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上官镇还没把话说完时,外头就传来敲门声,“杨寡妇,在不在?”
杨招娣心下一松,有人来了。
上官镇倏地拉下了脸,这是哪里来的讨厌鬼,打断了他的话,特别是那来人说的话,还真是不客气。女子本来丧夫,当了寡妇是一件伤心事,可没有当面喊人寡妇的道理,他黑沉沉地说:“打发掉!”
杨招娣突然有了主心骨,“我劝你赶紧走,否则被人看到……”
“看到又如何?”他放开她的小手,大方地坐在了主屋的长凳上,放肆地看着她。
杨招娣有点怕,努力回想却也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只能咬着唇,僵硬地站在那。
“是谁来了?”上官镇慢条斯理地提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却看不到一片茶叶,仅仅是清水吧,他的眼眸一黯,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的掌心还残留她指尖的茧,再看看不远处篮子里的绣品,便能猜到她一个寡妇是如何过日子的。
他轻啜了一口水,压下心中的疼惜,可没有忘记她嫁过人的事情,这个可恶的女人,就算她夫婿死了,他还是生气,而且她到现在还没认出他,焉能不气!
见她不说话,他放下瓷杯,扬着邪恶的笑容,“娘子不说,为夫亲自去问一问。”
哪里来的怪人,一进门就调戏她,还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可偏偏她打从心里惧怕他,她忍不住地喊住他,“那是隔壁的杨大婶。”
“哦?”
“真的,她……”杨招娣的眼睛不敢瞅他,下意识地别开了,“她就是隔壁的杨大婶。”她不敢让人发现她一个寡居女子家中有一个大男人,要是被发现了……她脸上染上一抹忧愁,若是传到外边,她只能吊脖子,一了百了了。
上官镇抬手轻模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一个早已嫁过人妇的女子竟在家中胡乱地散发,真像那年他遇到的她,仍旧那么的天真。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妳说说看,这个在外面大呼小叫,不懂礼数的无知妇女,妳跟她可有什么关系?”
“哪有什么关系。”她急急地说。
门外的杨大婶忽然又扬声道:“哟,人不在啊,大婶给妳带了好消息呢!”
“我且去问问,什么好消息。”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杨招娣连忙扯住他的手,“你不能出去。”
“嗯?”
“你这样出去,别人会误会我跟你……”她一脸的无奈,刚才还想让他滚,现在又只能求他迟点走。
“有什么好误会的,娘子。”他笑呵呵地说。
杨招娣急死了,“你!”
“好吧,”眼见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他不得不投降,“娘子要我留下,我岂能不遵。”
杨招娣的脸整张脸都黑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可他这尊大佛怎么来的,她都不清楚啊。她欲哭无泪,而门外的杨大婶还未走。
◎◎◎
“杨寡妇真是没个好运,本想给妳说个亲事,偏还人不在。”门口的杨大婶呸了一声,“活该守寡!”
杨招娣迷迷糊糊地听到她的话,心中一叹,这个杨大婶算是她的远方亲戚,平日里很少会来她这。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大婶一来就没好事,还给她说亲事,她宁愿孤独一生也不要再嫁人了。
杨招娣没有注意到上官镇如炭一般的脸色,小声地说:“让她以为没人在,她便会无趣地走了。”
上官镇挑了一下眉,“有人给妳说亲事,妳不想?”声音多了一抹咬牙切齿。
要是真心说亲事,岂会这样在外面嚷嚷,多半是要给她说什么糟老头,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杨招娣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摇头,“这样便好。”
“做一辈子的寡妇?”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上官镇神色不明地低哼一声:“如此,我岂不是要做妳的奸夫。”
她猛地抬头,吓得身体不断地往后退,“这位公子,你可不要乱说。”对上他那双认真的黑眸,她慌乱地往外走,腰肢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揽住,再回神,她的身子都贴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登徒子,放开我!”她双手用力地想推开他逃走,却发现蚍蜉撼树,根本无用。
上官镇低笑地在她的耳边轻说,湿润的呼吸几乎融化了她白女敕小巧的耳朵,“娘子,妳何必这么怕我。”
“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你要找的那个人也许只是与我相像,你快走。”杨招娣尽量跟他说着道理。
奈何她遇上的不是一个会说理的人,上官镇野惯了,骨子里的霸道是容不得任何人拒绝,特别是她这个小女人是他一开始就盯上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反正他便是要娶她。
“娘子莫要说气话,妳救了我的命,我便是妳的人了,我得了军功、成了将军,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娶妳。”军营里的男人说了,女人要哄,那他便放下大将军的架子,姑且好好地哄一哄她。
什么,这个人还是将军?怎么也不像啊。在杨招娣的眼中,将军是正人君子,是一个好人,可不是眼前这个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动脚的人。
“我没有救过谁的命。便是我救的,我也悔了。”惹上了他这样的人,她这一生似乎都要难安,她狠狠地说,就希望他就此打住,别再纠缠她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寡妇还能惹上是非,无缘无故地惹来一个男人,这妖孽的桃花债实在是匪夷所思。
上官镇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简直要吃了她一样,阴冷道:“妳后悔了?”
