剩下许多,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开门的那个大妈,便把蛋糕打包好,拿到楼下去敲了敲门。
大妈打开门,见到沈蜜,眼里虽然陌生,却仍热情地打招呼,“你好。”
沈蜜甜甜一笑,“阿姨您好,我是六楼新搬来的,昨天晚上是我扭到了脚,打扰您了。”
大妈看了看沈蜜,和蔼可亲地笑了,“你是新搬来的啊,那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要互相帮助互相照应。”
沈蜜笑着点头,“阿姨,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父母都不在了,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
她第一次这样与人交流,虽然显得突兀,却是她犹豫了好久才决定的,她一个人孤身在外,就要和邻里打好关系,否则一旦发生什么急事,真的是找不到人。而这个社区里的叔叔阿姨都特别热情,楼下的邻居应该也不会例外。
大妈有点惊喜,“看看,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各过各的,没有邻里观念,没想到你这么友善,真难得。我姓常,你叫我常阿姨就好,以后多来玩,有问题就找我,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呢。”
沈蜜热情地和常阿姨聊了几句,就上楼回家了,一回生二回熟,邻里之间总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她虽然有点脸红于这种主动的交流,可是心里却很高兴。
刚到家,刘北北就来电话了。
“北子哥,有事吗?”
“蜜蜜啊,合适的工作暂时没找到,但哥给你找了一个兼职,你有没有兴趣?”
沈蜜一楞,“你给我找工作?”
“啊,肖逸今早特地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工作能帮你联系联系,不是你交代的吗?”
“我?”
肖逸“特地”让刘北北给她找工作?沈蜜心里一暖,嘴角慢慢地扬起来。
“我确实挺想找一份工作的,最近手头有点紧。”
刘北北爽快地说:“行,哥一定留意着,不过现在有个一天一千多块钱的活儿,你做不做?”
“做啊!不过可靠吗?”刘北北可是有过“前科”的人。
“绝对可靠!你放心,有个剧组在招临演,就是要求有点特别,头发必须要又长又漂亮,这么好的活儿我能留给别人吗?我第一个就想到了我们蜜蜜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大卷发。”
沈蜜一听,觉得还可以,“行,要是成了的话我请你吃饭。”
“不用,这是应该的!”刘北北连忙推辞。
“那不行,你帮我找房子我还没请你呢,这顿饭必须吃!”
挂了电话后,她准备了一下明天要出门的东西,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等吃完晚餐后就早早上床睡了。
隔天到了片场,沈蜜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剧组还挺专业的,她便去报到,等了许久,才有人过来给沈蜜讲戏。
“哟,这一头大卷发还真是漂亮!”副导演友好地笑了笑,拿出剧本给沈蜜看,“你要演的是个患了白血病的女病人,她原本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可是病魔使她不得不剪掉。她自己下不了手,医生就帮她剪,剧情就是这样。”
沈蜜一听,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剪头发?不行,绝对不行!”
副导演笑了,“小姐,不是真的要剪你的头发,我们会在你的头发里夹上发片,到时剪发片就行。”
听他这么说,沈蜜这才放心,“吓死我了,让我剪头发我会死的。”
副导演笑了笑,“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活的,好好演,加油!”
“嗯嗯,我会尽力的!”
正式开拍的时候,沈蜜有点紧张,那个香港导演坐在萤幕后面颇为严肃的样子,灯光、摄影机都对着她,一群医生和护士扮相的演员围在病床边,她的嘴上被涂了一层粉底,看起来十分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导演喊开始之前,有个人走过来给沈蜜点了眼药水,导演说了一句“闭上眼睛”,沈蜜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拍摄开始,沈蜜虚弱地睁开眼,眼角滑下一滴泪,“剪吧!把我的头发剪了吧!不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掉光,剪吧!”
沈蜜说着台词,心里却月复诽,这是哪个脑残编剧写的剧本?表现医生仁心仁术也不用这样吧?全来围观一个女人剪头发,难道他们都不用工作啊?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谁家医生这么体贴。
“小琪,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头漂亮的长发。”医生怜爱地模了模她的额头。
哦,原来这医生和患者是朋友。沈蜜闭上眼睛,又流下一滴泪水,然后她就听见了剪刀的声音,心顿时跳得飞快,仿佛那剪刀是要捅向她一般,紧张的闭紧眼睛。
喀嚓,饰演医生的男演员剪下了一段头发。
“Cut!”无比认真的导演发话了,“患者把紧张的情绪演得很好,请继续。医生,你是美发沙龙里出来的吗?毫不犹豫就把人家头发给剪了,给我你的颤抖!傍我你的不忍!”
被导演骂,男演员有点尴尬,“导演对不起,我会放情绪进去的。”
“继续。”
随着导演的下令,沈蜜又重新演了一遍,这次男演员犹豫了一下,才拿起剪刀将她的头发剪去一段。
“cut!”香港导演说,“手要颤抖!颤抖!”
“哦好。”男演员紧张应是。
沈蜜还是不敢睁眼,只听见锋利的剪刀开阖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前前后后总共并了五遍才终于通过。
一结束,沈蜜像是诈尸一样坐起来,赶紧模模自己的头发——
不对劲!她带了那么多假发片,怎么剪完了头上还是沉甸甸的?
她赶紧冲到厕所,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赫然发现那些发片完好无损,那个男演员剪掉的全是她的头发!