“当然!”
“后悔,呵呵。”他冷笑了几声,一手捏着她的小脸,凑到她的眼前,“妳现在后悔也没用。”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被他这副恐怖的样子吓得不知道要如何的时候,他忽然放开了她,转身便往外走,杨招娣暂且松了一口气,但没一会,门口响起了一声尖叫声。
她忙不叠地跑到门口,就见还没离开的杨大婶倒在地上,抓着她自己的手臂哭天喊地,“哎哟,痛死老娘了。”
她想去扶杨大婶,可上官镇挡在她前面,她走过不去,急急地喊道:“杨大婶,妳怎么样了?”
“妳这个克夫的死寡妇,竟然找上了奸夫,怪不得我给妳说亲事,妳都不肯,这不搭就是上好船了吧。”杨大婶大声地喊着,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不,有好戏看了,不少人津津有味地听着,弄得杨招娣满脸通红,“杨大婶,妳不要胡说八道。”
“是啊,别猪油蒙了心,妳这会来是不是又要给招娣找什么不三不四的亲事。”赶来的莫大娘不屑地说。
“这可不行,招娣虽然是寡妇,可人乖巧,我们这些街坊都知道,就算再嫁也要嫁一个本分的老实人。”年岁已高的李家女乃女乃也出声道。
“哈哈,真是可笑,人家奸夫都找上门来了,还说乖巧,呸!”杨大婶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一脸的不屑。
这么说着,终于有人看到了高大的上官镇,只见他冷着脸,身上染着一股风雨欲来的血腥味,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还真是吓坏了不少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原来妳是来说亲的。”他凉凉地说道。
“哼。”杨大婶吞了吞口水,忍着心惊胆战的恐惧,没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敢……
“啊!”杨大婶惨叫一声。
一只穿着黑色长靴的脚重重地压在了杨大婶本来就受伤的手臂上,脚尖不断地用力,“看来废了妳都是轻的。”冷酷的话轻轻地从薄唇里吐出,上官镇如看着蝼蚁一般地睥睨她。
杨招娣见状也有些惧怕,抖着身子说不出话,但杨大婶毕竟是她的亲戚,她颤抖着双唇,低低地说:“你、你快住手!”
听出她声音里的轻颤,到底不想吓坏了她,上官镇收了脚,不过之前用的力也够了,足够让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无知妇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杨大婶一点也不感激地瞪着杨招娣,大骂了一句:“贱人。”
上官镇眼一冷,藏在袖中的手指刚一动,一直隐在人群里的董竹连忙跑了出来了,不对不对,戏不能再看了,大将军的模样令他头皮发麻,这明显是要大开杀戒了。
董竹挡在上官镇面前,低低地说:“将军,该回去了。”
一回来不见皇上,非要先过来看看杨招娣,他拦不住,只好希望大将军速战速决,他的眼睛不由得移到杨招娣身上,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令将军神魂颠倒,但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冷峻的眼看得他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
直到头顶得那道吓人的目光移开了,董竹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能多看,否则他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杨招娣望着看向她的男人,那副小狈一样的无辜眼神是要做什么,刚才还一副很凶的模样不是吗?
上官镇缓缓地开口,“招娣,妳快回去吧,我下回再来看妳。”
她差点要晕倒,求他不要过来,她一点也不需要被他看,她苍白着脸,有一种难堪。她是个寡妇,名声本来就差了,还被他这么一弄,真的是再也不用出门了,她都不敢看别人怎么看她。
上官镇无视董竹的紧张,淡定地向各位街坊说道:“我上官镇不久之后便将迎娶招娣,还希望你们到时赏个脸来喝喜酒。”
众人被他喜怒无常的表现弄得不敢吱一声,可也多少收起了轻视的心态,纷纷认为上官镇和杨招娣原来是有婚约。
上官镇满意地环视了这一众人,抬头看向杨招娣,却见她脸上更白,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便问:“招娣……”
杨招娣猛地回神,咬着唇,看也不看他,转身回去了,再待下去,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可她也没有胆子说他胡说,特别是她看了他那番雷厉风行的模样,她哪里敢说,就怕她也成了下一个杨大婶,保命要紧。
啪的一声,上官镇脸黑地看着紧闭的门,众人皆是一愣,倒是董竹厚着脸皮说:“杨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了。”
上官镇的脸色微微好转,这才转身离开,而街坊则是互相看了看,怎么也不敢像往日那般放肆说起方才的事情,一个个的都当没事发生一样回去了。
而那个可怜的杨大婶则是被她家夫君给拖了回去,精打细算地不去看大夫,等过了几日发现手无法动,这才后悔莫及,原来这手被上官镇给踩坏了。本想找杨招娣算账,却怎么也不敢,要是再坏了一只手臂可如何是好呢。