沈蜜赶紧把发片摘下来,这一摘不得了,她左边的头发有一片变成了齐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刘北北的电话。
刘北北喜气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拍完了吧?我跟肖逸在一起呢,我们俩都期待着你的大餐!对了,把你的小姊妹杨予曦也带上呗。”
相较于他的开心,沈蜜快要气炸了,声音颤抖的说:“我出事了……我出事了……”
“你出事了?出啥事儿了?”刘北北警觉地问。
沈蜜抬起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鼻子一酸,突然绝望地大哭起来,“我、我、我头发……没了……呜哇!”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们俩在路上呢,马上就到,等着啊!”
沈蜜挂断电话,直接蹲在厕所埋头痛哭,声音不大,却是伤心极了。
另一头,肖逸和刘北北坐在车里,以为出了什么事。由于沈蜜边哭边说,咬字不清楚,刘北北只听到“我出事了”,其他什么也没听清,等再给沈蜜打电话的时候,她却不接了。
“出什么事了?”肖逸坐在副驾驶座,浓黑的眉毛一皱。
“不知道啊!就在那儿哭,电话也不接,真是急死我了!”刘北北见肖逸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冷,立刻举手发誓,“天地良心!这剧组的副导演是我大学同学,人家可是正经八百拍电视剧的,而且我问过了,人家说演的是女病人……你听听,哪里有问题啊!”
肖逸手一扬,让他继续开车,自己则把车窗放下来,动作熟练地从裤兜里模出一个烟盒,指尖轻轻一磕,一根烟蹿出来,他捏起叼在嘴上点燃。
刘北北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说:“没事儿,真出事我砸了那剧组!我后车厢里有家伙!”
肖逸默不作声,叼着烟,低头在手机里找到了沈蜜的号码,拨了过去,没一会就放下。
刘北北瞄了他一眼,“怎么样?”
“无人接听。”肖逸答。
刘北北的眉头瞬间皱成一团,转过头去,只见肖逸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被烟熏的。
他咳了一声,说:“我告诉你啊,一会儿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可不能出手啊。”
肖逸叼着烟,掏出钱包翻了翻。
“听见没有啊!”刘北北急了,“你自己啥身分不知道吗?”
肖逸顿了下,点点头。
“这个沈蜜真是你的菜啊?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刘北北好奇地问。
“债务关系。”
“情债啊?”
肖逸瞥了他一眼,扭头不理他,只挥挥手要他开快点。
两人赶到后,没走两步就看见沈蜜无精打采地从女厕所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病人服,趿拉着蓝白拖,脑袋上顶着自己的红色连衣裙,目光有些空洞,眼睛微肿,打了粉底的小脸有两道白色的泪痕,嘴唇也苍白无色,一脸的生无可恋,她目光幽幽地朝刘北北斜看过来。
“这是怎么了?”刘北北问。肖逸站在他旁边,双手放在口袋里俯视她。
沈蜜开口,声音哭得有点哑,“我头发没了。”
刘北北眉头一皱,“头发没了?怎么弄的?”
沈蜜本来对他有些不满,但想想也不能怪他,于是低下头,叹了口气,“拍戏时说好剪发片,结果男演员可能被导演骂太紧张了,就剪错了。”
她说完抬头一看,这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这才发现刘北北的手里攥着一个长条的东西,上面用布缠着,看外形像是长铁片,却有个把手。
“就这点事儿啊?”刘北北彻底松了一口气,对肖逸笑道,“我还以为我要重出江湖了呢!”
肖逸没什么表情,把烟叼在嘴上,朝她勾了勾手,说:“剪成什么样了?我看看。”
沈蜜后退一步,“才不要!”
肖逸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去扯她头上的衣服,沈蜜不从,力气却没他大,三两下衣服就被肖逸拿了下来,那左短右长的发型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几缕摩擦产生的静电在耳边劈里啪啦响了几声。
沈蜜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像个头发炸起来的疯子。她不满肖逸的哼了一声,抱着胳膊侧过身去。
有什么好看的!
肖逸不依不挠地又走了过去,他的个子太高,微微俯,一张俊脸凑过来,从下往上打量她,沈蜜瞪了他一眼,不爽地再次转身。
肖逸的脸上变得轻佻起来,可沈蜜抬头的时候,他的表情立刻又转成了凝重。“太难看了啊。”
“还用你说!”沈蜜本来心情就不好,他的话让她一颗心更是冷到极点,觉得男人根本不懂头发被剪掉的伤心。
这要是以前,她一定要闹一闹的,可现在若去剧组闹,就怕人家会不给工钱,只能很无奈地蹲在厕所里哭了半个小时。
不想再跟他们俩说话,她转身就走,却被攥住了手腕,一低头,便看见是肖逸握住了她的手。
他拽着她往片场的方向走,脚步有点大,沈蜜穿着拖鞋跟得跟踉跄跄,她不安地问:“肖逸,你要拉我去哪里啊?”
肖逸轻飘飘地说:“结帐。”
此时正是中午休息时间,上午的场次已经拍完了,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去吃饭,跟在一旁的刘北北眼尖,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出了那个副导演,老远就喊了一声,“老王!王文纲!”
副导演看见是刘北北,露出一个亲切的笑脸,“哟,北子,来啦?”
刘北北悠间地把那凶器背到身后,也呵呵笑了,“我说老王啊,我朋友不过帮你们拍一场戏,头发怎就让你们给祸害成这样?瞧把人家男朋友心疼的。”
肖逸揽过沈蜜的肩膀,沉着脸看向副导演。
副导演一楞,看了看沈蜜,赔笑道:“啊,我听说了,演员的失误,我们是想赔偿的,可这位小姐演完就跑了,我们找半天也没找到人。”
“我们哪能跑,都还没算钱呢!”
“好好好,那我们进屋聊。”副导演赶紧把人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